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rou攤子顯眼，燈下的大羊rou鍋里冒著裊裊的水汽，前頭還豎了面旗。

    街末人少些，攤檔里擺的座位不太多，也只有幾個人在坐著。

    郁知夜剛走近，聽到那邊位置上的三個人像是剛經歷過一場爭吵。

    他只聽到了幾句冷嘲熱諷，接著見到有人起身離開，拉著另一個人走，后來被拉著的那個又掙開對方跑回來，向還在坐著的那個人道歉。

    “對不住了，我沒想到我哥也在這，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得先跟他回去了，明日再去尋你?！标惌Z急急忙忙地跟裴閑說著話，像多留一會兒都怕被他哥當街拉走一樣。

    郁知夜認出來了，是白日里清音樓那兩位彈古琴的先生。

    “沒事，”裴閑一笑，“你快回去吧?！?/br>
    “那你記得多逛一會兒，”陳璟邊說著邊跑開，還嘟囔著，“我都沒逛夠呢?！辈痪镁捅徽驹谝慌岳渲樀拇蟾鐮孔吡?。

    剩下一個笑容慢慢淡下來的裴閑。

    怪冷清的。

    郁知夜走過去時，剛好聽見對方跟陳璟說：“別總是跟裴閑走那么近?！?/br>
    郁知夜側眼回望那對兄弟一眼，腳步沒頓地走過去，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攤位上是一對中年夫婦照料著，男人負責烹飪，女人打下手。

    “客官要吃點什么？”女人迎上來，臉面上的褶皺透露出歲月的痕跡，眉目卻柔和，她不緊不慢地報著攤檔里出售的菜色，“有羊rou面，羊rou湯，蒸羊羔，涼拌羊rou絲……”

    “先來一份羊rou面和涼拌羊rou絲吧?！庇糁惯€看見男人在烤rou，又問，“炙子骨頭沒有了嗎？”

    煎炸烤的東西總是分外地吸引人。

    女人回頭看了男人一眼，又微微笑著對郁知夜說：“最后一份骨頭已經被其他客人要走了?！?/br>
    他倆剛說著話，男人就把炙子骨頭從烤爐上拿了下來，正撒著孜然和辣椒粉，見女人還在忙碌，于是自己將東西端給了客人。

    點了最后一份烤rou的人，是裴閑。

    “那客官還需要要些什么其他的嗎？”女人又問。

    “不用了?！庇糁勾?。

    “不好意思啊，我們是一直在這邊擺攤的，你明日要是還來這邊，我們給你留一份炙子骨頭?！迸藥еc歉意微笑說。

    “沒事?！庇糁拐f。

    “那你稍等一會兒，很快就好了?！迸苏f完后便回到了丈夫身邊。

    攤子本來就不大，郁知夜這邊的對話裴閑也能聽得到，裴閑猶豫了一下，拿著羊rou走過來：“如果不介意的話，這盤炙子骨頭給你吧？”

    裴閑有一雙好看的手，郁知夜見他彈琴時就知道了。

    如今得一機會近距離觀看，更是能看到細嫩白皙的手背和修如梅骨的手指。

    再抬頭看，裴閑在月白色長衫上又加了一件青色外衣，燈籠紅彤彤的火光照在裴閑白皙的臉龐上，令他增了幾分紅潤，夜色下的神情更顯溫柔。

    郁知夜仍舊是那句不離口的：“不必?！?/br>
    裴閑只溫和地笑了笑：“我的朋友提前離開了，點的東西挺多的，我吃不完也只是浪費，給你才更對得起被宰殺的羊和店家的手藝?！?/br>
    裴閑稍微一垂眸，復抬眼，眼睫毛扇起的陰影忽上忽下，睫毛上墜著細微的光影，十分可愛。

    “我認得你，中午時你也在清音樓聽了我的琴，”他說，“這份羊rou送給你，就當我答謝你聽曲的知遇之情，不虧?！?/br>
    郁知夜沒有否認中午聽琴的事，只覺得這人有點怪，又懶得反駁。

    他將羊rou接過來：“多謝?！?/br>
    “還有些其它的菜，我也吃不完，”裴閑又看著郁知夜，“一起吃，可以嗎？”

    “……”郁知夜回看裴閑一眼，“裴閑師傅對每位聽眾都那么熱情的嗎？”

    裴閑失笑：“你不一樣?！?/br>
    作者有話要說：

    #究竟是誰看對眼了誰#

    第3章

    夜幕低沉，漫天星如白日河上的浮光。

    郁知夜被裴閑撩起了興趣，略帶幾分揶揄地挑起嘴角：“哦？”

    “哪里不一樣？”郁知夜倒沒發現自己有什么值得對方另眼相看的地方。

    裴閑臉上掛著微微的笑容：“緣?！?/br>
    郁知夜聽懂了裴閑說的是哪個“緣”字，卻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話怎解？”郁知夜看著他又問。

    “此話不可解?！迸衢e說。

    “我原以為你要拿些‘相逢即是緣’的渾話來搪塞我?！庇糁故栈亓艘暰€。

    “近來的戲本子都不愛寫這個了?！迸衢e笑。

    裴閑將店家上了的菜肴放好，抽出筷子遞于郁知夜面前。

    他察覺到對方的情緒落差，挑了挑嘴角問：“公子聽過我的琴，覺得如何？”

    “好?！庇糁箾]掩飾對裴閑答話的意興闌珊，同時不客氣地夾向炙子骨。

    琴確實是好。

    當時覺得琴與人都驚艷，能使郁知夜多對他多一分好奇。

    但也就僅此而已。

    白日歡娛已過，人也是該要翻篇的了，郁知夜不會因此而在此刻多說幾句夸獎的漂亮話。

    在郁知夜快要覺得裴閑無趣的時候，裴閑卻越發覺著郁知夜有趣了。

    說他琴好的不好的，裴今新都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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