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很新奇，是的，最初的認知只是新奇罷了。

    在實驗室之中長大的孩子很難說什么善惡觀和道德感，那些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讓他總是很痛，所以他討厭這些人，還有那些捂得嚴嚴實實的舉著槍的士兵，他知道如果表現的不好，就會被槍口中的子彈擊中，然后就像是其他的那些孩子一樣被抬出去。

    A那時還不能理解死亡究竟是什么，也從沒有人教過他這種事，但是他懵懵懂懂之間明白了它的含義：那將是冰冷而靜止的未來。

    他不想死，所以他也討厭那些士兵。

    只有她看起來很不一樣，A頭一次看到像她這樣笑著的人，這里的色彩是灰色的，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麻木，他也曾看過那些帶著說不出來的狂熱色彩的人，他不喜歡這些東西。

    無論研究員換多少個負責教育他的人選，其中都沒有一個能夠引起他的變化，他很聰明，能夠理解那些老師教給他的一切，除了——情感。

    這是不被允許的，完美的容器必須明白什么是情感。

    那些曾經完美的感情在經歷了磨滅之后留下的扭曲才是他們所需要的的東西，他不能沒有感情。

    最終出現在A-01面前的是沈青翎。

    這個笑著的女人看起來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她會蹲下身來同A-01說話，每次她來的時候也會讓其他那些研究員和端著槍的士兵出去，僅僅留下A-01一個人和她留在這個小小的房間里。

    A-01很喜歡她。

    她會告訴A-01什么是錯什么是對，也會在他犯錯之后斥責他，她還甚至會小小的捉弄一下A-01。

    在這個只有黑和白的實驗室中，只有她的色彩是絢麗的。

    A-01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這并不妨礙他懂得了什么是期待。

    她是唯一一個會對他說等你回來的人。

    A-01果然回來了，每一次，無論實驗有多么嚴苛，他依然從那一堆尸體里爬了出來，回到了她的身邊。

    到那個時候，她就會笑著跟他說歡迎回來。

    這是他每次最期待的時刻。

    就這樣，一周一周往復循環，48周之后，這個女人跟他說了一個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詞語。

    她說她懷孕了。

    A-01不懂什么是懷孕，他驚異的被對方拉著手輕輕的放到小腹上，然后感受到從手心傳來的輕微波動。

    她說懷孕就是即將有一個新的小生命在世界上誕生，像A-01以前一樣的一個小小的嬰兒。

    在那周之后，又過了幾周，她就突然之間不見了。

    他頭一次向其他研究員提出了一個同實驗無關的問題：“她去哪了？”

    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人還是像以前一樣，會為了他一點點小反應而上躥下跳，他漠然的握著刀刃站在原地等待著答案，心里卻隱隱的明白過來，他不會得到任何答案。

    但是她在那之前說過等他回來，那她一定就會回來的。

    在此之前，他需要活下來。

    她沒食言，她果然回來了，再時隔十余年之后，A-01又一次在這個黑白的世界里見到了她。

    她好像變了很多，卻又好像并沒有變。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笑，但她好像卻又沒有像以前一樣快樂了，她現在依然笑，卻像是在掩飾苦難。A-01熟悉這樣的表情。

    那個時候的A已經過了十九歲，他不再是A-01了，他已經成為了Abyss，他已經懂得了許多事，自然也知道她不可能依然懷著孕了，所以他問了她：“那個孩子呢？”

    在那個疲憊的女人的臉上出現的是一個飽含眷戀和溫情的笑容，她沒有回答A-01，他卻已經明白了問題的答案。

    他已經不再是像從前一樣的小孩子了，他明白了很多事情是不能夠被直接說出來的，他也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和這里的人恐怕身處的并不是同一個陣營。

    她并不是自愿留在這里的。

    他可以幫助她離開這里，他想要毀掉這個地方。

    這時候的他已經是A組最后的一個試驗品，他成為了最終脫穎而出的Abyss，他甚至見過了這里的實際統治者以撒，對方叫他孩子然后給了他能夠出入這個基地絕大多數地區的權限。

    Abyss很討厭這個男人，他在這些年里為對方做了很多事，同樣明白這是個什么樣的人，但他需要這個男人給予他的自由。

    然后這份自由變成了這個深?；氐臑碾y。

    A在對沈聲講述的時候描述的并不算多么詳細，但是從他的只言片語之中沈聲已經足夠窺見曾經的恐怖中的一角。

    難怪他會那樣在意自己的母親，對于他來說，其實那也就同他的母親沒什么區別吧，甚至可以說是支持了他這么多年唯一的心靈支柱。

    “嗡——”

    不知道誰口袋里的手機突兀的震動起來，打破了室內的一片寂靜，A接起電話，卻在短短幾秒后rou眼可見的變了臉色：“——你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沈青翎：哎，這孩子怎么這么不禁逗

    沈青翎：真好玩，再來一次

    第144章 偉大之伊斯（一）

    南美洲，亞馬遜叢林邊界

    “又有支援到了嗎？”

    娃娃臉的青年站在地形圖前面，抬手在地形圖上又加上了一個標記，他的手邊還亂七八糟的堆著其他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文件，整張大辦公桌一片凌亂，任誰都能看出他現在有多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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