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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看著穿衣鏡前的自己,他覺得自己的頭發和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蒼白。 小時候,佐伊曾因被他調侃掉進墨水桶而諷刺他頭發褪色??尚Φ氖?,似乎應了佐伊的玩笑,顏色正在從他身上流失褪去,只有一身漆黑的西裝不斷提醒著他還背著馬爾福的任務,馬爾福的立場。 這一天終究還是像洪水奔流不可擋一般到來。 他深深吸氣,直到肺脹得有點酸痛,才緩緩吐出來。他偶爾會忘記自己是個馬爾福了,偶爾,他只是德拉科。 只是最終,他終究不可能徹底拋棄他的家族,他還是要先成為馬爾福,才有去做德拉科的資本。 他何嘗不知道,佐伊用盡力氣想把他從泥潭里拉上來,可他已經陷得太深了,整個馬爾福家族都已經沉在泥潭里了,佐伊能拉得動一個德拉科,卻拉不動馬爾福。 至少,他現在不再懼怕。他只是冷靜地做好接受注定要發生的屬于他的結局的準備,然后強烈地想擁有至少可以保護她的力量。 德拉科從斯萊特林地窖走上長廊,幾個零星的學生快步跑進了城堡。外面起了很大的風,烏云壓境,看不見一縷陽光,似乎它們都知道過幾個小時這里會發生什么。 霍格沃茲將不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一步步邁上臺階,走得很慢。遠遠地,他看到了幾個拉文克勞從庭院跑進城堡,奔上樓梯。 他一眼就看到了佐伊。 佐伊的黑頭發跑得四散,在一群拉文克勞同學之中言笑晏晏,也許在聊突變的天氣,又或許在說圖書館發現的古籍。明明才出院不久,卻像沒事人一樣充滿活力。 德拉科就這么遠遠看著佐伊,卻不敢上前一步。他突然覺得,這樣的她,沒有他這個馬爾福拖累的她,很快活,很美好。 他因為這樣的想法而有點生自己的氣,不自覺地靠在欄桿上不舍地注視著她。自己這次一走,就不知還能不能再回來了,總想再最后看看她。 正出神,佐伊卻好像感應到了那股熱烈的注視,突然抬頭看向了德拉科的方向。德拉科來不及躲避,還是被看到了。 他知道佐伊會上來找他,所以他想逃,在佐伊找到他之前逃走。他怕再見到她后,他會不想走了。 剛登上幾級臺階,一團銀色的光飛來繞著他轉了幾圈,然后飛了回去。 “抓到你了?!?/br> 背后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德拉科轉身,看清了那只小蒼鷹,它消失在女孩的魔杖尖。 他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你瞧,連她的守護神都在提醒我,她該屬于毫無束縛的天穹、擁有自由而獨立的一生的。 佐伊的笑意在她看清德拉科穿著的黑西裝時漸漸消失了。她知道這身衣服意味著什么,馬爾福終究要去完成屬于馬爾福的任務了。 “得走了?” 德拉科點頭。她總是這樣,什么都瞞不住她,所以她從來不多問。 “回去,呆在公共休息室不要出來,你們那兒還算安全,他們進不去……” 他往前邁了一步,離她更近了,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像是喃喃自語。他還是不放心,得叮囑她呆在拉文克勞休息室才行。 佐伊一直盯著德拉科,她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她阻止不了德拉科必須去做這件他并不情愿的事,那就希望他平安。德拉科這一走,她最怕的是再見不到他。 “答應我,要安然無恙。無論做什么,在哪里?!?nbsp;佐伊也上前邁了一步,平靜地伸出手替他整理領帶,又拍了拍西裝肩線上的灰塵。 她抬起頭,望著德拉科的黑眸閃著熾烈懇求的光,“你知道的,我不在意你最終站在哪一方,但是,一定、一定不要讓自己置身危險。去做你該做的吧,德拉科,我會在這里等你回來?!彼磉_地笑了,透黑的眼睛顧盼生輝。 德拉科握住她的手,認真而莊重地點頭。 你看,有人捏著你的罪過依依不饒,但總有人不在乎你的一切,跨過山河來保護你。就像漫漫長夜總有天明。 他們注視著彼此,仿佛時間停滯,那些說不出口的話,那些愛意,不舍,擔憂,凝聚在灰藍和漆黑的眼睛里,燃燒。 突然,佐伊一只手伸向德拉科脖子后面摟住他,德拉科用力拉過她將她拽近自己,她踮起腳,他迎上了她的雙唇。 這是個深沉瘋狂的吻。如果一對愛人要留下在世上的最后一個吻,那就會是這樣一個吻。像狂風暴雨前凝重潮濕的空氣,堵塞氣息,沒完沒了,喘不過氣。 許久,才分離開,額頭抵在一起,兩人閉著眼喘息,他攀著她的臉頰,不舍松手。忽然,他感覺到有涼絲絲的液體流進了他指尖的縫隙——是佐伊的一滴淚珠。 “不許跟著我,回公共休息室去?!?/br> 他最后吻了佐伊的額頭,然后掙開她的雙手,轉身奔上樓梯,沒有再回頭。 德拉科常常忘記鄧布利多有多老了。 印象中的鄧布利多只是那個頑固不化、偏袒波特的強大巫師,為父親所厭惡,因此他早已先入為主地認定自己也要厭惡鄧布利多。 可當他輕而易舉除了鄧布利多的魔杖,他的的杖尖對準鄧布利多時,德拉科才意識到,此刻的校長比任何時候都像一個最普通虛弱的百歲老人,雪白的長胡子被天文塔頂的大風吹起,這個老人似乎虛弱得幾乎站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