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歸于盡后 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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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瞇著眼,瞄準薛妤,手中箭矢脫弓而出。 像所有的巧合都是為這一箭做準備一樣,在薛妤放大的瞳仁中,那一箭閃著寒光,正對眉尖而來,在千鈞一發之際,她輕聲吐字:“冰凝?!?/br> 成千上萬根雪絲憑空而出,以霸道的絞殺姿勢涉身四周,那根箭矢如陷泥漿,速度明顯緩慢下來。但最后,卻避開要害,擦著薛妤的左手手側而過,濺起一縷鮮艷的血色。 雪絲像漫天大雪般以一種溫柔的姿勢將那幾大一小淹沒。 薛妤冷眼旁觀,在轉身出巷子的時候,她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那道擦傷,想,所以在遠古時,那個名為紫芃的魔女在臨近婚期時,不知用什么辦法分出一道次身,潛入鎮魔司,成為八人中的一位,而后被忝禾發現,兩人見面,不歡而散,出來后受幾名除魔師圍困,中了一箭。 故事情節在自己推動,與其說他們作為任務者,不如說是看得更為直觀明晰的旁觀者。 照現在這種走向來說,下面便只有三件事,一是十五天后定江侯與魔女紫芃大婚,二是那兩道被鎖的信封,再有三,便是關于任務中那唯一一個提示,“魅”應當會順勢而出。 薛妤想了一路,在踏進陸府前,伸手將手臂上被擦破的那片衣料拂了拂,將血腥味強行鎖住,而后跨過門檻。 才一進去,便聽到九鳳和沈驚時一唱一和唱雙簧似的審人。 管家眼神渙散,神志不清,明天中了某種術法,還未清醒過來。 “所以這宅子是專為除魔司設置,除魔司奉皇命辦事,主事有七人,一個半月前又加了位女除魔師進來,對不對?”沈驚時逼近管家,問。 因為術法原因,管家一說話便想吐,他難受地“嘔”了幾下,嘴里全是苦水,唇色蒼白,喃喃道:“是,是?!?/br> 九鳳cao著張紙,龍飛鳳舞地記錄下這些消息。 善殊看沈驚時一會這一會那,時不時還湊上去跟九鳳嘀咕兩句,不由拍了拍手里的兩本書,道:“沈驚時,你老實點,別晃,晃得我頭暈?!?/br> “我也暈?!本砒P頭也不抬地接:“沈驚時有時候跟那個什么,薛妤身邊那個叫朝年的小少年一樣,話多得,我腦袋都嗡嗡地響?!?/br> 寫著寫著,她停了筆,揚聲對站在一邊的陸秦道:“勞煩昆侖少掌門去磨個墨,我這都干了?!?/br> 一上午被使喚至少十次的陸秦認命地嘆了口氣,起身去拿了。 許是本來就熟悉,就目前來看,不可一世的九鳳族大小姐跟圣地傳人小團體相處得良好,絲毫沒有孤僻,不合群的現象,反而如魚得水,融洽自在。 “回來了?”善殊最先發現薛妤,她問:“發現了什么?沒受傷吧?” 薛妤搖頭,略過受了小擦傷這一點,將一天遇見的事詳細說了遍,末了,道:“這條任務線在自行發展,我們無法干預,也影響不了什么,順其自然就好?!?/br> 其他人若有所思,沈驚時負責審人,便一鼓作氣地將自己查到的消息說了:“這座府名為陸府,是陸秦的府邸,由朝廷撥款建成,東西南北邊都布置了環環相扣的隱匿陣法,除魔司幾位大人研究除魔招數時鬧出的動靜多半不會被外界所見,所以十分隱秘安全?!?/br> “除魔司呢,由圣上親設,現在那些修仙者除魔時用的匕首,箭矢,毒液,都出自除魔司之手,在民間風頭無二?!?/br> “除卻作為定江侯的溯侑,我們其余七人都在除魔司任職,頭上有官銜?!?/br> 他說完,音靈將手中看了半晌的泛黃書籍放下,搖了下手中的鈴鐺,道:“我贊成薛妤說的?!?/br> 迎著眾人的視線,她徐徐道:“我總覺得,我們在這個地方不會耗得太久,這個任務也不會很難?!?/br> 薛妤與善殊對視兩眼。若是別人說這樣的話,他們或許不當回事,可音靈她,運氣好,直覺準,每回還沒開始抽任務,就能說出“我覺得這次任務又是三星”這樣的話。 一抽,果真是三星。 一個兩個都這么說,九鳳如釋重負地提了提眼角,道:“雖然你們這樣說讓我很安心,可這不是個五星任務嗎?” “之后看看再說?!币娪懻摬怀鍪裁此匀粊?,薛妤視線在院內掃了一圈,如是道。 “不在我后面?!本砒P迎著她的目光側了半邊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嘴角一撇,諾的指了指小竹樓,道:“好像又發現了什么東西,在里面整理呢?!?/br> 薛妤沉默了下,半晌,她摁了下有些暈眩的鬢角處,低聲道:“我上去看看?!?/br> 上樓,溯侑果真忙著,只見書架搬空的位置用白色的砂畫成了個玄奧的陣法,他手中捏著根竹枝,凝眉細看,薛妤也跟著看了半晌,開口提醒:“是束縛囚困之陣?!?/br> 溯侑倏地抬眼,他仔仔細細將薛妤看了一遍,問:“回來了?有沒有受傷?” “一切可都順利?” 薛妤搖頭,接過他手里的竹枝完成了最后幾筆,才緩著聲音將之前跟九鳳等人說過的經歷又重復了遍。 兩人離得近,她低頭的一剎,溯侑聞見了一股淡淡的腥甜之氣,轉瞬即逝。 像極了血液的氣色。 夜里,勞累了兩天兩夜的人決定自個找個房,打坐的打坐,休養的休養。 薛妤一進門便甩了個結界出來,她坐在案桌前的躺椅上,卷起左邊的衣袖,只見小臂上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擦傷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腐蝕成一大片,血rou潰爛成黑色的一片,像是被烤焦的某種木炭。 一陣陣暈人的熱意上涌。 按照身份,她現在是魔女的一道次身,而那箭,專門克魔。 萬物相生相克,托這個身份原主的福,難受是肯定會有點。 薛妤閉著眼往椅背上靠了靠,想了想后,從靈戒中翻出一個銅盆,一把匕首,冷靜地將刀刃放在燈上烤熱。匕首在她指尖翻了個漂亮的弧度,而后沿著那塊腐rou的位置一路朝下,利落而干脆地劃了個圈出來。 她動作熟練,眼也沒眨,只在最后血流如注的一剎那忍不住皺了下眉。 結界隨之有一瞬短暫的波動。 薛妤為自己纏上一層白布,而后松下袖口,用另一只手肘撐著下頜,在燈下顫顫地動著睫毛。 疼是次要,暈是真暈。 令人扛不住的暈。 直到腳步聲停在跟前,薛妤借著燈光,看到一圈松枝描鶴影的衣邊,她動作微頓,在燈下抬眼去看他,又看了看被無聲無息撕裂的結界,道:“恢復得不錯,實力又有進展?!?/br> 溯侑的臉色并不好看,他甚至第一次覺得,薛妤這樣的性格,真是令人止不住的,打心眼里的惱怒。 而后便是酸脹到極致的茫然與疼惜。 她永遠學不會朝任何人展露自己的任何哪怕一點脆弱,什么難受的,憤怒的,深重的東西都藏在心底,即便有傷在身,和人說話時,依舊是沒有尋不出任何瑕疵的冷靜自若。 他垂著眼去看她的左臂,半晌,低聲道:“不能這樣處理,得上藥?!?/br> 這句話,薛妤往日不知從朝年朝華嘴里聽過多少次,每次都恍若未聞,依稀記得,他最開始跟在自己身邊時,也曾受朝年慫恿,給她送過傷藥,而后被三言兩語無情拒絕了。 今時不同往日,薛妤看著他燈下深邃的緊繃的輪廓,眸光微動,不知是在為她之前那句從容的“沒受傷”感到心虛,還是因為一些別的,在他伸手過來時,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溯侑的手掌終于碰到她的手腕,細細的一截,卻是滾熱的,近乎灼手的溫度。 薛妤想起之前看到的傷口情形,一向清脆的聲音像被高燒蒸得低了許多,兩條細長的眉不滿地攏起,在他卷起那截衣袖前開口道:“丑。別看?!?/br> 溯侑難得沉默下來,他的眼瞳是濃郁的深色,沉甸甸壓抑的一片,側臉線條褪去甜蜜的偽裝,幾乎現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然涼薄。 這下,饒是薛妤再遲鈍,都感覺得出來,他有點不高興。 或許還不止一點。 這讓她接下來直面溯侑卷起她半截衣袖,卸下那條白紗這種有些違背她意愿的動作時,都遲疑地處于一種無聲的縱容之態。 就連那句“不用傷藥,我鍛煉rou、身”這句話都沒說出來。 溯侑動作很輕,直到他放下那截衣袖,薛妤都沒感覺到怎樣劇烈的疼意。 他垂著眼睫,抬眼時,是一種平時偽裝在光風霽月外表下,極少在她面前展現出的陰郁,話語卻仍是輕的:“下一次,女郎可否帶我一起?!?/br> 薛妤摁了摁眉心,道:“你自己還受著傷?!?/br> 四目相對間,溯侑起身,深重的威壓旋即毫無保留的,節節增強地充斥席卷著整座結界,隨著他朝前走出的兩步,肆虐的狂風般撕碎,叫囂,碾壓屋內的一切,唯獨將她安然地圈在最中心。 以一種全然的守護姿勢。 風暴最中心,他黑發舞動,終于再次停到薛妤身側,他彎下腰,凝著她的眼睛,道:“女郎,我不弱,比你看到的,想到的還要強?!?/br> “這已經不是十年前了?!?/br> 他似乎要以這種強勢的方式提醒她,讓她明白,他不再是那個經脈寸斷,處處需要她助力,保護的小少年了。 而這樣的一種強調,在最后,仍以他搭著那張凳椅的扶手,現出一種乖巧的,仰望的姿勢為結尾。 他在她耳邊,用一種炙熱的,近乎控訴般的聲調道:“我不放心?!?/br> “哪怕是受傷,女郎也只會瞞著,誰都不告訴?!?/br> 不告訴別人,亦不告訴他。 “今日若是我在那里,即便不能接下這一箭,但至少,不會讓它落在女郎身上?!?/br> 這其中的深意,兩人心知肚明。 月色似水,透過窗牖傳進來,投了幾點清靜的斑點在溯侑手背上,薛妤聽著他最后一個字音落下,眼里的冰山近乎無措地融碎一點。 許久,她拍了下他的肩,唇瓣翕動:“帶你?!?/br> “別生氣了,嗯?” 短暫的停滯之后,俯身于耳邊的男子氣息灼熱,似是低笑了聲,而后見好就收地起身,應了聲好。 這一聲之后,威壓驟減,陰云退散,氣氛漸漸恢復正常,薛妤又推了幾張新整理出來的推測給他,兩人低聲談論了一陣跟任務有關的事。 良久,薛妤在燈光下去看他,驀的,指節動了動,道:“十九?!?/br> “不出意料,我應該就是那位魔女?!?/br> 薛妤說完,點了點那張紙,溯侑看過去,只見上面寫著—— 半月后,定江候與魔女紫芃成婚。 溯侑偏頭去看她,似乎能透過那張臉,自作多情地理解出字句之外的意思。 就是那個半個月之后要跟他成親的魔女。 第75章 第二日,城中突然戒嚴,恢弘古樸的皇城暴雨如注,天色像是翻轉著倒過來,天上是黑沉沉,烏壓壓一片,地面上則被扯動的雷電照得蒼白嶙峋。 他們沒再出門,再三思索下決定聽從直覺,留在這座隱秘的宅院里研究那七份詳細描繪了奪魂術姿態的畫紙。 小竹樓在狂風暴雨中巋然不動,善殊和九鳳湊在一起練相連的招式。 他們尚不知魔女修為如何,可作為一族之主,即便這個種族才面世不過幾百年,也必不會是等閑之輩。為這等人物量身定制的束縛奪取之術,屬于大術,又因為遠古與現世斷層,靈力和妖力之間更是天差地別的兩種力量,練習起來磕磕絆絆,過程尤為艱難。 唯獨薛妤作為被選定的“魔女”,不用準備這些,此刻正彎著腰臨摹竹樓地面上的圖案——那是遠古陣法,每一筆都對靈陣師有著舉足輕重的提點作用。 兩個銜接環節再一次出錯,半空中砰的炸出一團火花,九鳳手掌被靈浪與妖力反噬,燎出一片水泡,善殊也輕輕地嘶了一聲。 “我還是不明白?!北粻C得多了,九鳳甚至已經懶得再打開靈戒去找藥膏涂抹,她隨意甩了甩手指,頗為煩躁地開口:“這不是就想讓我們自相殘殺嗎?” “薛妤是‘魔女’,我們練奪魂術是為了捉‘魔女’,這七段咒術非同小可,一旦施展,重傷都還算是好的,這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怎么辦?!?/br> 九鳳指尖噠噠地敲著柜邊,隨之響起的聲音雜而凌亂,“這個任務一點有用的消息都不給,上外面街道上問多少遍都是來來回回同樣的話,擺明了不讓我們插手干預這里的世界,一切按照給出的線索走,然而走到頭,薛妤不知是怎樣的結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