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呀！”回應秦憶思的不再是耐心和寵溺，秦母爆發出一聲怒吼。

    她惡狠地轉身，五官猙獰：“我不會好了，我已經癱了！你別管我！”

    “三個月是最佳的恢復期，如果你不努力，以后真的就癱在床上了！”終于忍不住怒火，秦憶思也跟著提高音調。

    “我也想努力??！”秦母用左手拎起自己軟趴趴的右手，“但你看看??！這是我想要努力就能好的嗎??！”

    高爆發的音量后，她的聲音又驟然弱下去，還帶著些顫抖：“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鼻貞浰济虼?，剛激起的火氣在這一瞬被澆滅。

    她用手覆上秦母的，眼角下壓：“mama，求求你了，聽聽醫生的話，好嗎？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br>
    “沒用的?！鼻啬笇⒆笫殖槌?，連帶著另一只。

    “你就算是想擺爛，那能不能也想想我？”秦憶思咬唇，努力很久才讓自己的話不帶哭腔，“就算是為了我……”

    “你現在覺得我是累贅了？”秦母打斷她，猛地開始抽泣，“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長大，你小的時候，我多不容易……沒想到現在才發現養了個白眼狼?！?/br>
    在過去的三天里，秦憶思每隔一個小時都會被這種窒息包裹。

    極度的精神疲憊讓她直起身，她收回手，看著這樣的秦母，卻沒有任何的反應。靈魂好像已經抽離出軀干，漂浮在空中，旁觀這一出母女之間的鬧劇。

    “如果我是白眼狼，我就不會連夜回來。也不會幫你交醫藥費，在這里照顧你，每天都不敢合眼?！彼穆曇粢讶粰C械，連火都已經發不出。

    “那你別管我??！”秦母的情緒再度爆發，“我又不用你管！我死了都不用你管！”

    一口氣噎在胸口，委屈、抱怨，甚至是想讓世界都毀滅吧的想法，全部統統匯集在一起。

    在即將沖破喉嚨的那一刻，卻轉而換作一聲更加疲憊的長嘆。

    “36號床的家屬，主任找你，”情緒被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的聲音打斷，“在樓上的辦公室?！?/br>
    短暫地閉上眼，又睜開。秦憶思望向門口，勉強彎起嘴角：“好?！?/br>
    拜托旁邊床的阿姨幫忙看點滴，她簡單整理了一下，才順著樓梯上樓。

    和人群擦肩而過，提起沉重的腿，機械地抬腳走上每一節臺階?；仪嗌拇u，一階一階的，似乎望不到頭。

    秦憶思更希望這段樓梯真的就永遠走不到頭。

    這種可以放空自己的時間，在這三天被秦母高強度折騰的時間里，已經早就成為奢望。

    她始終執著地希望這是一場夢。

    噩夢。

    主任今天沒有出門診，在聽到她敲門后，應了一聲。

    她和秦母年紀差不多大，正坐在辦公桌后看病歷。

    “主任?！鼻貞浰甲哌M去，坐到她身側的椅子上。

    “之前王醫生也應該和你講過，三天是穩定期。但現在第三天過去了，我們還在給她用三倍劑量的藥?！弊詮陌l現病情惡化，秦母已經從原主治醫師，轉由她來負責。

    “不過整體看下來，還是有好轉跡象的，也是和你回來了有關，”王醫生道，“如果情況好，你們下周就可以轉院去做康復治療，到時候你是什么打算？”

    “我……”秦憶思垂眼。

    “你舅舅也和我聯系過了，后面轉院的事情我們會和對方醫院溝通好。你也是留在B市，對吧？”

    之前舅舅有叮囑過她，這位主任很注重家庭，讓她不要亂說話。

    秦憶思的手指逐漸收起，半抓著膝蓋，艱難地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嗯?！?/br>
    “那就好。畢竟找護工，肯定比不上女兒精心照顧……”

    從主任辦公室里出來，秦憶思站在走廊里許久，才回過神。

    她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撥通電話：“舅舅，剛剛主任找我聊過了?！?/br>
    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秦憶思復述著辦公室里的那些話，腳步沒有停。

    這家醫院很大，住院部由三棟樓連成。

    她穿過這一層的連廊，走到空曠無人的天井旁，聽著舅舅在電話里囑咐她一些轉院事項。

    最后，話題不可避免地落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上。

    “孩子，你把工作辭了，回來吧，”舅舅道，“你這幾天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好?！?/br>
    腳步頓住，秦憶思試圖提出建議：“舅舅，康復治療時可以找護工嗎？”

    “畢竟，”說完，她又立即不好意思地解釋，“我也不專業……”

    那邊驟然沉默，再開口時是無法理解的語氣：“孩子，你和你mama是家人?！?/br>
    “我知道，可是……”可是她的事業在上升期，現在很關鍵，她不想放棄。

    她的話被打斷：“思思，你要懂事?！?/br>
    又是這樣的一句話。

    秦憶思再也壓不住哭腔，她飛速地抹掉眼淚：“是啊，我要懂事。我從小到大都要懂事，但她呢？為什么這些事情都要我來承受？”

    “我這半年每天給她打電話，每次都會勸她多運動、少熬夜、好好吃飯、按時吃藥，最后她都說讓我別管她，和我吵架?！?/br>
    “我幫她報的私教課，她一共就去過兩次，還是我求著去的。我真的夠可以了吧？該做的我都做了，該勸的我也都勸了！”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崩潰得歇斯底里，“現在她因為不聽話，腦梗了，我要放棄我的事業。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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