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天在床上還喊人家寶貝呢，結果今天就有了別的寶貝?！?/br>
    對于這些話微念一概不理，等他那邊徹底變安靜后，蕭歌才聽他道：“心情好點了沒?！?/br>
    “我已經沒事了，謝謝?！笔捀杌氐?。

    “要不要打開窗看看，今天天氣不錯，月亮挺亮堂的?！蔽⒛畹?。

    聽到他的話，蕭歌忍不住抬頭看向窗外。只可惜，她在一樓，根本看不到月亮。她只好起身走到陽臺，這回她看到了，今天的月亮并不圓，亮確實很亮，“我看到了?！?/br>
    “嗯。哪怕不完美，月亮始終是月亮?！?/br>
    蕭歌明白他的意思。

    “可我從來都不是月亮，”她道，“微念，一池春水說你知道我過去的所有事，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其實長得很難看吧。月亮再不完美，至少都非常的漂亮。而我，怎么著都夠不著漂亮這個詞。你也別說什么心靈美，這個年頭誰還會在乎一個人的心是什么樣的。如果不是你晚上說的那些話，我今晚上其實根本不敢打電話給你。幸好這個電話你接了。微念，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這個問題她一直想問，但一直不敢問。

    微念道：“你說?！?/br>
    蕭歌頓了頓，才道：“你對我好，是因為同情我嗎？”

    電話那邊的回答沒有猶豫，“不是?！?/br>
    不是因為同情……

    “那……是因為春雨師父嗎？”蕭歌又問。

    “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微念道，“春水她一直很牽掛你?！?/br>
    果然啊。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蕭歌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我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在剛玩這個游戲的時候，就是她收的我。我所有的峨嵋手法都是她教的，也是她帶我做各種各樣的奇趣小任務，她還帶我去卡各種地圖的bug，我一直都是知道她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優秀的女孩子?！彼灾滥阆矚g她，我連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來，“微念，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有點困了，晚安，謝謝?！?/br>
    掛上電話后，蕭歌抬頭看了眼月亮，轉身回房倒去了床上。

    一夜無眠，第二天她起來將客廳地上的玻璃碎片還有血跡都給清理干凈后，然后打了個電話給李維寄。

    “……我昨天在游戲里遇到了當初偷拍我的那個人了，她的手里好像還留有當初的照片。嗯，昨天的狀態不太行，不過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我其實還是挺想活著的?！钡玫搅死罹S寄要上門來拜訪的回話后，蕭歌表示隨意，“你要來是隨時歡迎……昨晚上的時候是我有點想不開，但現在已經沒事了。都21世紀了，□□羞辱并不會讓我就此放棄我的生命。另外我想問的是，那些照片將來是我不是可以當做報案的證據之一？那行，回頭見?！?/br>
    掛完李維寄的電話，蕭歌又收到了蔥花師父的回復。

    “我昨晚上很早就睡了，沒看到你的消息?！?/br>
    “你怎么那么晚才睡?！?/br>
    “等下，群里好像有瓜，我先吃吃?！?/br>
    “你先吃吧，我先打掃衛生?！笔捀杌氐?。

    “瓜不著急，你昨晚怎么了，怎么突然半夜找我？”蔥花問道，“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就是突然睡不著?！笔虑橐呀涍^去了，蕭歌不太愿意多講，“師父你平時不都是不到半夜就不睡的嗎，怎么昨晚上突然睡那么早？我都有點不習慣了?！?/br>
    “還不是突然就想到了從前的那么些兄弟，心情有點不太好?！笔[花道，“我從大一的時候就開始玩這個游戲，當初就是他們帶著我玩的，現在大家都不在了，心里有點小難過。其實最難過的還不是說大家散了，畢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只是比較難過當初團隊散的理由比較奇葩?！?/br>
    一說到這個，蕭歌生出了一絲好奇心，“怎么個奇葩法？”

    “一開始我們25個人還是很好的，后來我們的團長找了個老婆，我們就多了個幫主夫人。本來多了個幫主夫人也沒什么不好，結果三個月過去，我們團長突然退游了，老團長一走，新團長上位，但是幫主夫人還是原來的幫主夫人?！?/br>
    蕭歌：“……”

    “團里有些和老團長關系好的被惡心到了，就也走了。然后我們團就又招了點新人，但是新來的都挺那個的，亂搞男女關系，還線下面基千里送之類，完了離婚各自帶走各自的親友圈，好端端的團又給弄得四分五裂。這個時候第二任團長也走了，幫主夫人想當這個團長，但是她能力不太行，最新招的都是一些腦癱，輸出都打不出來的那種。我們也不愿意和他們玩，也就跟著走了。其實每次在副本里坐牢的時候，我都在想我那些兄弟要是在的話，我還需要受這個委屈？”

    蕭歌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她寬慰道：“那你要不要去問問他們還來不來玩？說不定他們現在是在別的服玩呢?！?/br>
    “我不是不想問，但是有一個更殘忍的現實是，你從前最好的親友如果有了新的親友圈，你到時候又該把自己往哪個位置放呢？”蔥花道，“所以還是讓他們自己來找我吧，我是不會去主動找他們的?！?/br>
    蔥花師父的話讓蕭歌不由想到了鴨鴨，“也是?！比绻缰酪院蟮膽K淡收場，還不如就讓關系停留在他們最好的時候。

    兩人聊完這個，蔥花師父的話題又說到了群里昨晚上的八卦上，“那個遲行是什么東西，他竟然真的在撩你？”

    “嗯?！?/br>
    “這傻逼，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之前他還想撩寵愛jiejie來著，只是他沒想到寵愛jiejie是我上的號?！笔[花道。

    “??？”蕭歌無語了，“合著這男的是看到富婆就想泡啊?！?/br>
    “這肯定啊，這游戲里軟飯男多了去了。當時這件事我也跟那個嬌軟軟說了的，結果他們兩個還是繼續當著好情侶，我也就沒說什么了?，F在這渣男翻車，這個嬌軟軟的態度，我說實話覺得挺假的?！笔[花道，“我合理懷疑如果這次不是被你把這個窗戶紙給捅破了，嬌軟軟估計也不會和遲行離婚?！?/br>
    蕭歌有點不太明白，“為什么？”

    “很簡單啊。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代打這個東西?，F在有很多人自己的手法不是很好，就專門去找代打上段，這樣好買裝備?，F在聯賽上那些排名前面的隊伍，有好多都是代打出身。之前嬌軟軟就是把幫里的人的號都借去給遲行他們上段，因為都是仙品號，傷害爆炸，上段也十分好上。一個仙品好能拖得動兩個小號無痛上十。相應的，代打那邊也就會給嬌軟軟這個中間人一筆分成?，F在嬌軟軟和遲行分手的話，那她和那些代打的合作不見得能繼續順利下去?！?/br>
    聽蔥花師父這么一解釋，蕭歌這才知道游戲里竟然還有這樣的產業鏈。

    也怪不得明如雪那樣的一個人會選擇遲行做自己的老公，也怪不得她能在這個幫里當上副幫主。那些大號可不就是一筆資源，她左右倒騰，左邊賺錢右邊賺人情，那不是盆滿缽滿。

    “真是厲害啊?！笔捀璧?，那自己現在算不算是斷了她的財路呢。

    “人家沒點本事，又怎么在這個幫會立足。不過那個軟軟的狗挺有意思的?！笔[花道，“算了，不跟你說這些腦殘了。我告訴你一個小八卦，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整容的女的嗎，她要回來玩這個游戲了?！?/br>
    蕭歌昨天才聽到的八卦，怎么可能會不記得，“？？？她要回來玩了？”

    “嗯，也是剛剛幫主告訴我的，說是現在已經在買號了，她和她老公都要回來玩?！?/br>
    蕭歌原本覺得這個八卦和自己沒有多大的關系，結果到了下午之后，幫會群里突然多了兩個人。

    “姐妹們，好久不見，我又回來玩啦！”這是一個叫做離若的人發來的消息。

    她一出現群里不少人都對她表示了歡迎，其中小落寞的表現的最熱烈：“我的離！你真的回來玩了??！我還以為你嫁入豪門之后就在家相夫教子了呢，怎么你還會回來玩這個游戲啊?！?/br>
    “哎呀，現在在家太無聊了。加上我剛剛懷孕，不知道要做點什么，就干脆回游戲和大家玩一玩。不是說這個暑假的聯賽結束之后就要開啟新等級了嗎？我正好來看看新等級是什么樣子的?！彪x若道，“而且這次除了我回來，我老公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在群里十分熱鬧的時候，蕭歌的手機收到了明如雪的私聊，“真晦氣，他們竟然回來了?！?/br>
    第43章

    明如雪這話一看背后就有故事,但掌心傳來的疼痛卻讓蕭歌不是很想搭理她。

    面無表情地叉掉企鵝窗口，蕭歌繼續看著幫會群里的消息。

    從群里的熱鬧來看，這個離若從前應該人緣挺好的,不然不會隔了這么久重新回來還有這么多人記得她。當然，這也不排除是因為這個女人比較“傳奇”，大家都對她比較感興趣，所以才這么熱情。

    但不管如何，只要是能讓明如雪難受的東西,蕭歌一律都會覺得開心。

    在蕭歌一邊聽著蔥花師父講過去的八卦一邊看著群里的動靜時,她的門鈴突然被人摁響。

    聽著這動靜，蕭歌還沒開門就已經猜到了是誰。

    她開門一看,門外站著的果然是李維寄。

    將他請進屋,蕭歌照例遞給了他一瓶冰水，“現在天氣這么熱，你晚點來也沒關系?！?/br>
    “現在也就早上和晚上不熱,但我晚上沒時間?！崩罹S寄還是從前溫和的模樣，“現在聯賽開啟,我家那位天天抓著我一起看聯賽。雖然我不陪她她不會說什么,但我總覺得這游戲的聯賽開一屆少一屆,錯過了今年，明年不見得還是這個味，所以我想著能不缺席就不缺席?！?/br>
    “我只是隨口那么一說，你倒也不必特意來踹我?！笔捀鑷K了一聲,但她不得不承認，正是這樣的李維寄才讓她認為值得交往。

    李維寄當即笑了起來,“不知道為什么,自從我有對象之后,就特別喜歡聽別人的狗叫聲?！?/br>
    蕭歌沖他翻了個白眼，“或許我同意你過來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算了，我們言歸正傳吧，再聽你說下去，我估計晚飯都可以不用吃了?！?/br>
    “行行行?！崩罹S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她受傷的手上劃過，見她只是掌心受傷，眉頭微不可查地舒展了些許，“我記得近一兩年來，你還是頭一次主動讓我上門?！?/br>
    每個醫生的治療方式都不相同，李維寄偏好以一個朋友的立場和人交談。

    “從前沒讓你上門是覺得沒必要，但現在我覺得我可能需要一點當初你給我開的藥?！苯裉鞎饫罹S寄過來，蕭歌也沒打算隱瞞，她朝著他晃了晃包扎好的右手，“你是知道我以前為什么給自己一刀的，我以為我不會再做傻事，但是這件事的殘余影響好像還是很大，我昨晚差點失控?！?/br>
    “我可以了解一下最近你發生的事嗎？”李維寄道，“你不想說的可以不說，你愿意說的能多詳細就多詳細告訴我?！?/br>
    “好?！彪[匿一點不能對外人說的想法的坦白局對蕭歌來說并不難。

    兩人面對面坐在客廳，蕭歌慢慢地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給他聽，李維寄大多時候都是傾聽，偶爾才會開口詢問一下細節。

    半小時下來，李維寄已經大概了解發生了什么事。

    “你從一開始就是想要報復這個明如雪，”李維寄道，“但這照片是你過不去的坎?！?/br>
    “對。不瞞你說，這幾年來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無比的清醒，我心里十分清楚我之前所遭遇的事情錯并不在我，所以我覺得我現在很正常。但事實卻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我現在只要一想到她手里還有那些東西，我心里就無法遏制地生出一股暴虐欲。就剛剛敘述這些事的時候，我就很想把自己劃得血rou模糊不成樣子，感覺只有這樣才能減輕我內心的痛苦?！闭f到這，蕭歌自嘲地笑了下，“我是不是很沒用，哪怕到這種時候我首先想到的也還是自殘?！?/br>
    “善良的人從沒想過要去主動傷害別人?！崩罹S寄看著她目光越發的柔和，“在如此清醒的認知之下還是會痛苦，這說明照片對你來說對應的不僅僅是偷拍那件事，它所映照的很可能是那些你不愿意再回首的整個人生?！?/br>
    蕭歌一怔，不由緩緩抬眸看向他。

    “駱駝不是突然就被壓死的，雪山不是隨隨便便就崩塌的，”李維寄繼續道，“人也不是一下子就崩潰的。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會影響人的一生，有的能用兒時的時光治愈將來，而有的人可能窮盡一生都無法治愈童年。我知道你一直在很努力地掙脫過往，但蕭歌你要想清楚，你內心里真正過不去的僅僅是照片嗎？”

    蕭歌的眼神逐漸失焦。

    她內心深處更耿耿于懷的事……

    就在這時，蕭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她定定地看著手機看了會兒，最后還是俯身拿起看了看，卻見是關聯的企鵝號那邊微念發了條消息來。

    “聊聊？”那邊如此道。

    聊什么？

    蕭歌放下手機，但沒過一會又忍不住拿起點開了消息。她沒回這個消息，只是反反復復地點開，然后關上。

    對面李維寄將她的動作都看在眼里，他微微嘆了口氣，跳過之前的話題道：“為什么不回消息?！?/br>
    蕭歌遲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手機里的消息。

    “不知道回什么?！彼?。

    “是現實認識的朋友嗎？”李維寄問。

    “不是?！笔捀钃u頭，想了想，她給微念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代稱，“是……游戲里的師父?！?/br>
    “那看來回到游戲你碰到的也不僅僅是一些令人作嘔的人?！崩罹S寄道，“這個師父你覺得如何？”

    蕭歌順著他的問話答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昨晚上如果不是他，我應該會過得很煎熬?！?/br>
    “既然這樣，說明你們的關系不錯，那為什么會不知道回他什么?！?/br>
    蕭歌把手機放在手里轉了轉，倒也不怕說實話，道：“因為我喜歡他，但他有了喜歡的人。我不想將簡單的事變得復雜，保持距離，然后逐漸讓關系變淡，最后老死不相往來，這是最好的選擇?！?/br>
    “這樣說的話，那你很幸運?！崩罹S寄道。

    蕭歌笑了，“在你看來，碰到愛而不得的人是件幸運事嗎？”

    “不，是經歷了那么多，到最后還沒有喪失去喜歡一個人的能力，這是一件很幸運也很了不起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