第76頁
蘭夜看到旁邊那些半死昏迷的人都被捆著扔在雪里,心里一驚,顧不得自己渾身的傷,忍著牙齒發顫,跪在地上無助的哀求。 她磕破了頭,潔白的雪上染了血印,也沒有動搖這些人的想法。 在她身旁,村里的男人們說說笑笑,甚至有人討論明早要吃什么,偶爾看著她,眼神也是一片冷漠,就像看著待宰殺的牲口。 沒人會在意豬羊的死活,只會在意它們的rou能不能下鍋。 極端恐懼下,蘭夜不住的發抖。 因為她認出了那些昏過去的人。 有男有女,蘭夜還給他們送過飯,男人大多都是外來的,女人都是買來的,或者是誰拋棄不要的“妻子”,平日都被關在地下。 其實蘭夜剛來不久便隱隱察覺,jiejie可能也是這么“死”去了,但那時的她已經不敢反抗了。 離開這,又能去哪呢? 白日里平平無奇的墻體露出奇怪的花紋,映著透粉的天空,仿佛身處血夜,陰影中的干枯的樹木晦暗不明。 村長鳴鐘的第一下,暗沉的天一大半都亮了起來,那一瞬能看到云層壓在頭頂,似乎隨時都會砸下來。 驟然,風雪席卷而來,鐘鳴低沉渾厚,這是今夜平安的代表,也即將建立與神明溝通的橋梁。 聽著鐘聲,蘭夜頭腦嗡的一聲混沌起來,她不甘心的抓緊冰涼的雪,感知與暖意都從身體緩緩流逝。 這次明明來了這么多外鄉人…… 因為恐懼而睜大的雙眼流出淚水,但她此時已經無力閉眼。 意識的最后,蘭夜只是想著,明明還有那么多人,怎么就輪到自己了。 迎面吹來的冷冽寒風灌入口鼻,站在暗處的柳沁牙齒都在打顫,眼神復雜的看著蘭夜瞪大的雙眼,她知道,這個NPC代替了自己。 曾經的柳沁自詡是玩家,一直看不上這些NPC原住民,可現在…… 唇亡齒寒。 柳沁吸了口氣,寒風從內部侵蝕著她的靈魂,木然道:“我也會變成她那樣嗎?!?/br> 以為自己是這里的原住民,被抓來,如牲畜一樣獻祭,被抽取生命力,只能等死。 孔岱看著那些人在鐘聲下,或麻木的躺著接受生命的流逝,或奮力掙扎。 最終都像被抽空了靈魂,僵硬的站起身,排成一列,每一步的長度都像是丈量過,一個跟一個邁著同樣的步伐向前走著。 沒被清理過的積雪飛速融化,顯露一個出古樸暗沉的陣法,淡金色的微光從一個個“祭品”上漂浮而出,緩緩升空,交纏聚攏。 好似鎏金云霧,又如燦金綢緞。 孔岱依舊神情淡漠。 仿佛面前的不是要人命的獻祭現場,而是漫山的薰衣草,他甚至淡定的說道,“我不會說情話保證,但我很喜歡你?!?/br> 柳沁嘴角抽搐,別過頭,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鐘聲嗡鳴,莊嚴震顫,人體的血rou都隨著鐘聲震顫起來。 天空的云霧也隨著連綿的鐘聲,如海面般波動。 孔岱:“看?!?/br> 他拉起柳沁的手,被掙開也不惱,只是示意她抬頭。 “如果你實在不喜歡,我會保留你的記憶?!笨揍返吐曊f著,看了那些人一眼,“但你不能干預我要做的事?!?/br> 柳沁抬頭看天,沒有回答。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被cao控著站起來,鐘聲也愈加震耳,很快,云層像是被看不見的大手撥開,露出的卻不是天空和月亮,而是如霧如鏡的幕布。 老村長膝蓋一彎,其他人也陸續跟著跪下,臉上帶著或激動或畏懼的神情。 他們成功了! * 清晨的天空格外清透湛藍。 一夜安眠的白藺打著哈欠從屋里走出,看著村民們喜氣洋洋的在搬著什么東西。 “村長,忙什么呢,我給您搭把手吧?!卑滋A臉上帶笑,湊了過去。 村長枯樹皮般的臉微微一僵,又很快回復微笑,似乎真心實意的感到高興,和藹道,“沒什么,在給大家分發糧食?!?/br> 白藺覺得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一轉頭,就發現柳沁和一個男人并肩散步。 ……艸,更詭異了好嗎! 顧衍到底什么時候回來??!他真的不是過關的料! 被迫“散步”的孔岱實在不知柳沁在氣什么,他并沒有求神明更改她的記憶,甚至有意護著她,只是和往常一樣,求取了糧食衣物還有日常所需。 在這個只有冬天的世界,積雪從不消融,從前孔岱不覺得哪里不對,但自從他見過“世界的真相”,就無法再對這些明顯的詭異之處視而不見。 沒有春天秋天,食物是哪里來的? 絕不是自己種的,也不可能是從其他城鎮運來的。 ——因為這個世界最多只能走到小鎮邊緣,再往外只有濃厚的白霧。 最初“發瘋”時孔岱就出去過,他在迷霧中一直前行,看到光亮還以為自己找到了新的小鎮,結果發現就是打了個轉,他又回來了。 仿佛世界只有這么大。 他們被困在了這小小的世界,但其他人都察覺不到,還認為孔岱是瘋子。 連孔岱本人都要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 他寧可自己瘋了。 而在這個時候——在孔岱心生動搖時,突然出現的柳沁,便是他堅信自己沒瘋的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