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語紀 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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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翱翔只好笑著點頭,又點頭,說著:“好的,那你想用,肯定要可著你先用??!”說得好像很情愿似的,但不甘心和不能立刻發泄的惱意快要把他折磨出腦淤血。 許蜜語悄悄長出一口氣。 她跟著紀封出了段翱翔的豪華套房,和他一起回到隔壁。 進了屋,薛睿去關上門,紀封走到沙發前坐下。薛睿轉身倒好一杯清水放進紀封手里。 紀封邊喝水邊對站在自己面前的許蜜語說:“你今天倒是做得很好,還挺有眼力勁的,沒傻到當著段翱翔的面就表現出你和我早就見過面了?!?/br> 許蜜語第一次從這個向來對自己只表露嫌棄和厭惡的男人嘴里,聽到了一點點肯定。雖然那肯定的味道品起來也有點怪怪的,但也足以讓她意外到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該做怎樣的答復。 “去吧?!?/br> 正發怔著,耳邊忽然聽到紀封又恢復慣常,冷冷淡淡地又說了兩個字。 許蜜語行個禮,說聲“紀先生再見”,然后轉身向門口走。 “站住?!?/br> 身后是紀封冷淡中帶著些許上揚的聲音。那上揚的語調中包裹著一點疑惑的意味。 許蜜語站定轉身,看到紀封審視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臉上,她趕緊走回原地。 “紀先生,是還有什么吩咐嗎?”她試探地問。 紀封微微一挑眉梢,不咸不淡地說道:“我讓你去吧,是讓你去收拾我這間套房里所有的衛生間吧?!鳖D了頓,他揚聲問道,“你以為,我在段翱翔那邊讓你過來打掃衛生間,只是說說?” 不、不然呢……許蜜語想。 ——這居然不是帶她離開的借口而是真的,這才是她想不到的啊。 或許她的臉太不會藏情緒,把意外表露得太明顯。 紀封居然肯對她多說了兩句,盡管說話前,他先嗤笑了一聲:“你信不信按照段翱翔睚眥必報的性格,他等一下一定會找借口來我這邊轉一轉,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在我這清理衛生間。如果沒有,你猜他會怎么做呢?” 許蜜語后背一涼。她今晚夜班,從這里下去也不能下班,還要上班到零點為止。在這期間如果段翱翔發現她不在紀封的套房內了,一定會想方設法再把她調度上來,調度到他段翱翔的套房里去的。到時候趁著他在氣頭上,她會遭到怎樣的折騰羞辱,她已經不敢去想象。 “想明白了?”紀封在問她。 許蜜語忍著哆嗦點了點頭。 “那還傻站在那?是在等著我給你帶路嗎?”紀封微微皺眉,聲音里已經又染上了點不耐和嫌棄。 許蜜語趕緊行動起來,沖去離她最近的衛生間開始做衛生。 許蜜語認真地收拾著,沉浸式地賣力勞動能讓她暫時放下一切煩亂雜念。體力占據太多精力,腦子就會顧不上胡思亂想,人也就能短暫拋開煩惱了。 收拾完一個衛生間就去收拾下一個。她把馬桶刷得像塊玉似的光亮,燈光投在上面,反射出來的都是耀眼的彩芒。 在這片冷冰冰的反射光芒里,想到今晚段翱翔看向自己的眼神,許蜜語渾身不由打個寒顫。 他向她放話說,讓她等著瞧。 看看手腕上還沒有消退干凈的紅印,許蜜語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她幻想如果今晚不再跟段翱翔產生正面交集,等過了明天他下了氣頭,應該會顧念貴賓身份,不再找她麻煩了吧? 正想著,她忽然聽到外面客廳里傳來說話聲音。 “老紀,我那邊的衛生間都給用上了,我來你這方便一下??!”一個莽撞聲音,不顧紀封反對,又帶起莽撞步伐,沖向每一個衛生間。 當聽到腳步逐漸靠近,許蜜語趕緊低頭繼續刷早已經刷到反光的馬桶。 身后的門突然被撞開。許蜜語深吸口氣才回頭去看,鎮定地叫了聲:“段先生?!?/br> 段翱翔看到許蜜語后,面色兇狠。許蜜語有種下一秒他會撲過來把自己咬死撕碎的錯覺。 許蜜語不知道他要怎么報復自己。她感覺有點心慌。 但好在下一秒,紀封不耐煩又不高興的聲音把段翱翔叫走了。 “你到底是來我這上衛生間的,還是來我這數衛生間的?” 段翱翔抬手朝許蜜語指了指,要她等著瞧的意味不用說話也傳達得淋漓盡致。 然后他終于還是忌憚了紀封的情緒,帶著點不甘心地神情離開了。 聽到腳步聲走遠,許蜜語拍拍心口松懈下來。她想紀封也真是厲害,把段翱翔的性格和行事作風拿捏得準準的——段翱翔竟真的來查看她到底有沒有在沖洗衛生間。 門口似乎又響起一串腳步聲,很斯文,一聽就不是段翱翔。然后是三個人的腳步聲一起朝著某間房間去。 許蜜語又穩了穩呼吸,從收拾好的衛生間里出去,前往下一個書房旁邊的衛生間。書房里有人,她輕手輕腳地走進衛生間,輕手輕腳地關門。她沒有把門關死,怕響出咔噠的聲音會打擾到書房里面。 隔著衛生間虛掩的門,許蜜語聽到了書房里面的交談聲。她本來不想偷聽,也知道這樣的行為并不好,所以她打算扭開水龍頭,讓流水聲沖掉說話聲。 但忽然她的手停在了手龍頭上。 她聽到,紀封正在說泰語。 紀封他,在說泰語。 而且他說得標準又流利。那些發音游走在他舌尖,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紀封他根本就是會泰語的! 許蜜語一動不動地怔愣在那。 一個陌生聲音也在講泰語,他說:紀先生,說到底,我還是要道歉的,始終是我來晚了。 紀封用泰語寬慰他:沒關系的,剛剛我已經跟您解釋過了,是我這邊把會議時間提前了,沒有告訴您。 隨后他又用泰語解釋:后來我應該讓我的助理通知您了,其實您今晚不用再特意過來一趟。 翻譯回他道:這怎么好意思,提前拿了您那么豐厚的酬勞,一點活都不用干,最后連面都不露一下,怎么都說不過去。 翻譯又問:說實話紀先生,您自己的泰語說得就很好了,其實您都不用請翻譯的。 紀封回他:我畢竟剛學了幾個月,簡單聽說沒什么問題,但涉及到復雜的商業表述時,還是有個翻譯在身邊更穩妥些。 …… 他們后面還在說些什么,許蜜語已經聽不進耳朵里了。 她定在那,腦子里亂做一團。 紀封會泰語。但他表現得不會。 他其實早就知道段翱翔的那些伎倆。他知道段翱翔想要戲耍他,而他不動聲色地,其實更是在戲耍著段翱翔啊。 他本來找了翻譯,還是個泰國人翻譯。這樣就堵死了段翱翔的口風——中泰文里存在的信息差,不是翻譯官的泰語不精翻譯錯誤,泰語可是人家的母語不可能有錯誤歧義。 但他特意不讓翻譯來了。 如果她沒有冒出頭來,向紀封毛遂自薦由自己去揭穿段翱翔的陰謀詭計,到時候揭穿段翱翔的應該就是這位翻譯吧? 而現在的結果是,紀封都不必找翻譯出頭,她自己就自告奮勇地沖出來替他得罪了人。 他原本還要擔一點對段翱翔的得罪——他找了翻譯,因而顯得信不過段翱翔似的。 現在好了,連這點得罪他都不必有,所有得罪人的事全被她給扛了。 許蜜語抬頭看向水龍頭上方鏡子里的自己。 她看到里面的女人面色鐵青。那是她發現愚蠢的自己,原來在被人當成槍使。 原以為自己也有勇有謀了一次。結果不過是別人手里的一桿槍。她想她真是個可笑的存在啊。 她渾身不由自主地發著冷,不由自主地打著哆嗦。她覺得不露喜怒的紀封,比暴怒猙獰的段翱翔更可怕,更令人恐懼。 原來這才是社會啊,之前她怕是在家里都待傻了。 所以其實,紀封根本不需要她。她還自忖自己對他有用,還以此做談判條件想讓他幫忙開掉張彩露。 這可真是個癡心妄想的笑話。 許蜜語扶著水龍頭穩住有點晃的自己。 她告訴鏡子里面色鐵青的女人,好了,清醒一點吧,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你幫忙,所以你也別指望他能兌換談好的條件去打發走張彩露吧。 許蜜語深吸口氣,堅持做完豪華套房內所有衛生間的衛生。 離開前她經過客廳。翻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紀封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和薛睿說話。 他好像已經知道她曉得他會泰語的事了。畢竟她能在書房旁邊的衛生間聽到他們講話,他就也能聽到她進了衛生間的響動。 他坐在沙發上和薛睿說話時,一點沒有避諱她。甚至看到她時,眼神只輕輕一瞟她,就收了回去,還是繼續說他自己的話。 “這么淺顯幼稚的把戲,就想涮到我,我看他真是瘋了。他但凡在國外的時候別天天酒醉金迷夜夜紈绔,也不至于會幻想這么一個破綻百出的把戲來想耍我。他這紈绔腦子也只能想出這種處處都透著笑話的伎倆了?!?/br> 薛睿笑著附和他:“可不是嗎,咱們公司內部簽約流程那么嚴謹,為了配合段總這出鬧劇,我們還得特意繞過法務部并且得安撫好總監,告訴他跳過他不是不信任他、是這單買賣有點特殊。我們也真的很不容易??!想想看也浪費了好幾個晚上的寶貴時間呢?!?/br> 紀封冷笑一聲:“我浪費時間陪他玩這一出,就是想告訴他,想玩別人的人,總會反被別人玩的。要不是那筆物業資質不錯,接手過來之后我們自己在泰國開創事業版圖也可以,包裝一下找個時機轉手賣掉也有的賺。否則我還真是懶得陪他浪費這時間?!?/br> 薛睿點頭應和:“可不是?!?/br> 紀封端起水杯,優雅地喝了口水,然后慢條斯理地說道:“說到底,人呢,得有自知之明。否則把自己想得太過有用,到頭來反倒會成為一個笑話?!?/br> 他說得意有所指似的,有些像在說段翱翔,又有些像在說許蜜語。 許蜜語耳朵里過著這些話,麻木地告別,麻木地下去回到自己的樓層。 她回想剛才紀封的語氣那么不屑,不論段翱翔還是她,在他眼里都是早就看透的笑話。 在更衣間換衣服的時候她有點自嘲地想,還能找紀封兌換開掉領班的條件嗎?應該不能了吧。畢竟她從頭到尾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別人眼里的一場笑話。 許蜜語渾渾噩噩睡了一晚上,做了好多支離破碎的夢。每個夢里都有一個頹廢的自己掙扎著想要振作起來,可每一個夢她都沒有做到結局。 疊加了那么多未解的希望醒來,許蜜語覺得自己好像更頹喪了。 打起精神去上班,換衣服的時候偏偏又接到焦秀梅的來電。 一大早焦秀梅的聲音是養足了精神的高亢,一點虛的都不鋪墊,責問和怒罵一起劈頭蓋臉招呼向許蜜語:“許蜜余我焦秀梅女士的話現在對你來說是個屁對不對?我讓你給你弟轉房貸的錢你也不轉,打你電話你還動不動就不接,你現在能耐大了去了是不是?我告訴你老三,你能耐再大你也是我肚子里生出來的,你也跑不過你媽我的五指山!” 喘口氣,焦秀梅開始質問:“我問你,你的錢你留著是能給你暖被窩還是能給你生大米飯?你就不怕捂長毛了???你留著錢捂錢包里能捂到死是不是?老三我現在把話給你撂這,我知道你那肯定還有錢,你只要現在拿二十萬出來給你弟,以后我也不月月催你給你弟還貸款了。你弟現在好不容易相了個對象,女方家里問咱要二十萬彩禮錢,少一分女方就不嫁。這彩禮錢你要是不拿,你可就是老許家的罪人,你就一輩子對不起你弟弟!我告訴你你要是讓老許家絕了后,我和你爸死了化成厲鬼我們也不會放過你!” 許蜜語煩躁地聽著焦秀梅一大通的輸出。 她該怎么證明自己真的沒有錢了? 她這樣問著焦秀梅。 焦秀梅卻把調門揚起得更高:“你和聶予誠過這么多年,他不可能就給你留那么點錢,就算你之前投資虧本了,你手頭肯定也還有別的錢。老三你就別跟你媽我裝窮了,你媽我焦秀梅女士可火眼金睛得很!你啊,說到底就是得逼,逼一逼才能逼出錢來?!?/br> 許蜜語覺得自己應該早就習慣這樣的母親了。習慣到痛感早已經麻木。 可是一摸臉頰時她才發現,自己還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