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春娥覺得白云鵬這孩子有點傻, 也不知道他爸咋教的, 傻乎乎的, 一點心眼也沒有。

    不過這樣的孩子招人喜歡，她家銳鋒從小就穩重, 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候。

    “集上人挺多的, 咱趕緊去吧, 一會兒該散了?！?/br>
    冬天天黑早，十一二點集就該散了, 滿打滿算還能逛三個小時。

    柳河村不大, 現在村頭就能看到村尾, 街道兩邊支滿了木頭攤子，商品琳瑯滿目，十里八鄉的都來趕集了，人挨著人人擠著人的。

    莫莉在看到了劉佳會跟葉玲玲。兩人手挽著手在逛街，壓根看不出劉佳會前兩天控訴葉玲玲霸道的模樣。

    劉佳會看到莫莉一點都不尷尬：“愛梅沒出來嗎？”

    葉玲玲跟莫莉打了招呼就不說話了，在邊上看看天看看地，她現在都記恨著那天在莫莉家說話莫莉沒給她面子的事兒呢。

    “天冷，她帶著孩子出門不方便，托我給她帶東西了?！崩類勖纷蛱焱砩暇蛠硭艺f了，讓她今天上集給她捎幾根油條兩斤撒子回去，她家的存貨都沒了，再不買點回去兩個小的都要哄不住了。

    劉佳會的目光在白云鵬的身上落了一瞬，隨即道：“哦，這樣啊，那行你們先逛啊，我跟玲玲上那邊去看看去，有人在那邊耍雜技呢?！?/br>
    莫莉跟邵春娥也想去看看，白云鵬的心都快飛到街尾的曬場上去了。

    “我們也去，一起走吧?！?/br>
    曬場邊上已經圍了一大圈人了，莫莉她們朝里擠了擠，也是巧了，王桂芝三人也在，互相打了個招呼就各自看了起來?？吹桨自迄i三人也是見怪不怪的了，整個團里誰不知道白團長家的小兒子最喜歡跟在顧銳峰的屁股后頭跑呢？

    這年頭耍雜技的是真有點功夫在身上的，一會兒噴個火一會兒吞把劍的，看得人目不轉睛。

    要不是時間已經不早了，邵春娥她們還得看一看。

    從街尾往回走，這一路上賣啥的都有，但賣吃食的實在不多，大多都是包子油條，還有一家賣餛飩的，除此之外就是賣糕點的比較多了。

    邵春娥跟莫莉道：“咱這天冷，做點啥涼的來賣都得凍成冰糕了。咱做熱的又太麻煩了，你瞅瞅這又支攤子又搬柴火的，而且這做這種吃得賣的基本都是村里人，他們家就在這里，做起來也方便，咱們家屬院離這有點遠了?！?/br>
    “我也瞅了，這來趕集的大多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大家買的基本都是家里用得上的東西，最多也就買幾根油條幾個包子 。那個餛飩攤子生意就不太行。咱們在街上來回走了兩趟，她那簸箕里的餛飩才下去了一半?！?/br>
    當然生意不好也可能是因為味道不好，但更多的一大原因就是因為這個時候國民還沒整體富裕上去，因此哪怕五分錢一碗的餛飩舍得吃的人也不多。

    倒是那些賣生活用品的小攤子生意不錯，除此之外就是賣衣服的攤子生意好了。

    邵春娥道：“那些衣服質量還行就是款式不好，你看看那都是五六十年代積壓下來的衣服了吧，老土得很，看起來都舊了?！?/br>
    就算如此，買的人也很多，因為太過便宜了，這個時候的村里人也沒有后世那么講究。

    又逛了一圈，邵春娥跟莫莉說：“購買力度就不行，要是來著做小吃生意得賠死?！鄙鄞憾鹦睦镉悬c挫敗。

    她昨晚到后半夜才睡，躺在炕上那會兒她都想好了往后生意怎么做了，結果今天現實就給她來了這么一下子。

    莫莉挽住邵春娥的手：“這畢竟是個村上的集嘛，來趕集的都是附近的鄉親，靠著天吃飯的，舍不得花錢很正常?！?/br>
    “過了十五咱們就上縣城看店面去，到時候咱倆租個相鄰的鋪面，我賣衣服你賣小吃，晚上咱再一起回來?！?/br>
    今天都初八了，按照莫城的一貫行事作風，初十他跟莫二嫂就得往羊城去了，以他二哥的品性，在正月十五之前一定能把她要的貨發出來。

    她在這邊找鋪面再找木匠打一點衣服架子就能開張。

    她們現在在的這個縣城叫做臨水縣，別看只是個縣但離省城只有不到三十公里的距離，在九十年代中期這就已經成了地級市了。

    臨水縣一直都挺繁華，縣城里現在還有兩個工廠呢，在臨水縣做生意肯定比在懷江那邊好做，消費水平都不是一個水準的。

    一直在一邊沒說話的白云鵬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嫂子你們要去縣城開店??？那去我們學校門口開啊，我們學校門口那旮沓老繁華了，兩個廠子離得都近，小學中學都在一塊兒呢?！?/br>
    白云鵬上高一，平時就在學校住著，就周末的時候回來一趟。

    他們學校的食堂味兒特別差，拿手菜就是紅蘿卜炒白蘿卜，白菜燉土豆，rou腥味兒都看不到一點，白云鵬每天都是為了生活在吃飯的，學校外面的館子他也不是沒去過，味兒雖然不錯但跟邵春娥做的飯菜差遠了。

    邵春娥要是上他們學校門口開個小吃店，白云鵬敢保證生意肯定不帶差的。

    自古以來學生的錢都是最好賺的，莫莉跟邵春娥對視一眼，莫莉道：“你們學校門口店鋪租金貴不？”

    這個白云鵬還真知道：“放假之前我們班一同學家有倆門臉要出租，他家那地界大，租金也貴，一直也沒租出去，你們要租的話我給你們問問?！?/br>
    也是巧了，白云鵬跟他班上那同學的關系不錯。

    為了自己的五臟廟，白云鵬覺得自己說啥也得把這件事情辦成咯。

    “那小鵬咱們明天早上去看看去？”好鋪面可不等人，早點看早點安心。

    “行，明天早上我來找你們?！?/br>
    邵春娥也不那么失落了，她順道在集上的rou鋪買了點血腸跟五花rou就回去了。

    莫莉自打懷孕以后就愛吃口味重的，昨天就念叨著想吃殺豬菜，邵春娥咋也得滿足她。

    回到家以后邵春娥也沒讓白云鵬走。

    你說一大小伙子穿著這一身出去凍了一上午，家里也沒個長輩給cao持cao持，就這么回家不得凍感冒了？

    等白云鵬坐在顧家的炕上端著一碗姜湯一動不動。

    他媽走的時候他爹還不是團長，每天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他跟他哥都是他奶奶來給看大的，。

    他十歲那一年他二嬸生了個弟弟，他奶奶就回去了。大哥那時候也有十五六歲了，就由著他大哥帶他，大孩子都不愛帶小孩子玩，白云鵬很多時候都是自己照顧的自己。

    有時候他生病發燒要過個一兩天他大哥跟他爹才知道，更沒有人會在他出去瘋玩一早晨以后給他煮個姜湯。

    他奶奶也不會，在他奶奶的心里，他二叔家的那幾個孩子才是她心頭的寶。他爹每個月給的生活費她總要省下來一大半寄回去。

    莫莉拿著抹布把屋里擦了一遍，看到白云鵬端著碗也不喝，問了句：“咋不喝？不愛喝姜湯？那我叫你嬸兒給你煮碗姜蔥水？”

    白云鵬回過神來飛快搖頭：“不用不用，剛剛有點燙，我晾一會兒?！?/br>
    莫莉哦了一聲：“還以為你跟你銳鋒哥一樣不喜歡喝姜湯呢。那你趕緊喝，別感冒了。你嬸兒讓我告訴你你別回家了，等會兒就直接在我們家吃午飯?！?/br>
    北方的冬天天短，很多人家都是吃兩頓，家屬院這邊的作息是跟著官兵的作息走的，一天吃三頓。

    白團長那邊今天肯定也很忙，白云鵬也吃不了多少飯，就多加一雙筷子的事兒，她就把白云鵬留下了。

    白云鵬還是很有眼力見兒的，他喝了姜湯送碗去廚房的時候就不走了，坐在灶膛面前給邵春娥燒火。

    他嘴甜話多，講的都是自己上學的時候的趣事兒，把邵春娥逗得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落下來過。

    中午顧銳峰回來吃飯看白云鵬穿成那樣在自己家，找到莫莉納悶的問：“那小子咋不回去？”

    白云鵬朝邵春娥諂媚的樣子顧銳峰咋看咋不順眼。

    顧銳峰絕對不承認自己吃醋了。

    莫莉道：“今天早上小鵬跟我們一起上集了，媽想著他回家也是要自己開火挺麻煩的，就留他了?！?/br>
    顧銳峰心里更酸了，他都還沒撈著時間陪老娘媳婦兒去逛街呢，白云鵬這小子怎么爭了先？

    “吃食堂唄，吃食堂又不麻煩?！奔覍僖彩悄苌鲜程萌ゴ蝻埖?。

    莫莉打眼一瞅就知道顧銳峰在想啥了，他現在的樣子跟曉曉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曉曉平時挺大方的，誰來她們家她都很熱情的接待，但她要是對誰好一點她心里就不高興了。尤其當年她帶對象回來的時候，她還覺得沒啥呢曉曉就已經醋上了，她對象哄了好久才哄好。

    顧銳峰這幅樣子不就是吃醋了么，莫莉好笑地看著他：“行了行了，媽也是看小鵬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就留了一頓飯，又不是要跟你搶媽，不至于這樣啊?！?/br>
    顧銳峰看了一眼在跟邵春娥大獻殷勤的白云鵬，聽著邵春娥一口一個小鵬跟爽朗的笑聲，心里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哥你干啥呢，快洗手吃飯了?！卑自迄i把才端上桌子，招呼了顧銳峰一句又忙不迭地跑到廚房去拿碗筷。

    他看著正在喝水的莫莉，道：“你覺不覺得這小子太自來熟了？”

    瞧他那話說的，顧銳峰都以為自己在白家做客！

    莫莉覺得顧銳峰這別扭勁兒還沒扭過來：“少說兩句吧，喝點水，今天訓練累不累？”

    莫莉轉移話題關心起顧銳峰的工作。

    顧銳峰道：“還行，跟之前差別不大?！?/br>
    其實差別老大了，那幫小子們休息了一個星期，紀律都松散了不少，早上他嗓子都快喊冒煙了。

    這紅棗水真不錯，甜滋滋的，潤喉。

    邵春娥做的殺豬菜特別香，有白云鵬跟顧銳峰在，一點湯都沒剩下，她昨天蒸的二十個大饅頭也去了四分之三。

    邵春娥想還好現在家庭條件好了，要擱十年前她絕對不敢這么造。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這一句話真是一點都不假。

    吃了飯白云鵬回去睡了個午覺又很自覺的過來顧家，他這一回帶上了他的作業，邵春娥跟莫莉也沒趕他走，娘倆坐在炕邊一人勾鞋一人做針線。

    曉曉的小衣服都做得差不多了，今天邵春娥又在街上買了點花布跟棉花，她要給曉曉絮小褥子小被子了。

    白云鵬不知道啥時候倒在炕上睡著了。

    等他睡醒時聞到的是一屋子的飯菜香。

    顧銳峰晚上回來看到白云鵬時臉色沉得都快滴水了，特別是看到邵春娥在對他噓寒問暖后：“云鵬啊，白團回去了?！?/br>
    言下之意是白團都回去了，你白云鵬也得收拾收拾滾蛋了。

    白云鵬就當沒聽懂顧銳峰的潛臺詞，他呵呵笑：“他今天不忙??？不得看戰士們夜訓？還有空回家呢？”

    白團長肯定又要回家做飯了。

    白云鵬今天就是死在這里也不會要回去吃他爹做的那個狗都嫌的飯菜。

    到底是領導家的孩子，自己又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顧銳峰也做不到真的趕他回去，畢竟白團做的飯他也吃過，那滋味真是吃了一次就不會想第二次。

    白團帶兵沒得說，折騰士兵的法子是一個接著一個，那些法子每一個都很有新意。這創新也被他運用到了做飯上。

    煮雞蛋里放油又放糖，甜不甜咸不咸的滋味兒誰想起來都覺得上頭。

    顧銳峰這么一想，覺得白云鵬也挺可憐的，心里軟了一下：“走，咱們出去過過招，讓我看看這一寒假你的身手退步了沒有?！?/br>
    白云鵬的臉一下就垮下來了。

    他真的是討厭死這些當兵的，有事兒沒事兒就找人過幾招，他爸這樣，他哥這樣，顧銳峰還是這樣。

    他又沒有系統的訓練過，在他們手里三招都挺不過，基本就是被他們壓著打的。

    這些軍官心真黑，想打他就直說，何必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呢？

    被打得渾身酸疼的白云鵬享受著邵春娥的噓寒問暖，看著邵春娥訓斥顧銳峰，心里就像是三伏天吃了冰棍一樣的爽快。

    尤其是看到顧銳峰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善以后，白云鵬朝邵春娥撒嬌：“嬸兒，你看我銳鋒哥還在瞪我?！?/br>
    邵春娥瞪顧銳峰：“多大個人了還一點事兒不懂，趕緊上你的班去?！?/br>
    邵春娥覺得顧銳峰多少有點過了，下手一點分寸都沒有，都把白云鵬的身上打淤青了。

    人家孩子乖乖巧巧的哪里惹到他了？要不是顧銳峰大了，邵春娥真想給他耳朵松松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