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曠楓弄得紀舒后脖子癢癢的，她伸手摸摸他的臉，柔軟的小胡茬摸起來很有趣味。

    “別別別，讓我和錢桂君和羅倩倩敘敘舊?！?/br>
    當然，紀舒還有另外一重意思。

    羅倩倩雖然接受了紀舒和錢桂君的幫助，卻一直不怎么愿意和紀舒他們聯系。

    如果帶著莫曠楓去，恐怕讓羅倩倩觸景傷情，想到自己遇人不淑。

    況且，秀恩愛、死得快，紀舒明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因此，她回身倒進莫曠楓的懷里：“你好好去學校上班吧，這件事我自己處理?！?/br>
    莫曠楓覺得像是一團棉花一樣的紀舒栽倒在自己懷里，心臟停跳一拍，親親她的面頰：“行。許大哥去嗎？”

    紀舒歪頭問：“你是想讓他去，還是不想？”

    莫曠楓把紀舒掰正了，摟住，“主要是擔心你的安全。其他的……你可別以為我會吃醋?！?/br>
    紀舒哈哈大笑，“不用，這次我們三個女人一臺戲，你們都不用去?！?/br>
    紀舒暗想，這件事，也許不光是送童飛進監獄，更重要的是，讓羅倩倩通過這件事站起來。

    心理上，戰勝失敗婚姻帶給她的影響。

    ……

    回到武市，紀舒首先拜訪了郭飛霞。

    這一次，她特意到了都市報的辦公室去看她。

    紀舒一直很好奇，女記者的生活方式。

    步入都市報的大樓，紀舒覺得這里和金融行業高大上的辦公環境完全不同。

    辦公室里全是書籍和資料，到處都是散落的紙張，電話鈴聲此起彼伏。

    還有幾個男同志正在抽煙，還有一邊吞云吐霧，一邊打電話的。

    大廳里辦公桌之間沒有隔斷，吵吵鬧鬧的，氣氛火熱。

    郭飛霞見紀舒進來了，一下子沖過來。

    “紀舒，你說你怎么這么神，真的出臺了新法律，你認識的法學教授這么厲害，以后介紹給我，做我們報社的顧問吧？”

    紀舒莞爾一笑，“人家深藏功與名，不愿意露面?！?/br>
    郭飛霞早就知道紀舒這人總有些“神來之筆”，只當這位教授確實低調，也不追問。

    “我去派出所打聽了，這次啊，新法律一出，很多婦女同志們都很激動，紛紛去報案。這年頭，暴發戶找二奶多，那普通男人出軌的也多。手里有一點錢，一點權，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了。騙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兒?！?/br>
    “嗯，然后呢？”紀舒接過郭飛霞的實習生遞過來的一杯水，問。

    “然后？全部都是證據不足，人家說了，要證明重婚罪，沒那么容易，況且省里還沒有辦過一起重婚罪的案子，大家都拿不準。我仔細看了你們給我的資料，又找了警隊的老熟人，人家可激動了，說羅倩倩的案子證據是目前最充足的，有很大概率成為省內第一個被判刑的重婚案例呢！”

    紀舒按耐住激動的心情。

    “走，我們去找羅倩倩，一起去報警！”

    郭飛霞笑了笑，有點猶豫，最后還是說：“其實吧，我前幾天已經聯系過羅倩倩了，沒想到，她跟我說，她猶豫了。說這半年多，童飛收斂了很多，對她還不錯……”

    紀舒心里一陣寒氣。

    這半年多，羅倩倩確實一直沒和紀舒她們怎么聯系，可是直接反水，這也太懦弱了！

    “我們一起去找她談談?！?/br>
    紀舒想了想，撥通了錢桂君的電話。

    ……

    敲門進入屋內后，羅倩倩正在給孩子做飯。

    她的女兒已經快兩歲了，一張小圓臉上，圓嘟嘟的眼睛眨了又眨，對這幾個陌生人表現出了好奇。

    “你們來了……”

    羅倩倩放下手里做的米糊糊，有點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她比起半年前，似乎氣色好了一些，身材也恢復了不少。

    “倩倩，我開門見山了，你是不是不想告童飛了？”

    紀舒剛坐下，就直接問。

    錢桂君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怎么插話。

    羅倩倩低著頭，擺弄著衣服的下擺，不說話。

    “說話??？”

    錢桂君忍不住語氣重了些，“倩倩，我們去西北那一趟，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家莫曠楓還受了傷！童飛的那個假岳父現在也蹲號子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這樣你都能忍？”

    紀舒擺擺手，示意錢桂君不要這么咄咄逼人。

    她柔聲問：“倩倩，是不是童飛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還是你爸爸mama阻止你離婚？”

    羅倩倩凄然一笑。

    “紀舒、桂君，我是不如你們聰明，但是我也不傻。說童飛變好了，只是我搪塞郭記者的，我不知道怎么說，當時只好那么回答?！?/br>
    眾人都一驚。

    紀舒問：“那是為什么？”

    羅倩倩把孩子抱起來，粉嫩的小女孩兒在mama的懷里貪婪地嗅聞著，根本不知道大人們在討論著一個多么嚴肅的話題。

    “為了錢。我下崗了，正式的。過完年之后上了一個星期的班，就通知我不用再去了。二廠的業績比之前差太多了，不需要這么多女工了。廠里領導說，我們年輕人出去好謀生，總不能讓四十、五十歲的女工出去，所以反而讓我們年輕人走?！?/br>
    紀舒嘆氣，這也沒辦法。國企有時候像是一個家庭，領導們總是要考慮照顧年長的人。

    可大廈將傾，又能顧到誰？

    “童飛給你錢？”

    “上次莫曠楓的爸爸把他的假岳父一家人弄進局子了，他怕了。他說，只要我不找你們接著搞他，他不和我離婚，每個月給我400塊錢撫養費。我一個下崗女工，帶著一個女兒，我還有什么選擇？”

    羅倩倩慘笑。

    “紀舒，現實很殘酷的。我爸爸今年也內退了，我mama也是。家里收入一下子少了一大截。我的弟弟meimei還在讀書，家里沒有錢資助我，他們也沒那個心。你說，我怎么辦？女兒半點也離不開人，我能選擇怎么辦呢？”

    紀舒說：“倩倩，你還記得嗎？你當初借給我了1000塊錢，我就是用那個錢去買賣國庫券的。雖然錢我早就還給你了，可這份人情還沒有還給你。我愿意借你一筆錢，直到你可以獨立賺錢?！?/br>
    錢桂君和郭飛霞都點點頭。

    羅倩倩卻搖頭了。

    “我能做什么呢？你們把每件事情都想得那么簡單。我如果不能自己賺到錢，我難道一輩子用你的錢嗎？紀舒，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是我真的好累，我根本沒有心思去工作。我的女兒現在就是我的全部，我就想讓我的女兒以后好好讀書，做人上人，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br>
    錢桂君明顯聽了很生氣。

    郭飛霞說：“妹子，jiejie年紀比你們都大，見的人也多。我知道，一個人跌到了，再爬起來，特別難，比那些一直在跑步的人，難了太多。不過，你覺得這樣，對你女兒真的好嗎？”

    紀舒點頭，看向羅倩倩：

    “倩倩，你女兒，會長大。她會漸漸瞧不起一個這樣的mama。你現在為她做飯、換尿布……這些事情她不會記得。她只會記得，她想買的文具和裙子，都是那個出軌的爸爸買的。孩子是人，也很現實，你以為你的犧牲會讓孩子更愛你嗎？不會的，你只是自我感動，自己找理由和借口?！?/br>
    紀舒這話又狠，又軟，羅倩倩和郭飛霞聽了也若有所思，似乎這個角度讓她們很震驚。

    羅倩倩忽然就僵住了。

    似乎她也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

    “倩倩，我一直不想多說，因為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這是最后一個機會了。如果你自己不崛起，我沒有辦法幫助你。你說沒有心思工作，現在不是心思的問題。有沒有心思，你都要去工作?！?/br>
    紀舒忽然站起來，從黑色的皮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我和西北的周翠芬達成了協議。如果你不告童飛，我就讓她告。她會說，童飛欺騙了她，讓她犯下了重婚罪。到時候，童飛一樣進監獄。別怪我，我就是要逼你一把。都知道一個在泥潭里的人經常爬不起來。其實不是爬不起來，而是不想爬了，因為躺著，不也很舒服么？軟刀子一刀一刀割下去，不覺得疼，最后死了還笑著呢?！?/br>
    紀舒一般不會對朋友說話這么狠，可這一次，她真的不能任由羅倩倩繼續作踐自己了。

    錢桂君眼睛里閃爍出光彩，顯然被紀舒的這一招給震驚了。

    郭飛霞更是驚訝，原以為紀舒沒有后手，沒想到她早就留了一份后手。

    羅倩倩啞口無言。

    “倩倩，不會讓你躺平的。我就是要逼著你告童飛，我還要逼著你去工作，逼著你成長，打破現狀。你恨我嗎？就算你恨我，我也不會放手?！?/br>
    紀舒說完，郭飛霞眼睛里竟然閃爍出淚光。

    她擦擦眼睛，忽然就覺得這一幕很感人。

    錢桂君說：“惡人就讓我們做。倩倩，我的襪子鋪子正準備兌出去，我可以租給你做。有很多老顧客。不過你要自食其力，租金一分不能少給我?！?/br>
    紀舒說：“律師已經請好了，郭飛霞記者也會報道這件事。倩倩，這不是你的事情，是萬千受苦女性的事情，你這個案例傳播出去，讓渣男們知道，做錯事不是沒有代價的！這是你的責任！”

    羅倩倩把女兒放入搖籃。

    她捂著臉，哭了起來。

    “我沒想到……我知道你們說得都對，但是我提不起勁去改變。我……內心也許也期待著你們逼我吧……”

    她喃喃地哭著說：“我……謝謝你們。真的，我知道，沒有這么一道鞭子，我改不了了。謝謝——”

    郭飛霞拍拍她的肩膀：“妹子，別怕，大家都會關注這個案子的，姐保證，你做這件事，不光是幫你自己，還會幫到很多人?！?/br>
    羅倩倩還是捂著臉，不過能看出她不斷地點頭。

    ……

    等到一行人和律師見過面，都聊清楚了，紀舒準備回錢桂君家里休息，卻忽然被郭飛霞用眼神攔住了。

    紀舒把其他人支開，單獨和郭飛霞去小酒館喝了一杯。

    “怎么了？一直欲言又止的樣子?！?/br>
    紀舒說著，心里有點明白，大概是為了什么事情。

    “唉，就是，不是說我有一個追求者，叫冷鋒嗎？”

    “你那個筆友？”

    “沒錯，唉，你絕對想不到，冷鋒竟然就是張超！你們家莫曠楓的那個同事！”

    紀舒噗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