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

    她沒急著回府，而是上了馬車，讓人把車趕車文人書生們最喜歡去的茶樓旁。

    此時此刻的外界，也在討論著今天的拍賣會。關注的人很多，那些書生自然也都在關注，畢竟這關乎切身利益。

    今天所得，日后可會全用來建書院和書局。

    茶樓內，眾人已經得知，今次所拍賣的東西除了他們已知的【容貌動人】之外，竟然還有更多的好東西。

    一位姓周的書生更為關注的卻是：“那個【治療】是怎么回事兒？”

    他就是這次會試之前倒了大霉，被黑店拉去放血的那個倒霉鬼。后來還是白十三出手，讓其在會試前好得差不多，這才參加了會試，后來竟還得了個不錯的名次。

    眾書生一見是他，卻還是關心道：“周兄可是覺察身體還沒好，就知道那等邪術傷人得很，要不你先回去歇著？”

    卻聽那位姓周的書生道：“不，我好得好，就是奇怪……我先前被救出來時不知道有多慘，自己的身體自己也清楚，大夫也說絕對是趕不上會試的，養半年能養回幾分來就算不錯，日后于身體也有很大的影響，會比較虛弱。但有一天突然就覺得身體一熱，好多了，后來更是一日更比一日好，到了會試時幾近痊愈，考完出來甚至比旁人還要精神幾分。到如今那大夫都不敢置信，但因為也沒有先例，只覺得可能是邪術害人，邪法破了所以人也恢復得快！”

    但這中間是有許多不對勁的。

    先前那位周姓書生也并未多想，只接受了邪術奇怪，或許奪了他不少生機，后來陣法被近，生機返回，所以才有那般效果。

    但如今……

    “我記得當時我感受到渾身一熱時，窗外似乎有馬車經過，如今想來，那馬車可不就是淮王府的車駕?！?/br>
    而淮王出門向來都是騎馬，能坐淮王府馬車的，只有白十三一人。

    “你是懷疑，當時其實是白兄悄聲無息的治好了你，還為了不被發現，用得是比較慢的那種方式？”

    都不是傻子，一聽他這話，就猜出他是怎么想的。

    周姓書生點了點頭，“不然沒辦法解釋當時的情況?！?/br>
    “我也覺得極有可能，白公子和淮王本來就是極好的人?！币粋€人突然出聲，正是當年那位被害捕快的兒子，他說著將自己父親的事情講出，并道：“我后來去知道之后去道歉，白公子卻是一副并不需要，這事他們遇到了自然要辦的模樣，可見并不是邀功之人，會做出這種暗中相助之事并不稀奇?！?/br>
    “還有李兄，當時變成鴨子險些被宰，還是白兄不計前嫌，講中其中兇險，我等才能及時找到，救他一命?！?/br>
    “不管如何，等下次見了白兄問上一問不就行了。這么長時間以來，我對白兄的習性多少有些了解，你要是問，真是他做的，不會拒不承認的?！?/br>
    眾人說完了這事，又了解到這次拍賣所得金銀不少，但書卻極少。

    “世家大族還是那套作派?！?/br>
    “我等寒門什么時候才能徹底出頭?！?/br>
    “據說言家可是早就將家中藏書拿出，這才是大家模樣，世上讀書人的榜樣！”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

    對世家的不滿之聲比比皆是，與之相對的是對言家的推崇，以及白十三和蕭起二人的好感。

    皇帝正等著這個機會呢，在這種時候，放出白十三想讓女子入朝堂的消息，一時之間，言論自然會極限反轉。

    而得了這消息的世家主們，不由也笑了。

    “這白十三，倒有些太過妄想了?！币晃皇兰抑鞯溃骸白屌尤氤?，他在想什么？莫不是瘋了？”

    “來人，去將此事傳開?！?/br>
    有了這樁事在前面頂著，看誰還盯著他們世家不愿意將書拿出去的事情。

    然而他們卻不清楚，在文人書生，尤其是寒門學子這里，白十三和蕭起的名聲那不是一般的好。

    更別提，白十三同他們不少人還是很有交情的。

    一起吃過飯，喝過酒，聊過天，干過事（開書局前的準備）。因此大家聽聞此消息，第一時間竟不是群情激憤，覺得讓他們同女子一同讀書有多么不妥，而是決定去找白十三問個清楚。

    白十三此時也的確出現了。

    他先是說了一句：“爾等難道還怕考不過那些姑娘不成？”

    那自然是不會。

    眾人緊接著才反應過來，“不是這個問題，而是有史以來，從未有過女子入朝的先例！”

    “先例是什么？”

    白十三問出這個問題之后，又提起了另一件事，“自古世家大族壟斷書籍，上品無寒門，如今不也有像言老先生一樣的人出現么，后來可能還會出現更多，難道這也是不對的？”

    “自古世家大族的書從不輕易外借，縱然這些年流落出不少，剩下的卻依舊鎖在藏書閣內，這難道也是對的？”

    眾人無言。

    這當然不對，他們方才還在大肆評判這件事情。

    但如今要說這不對，那豈不是女子入朝也沒什么不對，只是沒有先例而以?？伞?/br>
    “男女授受不親，女子入朝，男女大防何在?！?/br>
    “又沒讓你們脫了衣服去上朝，大家規規矩矩穿得整整齊齊，本朝甚至還有朝服不整要打板子的律條，男女一同又能如何？”

    白十三稀奇的看著他，說起：“舊時規矩，人人遵守的才是規矩，但當人人都不將這件事情當成是什么大事，他其實也沒什么?！?/br>
    像是他見過的檸木他們那個世界，不就沒人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大家也是一起上學的，甚至還能當同桌嬉戲打鬧呢。

    說著，他又補了一句：“我知道也有世家之人在聽，你們也將家族中的那些陳舊的規矩放一放，將書籍拿出來大家同閱，共同進步，讓大梁變得更好難道不好么？”

    就是這樣，不論旁人提出什么觀點，他都要跟世家守著舊俗一事扯上關系，讓人說不出這事兒不對。

    倒是一些正經討論，女子入朝后孩子誰來生，日后傳宗接待怎么辦這樣的切實事情，白十三給了一定的回應。誰說入朝了就不能生孩子了，又不是入朝為官會變成男的，或者像男人入宮當太監一樣突然就無緣子嗣了。

    但更多的人想的還是他出現時說的第一句話，他們多年讀書，難道還比不上一群姑娘家。

    難道還考不過那群只會風花雪月的姑娘們？

    只要科舉考不上，女子入朝這事不過僅是一句空談而以，不足為慮。

    倒是世家大族在各種那么有用的卡的誘惑之下，都不肯出一本書。這樣的事情才讓一些寒門學子更為關注，他們想要看到更多的書。

    想要看那些孤本里的內容，想要得到更多的知識。

    而看著這一幕，一直呆在馬車內的大公主總算是笑了。她放下茶杯，輕聲道：“回府吧！”

    事情，成了！

    而這是很多能看懂局勢的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蘇右相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幫上一把，卻不料壓根不用他，白十三僅僅只用幾句話，便巧妙的把矛盾轉移。讓原本應該聚集在他身上的矛盾，被帶回到了世家大族身上。

    而這些人，先前不過是想借此給白十三找些麻煩。

    卻不料，白十三竟是反過來利用他們，推進讓女子能參加科舉，能入朝為官這件事情。

    反應過來的皇帝和世家大族們紛紛氣惱不已，而一些先前并不將此事當成什么大事，覺得肯定成不了是以壓根沒動作的很多人也都傻了。

    言潤澤則是神色復雜的看著白十三，突然道：“你連這些也算到了么？”

    “沒有，絕對沒有?！?/br>
    白十三立即道：“我要說這只是一步步走過來，自然形成的局面，你相信么？”

    言潤澤沒開口，倒是蹲在他肩膀上的小小，聞言長長的‘切’了一聲。

    語氣那叫一個嘲諷。

    含義很明顯：這種鬼話你竟也說得出口，臉呢？

    第102章

    事情別管言潤澤信不信, 但在皇帝等人的眼中，白十三已然已經成為了詭計多端，謀算過人的存在。

    事到如今, 他們哪里還能看不出來，原本應該會跟著一起反對的書生學子們，現在壓根不會再反對這件事情。

    他們甚至會贊同，以此來逼迫世家?？纯?，女子都能入朝為官，世家就不用再霸著舊觀念, 自家的書絕不給旁人看一眼吧！

    如此心機深沉之人, 你說他傻了十八年？

    這種鬼話以前竟然也有人信？

    平遠侯府這也算是背了黑鍋吧，估計毒他們或許是真的下了, 但肯定早就解了，哪有傻了十八年這事兒。

    眾人頓時想到這話傳出的源頭，有好事的便去找了那小官。那小官因為此事還被白十三和淮王找過一次, 壓根是不敢再胡說八道，老實交待自己其實并沒有見過人，都是聽潘可淑說的。

    好家伙，回旋鏢竟然又飛回了平遠侯府。

    這誰能說他們冤？

    敢情著把白十三招回京城了，鬧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殺了養父的潘可淑。

    要不是這人已經獲罪處斬, 他們都想整死她。

    尤其皇帝，越發后悔當時沒把人凌遲, 直接判了斬立決，簡直太便宜她了。

    怪不得當初聽說她那么怕白十三報復她，心虛唄！

    想想要是他們, 無緣無故被人傳傻, 甚至還給他們找了個爹, 都得氣得弄死這亂傳謠言的人。

    但不管怎么說，事情還真就走到這個地步了。

    接下來幾日，朝堂上為了這件事情吵成一團，幾乎都是反對之聲，然而沒什么用。蘇右相難得出聲表示贊成此事，大公主更是自己走上了朝堂。

    皇上即已下了旨意，又豈有收回的道理。

    她拿著這個說法。

    再加上這件事情現在書生們沒有不同意的，甚至還在推動，已經不是朝堂上說上幾句，就能再壓下去的。

    當然，書生們最終的目的，還是書。

    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公主要利用這件事情進入朝堂，至于之后的事情，就由不得旁人說了算了。

    而皇帝，顯然在表面上他是贊成這件事情的，畢竟他還怕白十三進宮來找他呢。

    甚至于他還開始支持起大公主，似乎對這個女兒特別滿意似的。

    “又是他的三足鼎立理論?！卑资榱顺樽旖?，心道，以前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其中大皇子占長，手中又有世家做底。三皇子為嫡，背后有許家這一方在軍中的力量。二皇子啥都沒有，但有皇帝的看好，又因著很多人不想與世家為伍，也怕三皇子到時重武輕文，于是占了他。

    如今三皇子倒了，二皇子就不夠大皇子玩的了，皇帝覺得他的平衡游戲要榻，不太好，于是大公主一出來就正正好。

    不過白十三目前最要緊的還是書的事情。

    世家不愿意往出來拿書，沒關系，他們之中很多書其實也是有重合的，畢竟世上哪那么多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