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歸于盡后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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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殊了然,她們作為圣地傳承者,在外多不會透露身份,一方面是為了打磨自已,一方面也是怕節外生枝。 因此自從接了這樁任務起就處處有禮,對悟能如此,對陳劍西亦如此,為此,薛妤甚至幾次吃了閉門羹。 可真要顯露身份,即使年齡擺著,身份擺著,不論是陳劍西和悟能,都只能讓出主座,稱一句臣下。 薛妤這是不打算忍讓,準備強闖城主府了。 半個時辰之后,笑呵呵的悟能陪著薛妤再一次登門城主府。 陳劍西的臉色格外難看,他一眼看到慈眉善目的悟能,看著薛妤,頗為不耐道:“薛妤姑娘,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要找燈就好好找你的燈。你小小年紀,該知道分寸,不該插手的就不要插手?!?/br> 悟能誒了一聲,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腦,道:“陳劍西,這兩小姑娘破案也不容易,你這多少透露一點訊息,不然我們都搞不定的事,她們哪能說解決就解決?!?/br> “悟能,你不用替她說話?!标悇ξ髌鹕?,氣勢如山海般釋放出去,一寸寸施加在薛妤和溯侑身上,道:“今天,我誰的面子也不賣?!?/br> “淮南的事,任何人都不準過問半個字?!?/br> 即使薛妤是年輕一輩的翹楚人物,可畢竟年齡擺著,修為擺著,陳劍西的威壓施加在身上,對她而言有如山岳。溯侑就更不必說,他脊背僵得筆直,眼尾邊甚至再次拉出兩條長長的血淚,可愣是一聲沒吭。 “陳劍西,說歸說,動手就過分了?!蔽蚰芤姞畈粚?,上前拍了拍薛妤和溯侑,將那股威壓碾碎。 “小孩子不聽話,就應該漲點教訓?!标悇ξ鞑灰詾橐?。 就在此時,薛妤上前兩步,一雙清冷的眸落在陳劍西的臉上,一字一句問:“我若說,今日這城主府,我一定要闖呢?” 陳劍西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般,他冷笑了兩聲,又猛地沉下臉,道:“我知道圣地出來的大多自傲,可你憑什么覺得,圣地會為了一個不起眼的弟子,而來詰問一城城主?” “簡直不自量力?!?/br> 說著,他雙手張大,就要隔空拿人,可那手才碰到薛妤周圍數尺,就被一道深幽的黑色光束打了回來。 這一舉不止令陳劍西措手不及,也令急欲上前保人的悟能楞在原地。 “鄴主,護身符?!绷季?,悟能看著薛妤,一字一句,仿佛要將心中震撼吐露出來。 很顯然,這不可能是普通弟子能有的待遇。 下一刻,薛妤手執象征自己身份的鄴都身份牌,道:“圣地查案,如有阻攔者,通通扣回鄴都待審?!?/br> 眾人抬頭看那令牌如霧里看花,可悟能和陳劍西眼睛才一落上去,就狠狠震縮了下。 城主府的人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悟能幾步上前,見陳劍西面色陰沉,仍難置信的模樣,顧不上細想,一把摁著他的腦袋跪了下去。 “臣下遵殿下旨意?!?/br> 第20章 偌大的城主府驟然陷入某種難以言喻的死寂中。 其中心情最復雜的,當屬跪在最前頭的悟能和陳劍西。 悟能只知道這個任務涉及九鳳,可能需要年輕人來解決,可再怎么說,這個任務只是找東西,不必跟九鳳硬碰硬打起來,各項疊加起來,頂多也只是三星難度。 天機書即使派人來解決,也不該是這種年輕一輩的頂尖人物。 陳劍西比他更懵。 六圣地中,赤水,北荒,羲和,昆侖都是由族人選出天賦高,實力強,品性好的人登傳承者之位,唯有鄴都和太華,千萬年來都是嫡系相承。 當今鄴主無子,只有一個女兒,雖然還未正式冊封皇太女,可這其中的含金量,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得明白。 圣子圣女可以換,可以被后來居上的新人頂替,而眼前站著的這位,即使鄴主再生一個,人家也是長女,嫡長女。 換句話說,真得罪不起。 就連陳劍西最引以為傲的城主身份,都是朝廷和圣地聯手封的。 “我再問你最后一遍?!毖︽ゾ痈吲R下望著陳劍西,道:“陳淮南到底在哪?!?/br> 陳劍西一臉頹唐,說了,從今而后身敗名裂,一輩子心血盡悔,不說,可能今晚就進鄴都大獄了,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回事。 幾番掙扎之下,陳劍西在薛妤越來越冷的神色中黯然開口:“在霧到城城南山上,一處小院里?!?/br> “押著他,前面帶路?!?/br> 很快,浩浩蕩蕩一行人到達陳劍西說的地方,那是城郊一座荒山,無數藤條纏繞在樹上,隨著天氣的轉暖開始冒出綠色,像一條條奇形怪狀的巨蛇,將整座山密不透風地包圍起來。 人從遠處一看,視線全被遮蔽,根本發現不了山腰上不知何時坐落了間小小的屋子。 院子不大,前后都密密實實的扎了上籬笆,一處小小的通道,僅夠一人通行。院子里只有三五個伺候的仆婦,見一下子這么多人闖進來,驚慌得要命,張嘴啊啊啊的說話,卻一個字都蹦不出。 “被毒啞了?!彼葙瑝合麦w內翻涌的氣勁,抬眼看著這一幕,輕聲道。 薛妤臉色更不好看,“先進去看陳淮南?!?/br> 想起上次見時他那病懨懨隨時斷氣的模樣,薛妤進門前,讓悟能等人通通在外等著,而她自己嘎吱一聲推開了門。 在進門前,薛妤已經做好了見到滿地血腥的心理準備。 出人意料的是,陳淮南的屋子很干凈,窗子正對著后山的風景,一小塊湖泊澄然映入眼底,屋子里充斥著淡淡的藥味,一張四四方方的木桌擦得干干凈凈,上面還擺著精致軟糯的糕點。 屋里只有一個人,背對他們坐著,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聽了動靜也沒回頭,更沒有說話的意思。 比起那天,現在的他身體狀態無疑好了許多,至少能坐起來了。 薛妤曲起指節,在木桌上不輕不重敲了下,音色如銀鈴:“陳淮南?!?/br> 被喊到名字的人身體陡然一僵,像是遇到某種令人不可置信的情況,他頓了一會,才慢慢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映入薛妤眼簾的,是一張白得幾乎帶上沉沉死氣的臉,因為太瘦,顴骨高高顯露出來,像是很久沒有沾過水,唇上有好幾處血跡斑斑的干裂。唯獨那雙眼睛,是溫潤而和平的,因為這一點亮處,襯得他整個人都很有一股書卷氣。 他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即使摁著喉嚨說話,也透著一股沙啞之意:“陳、陳、” 沒被毒啞。薛妤提起的心悄然松了一半。 “東窗事發,陳劍西已經被押起來了?!毖︽ブ浪雴栠@個,耐心頗足地告知了基本情況,“現在輪到你說說,這么多年,發生了什么?!?/br> 聽到這句話,陳淮南愣了愣,旋即露出一種極其復雜的神情,半晌,像是終于從一場延續上千年的荒唐夢境中掙脫出來。 他看著薛妤,一字一句道:“我,比陳劍西小十歲,今年一千三百四十二歲?!?/br> “可我只是個普通人?!?/br> 一個普通人,活到了一千多歲,本身就是件令人難以想象的事。 “說說?!彼葙Ч戳税训首臃旁谘︽ド砗?,脊背微傾時,一雙眼全然落在她身上,話卻不緊不慢的:“你的遭遇?!?/br> 陳淮南終于挪了挪身體,如竹枝般干枯瘦長的手端過床頭邊已經放涼的水,動作斯文地抿了幾口,干得冒煙的嗓子才有了繼續說話的力氣。 “一千多年前,在距離皇城不遠的一個小城中,我父母生意做得很大,是城中出名的富戶,后來因為各種天災人禍,幾乎到了快撐不下去的程度?!?/br> “我就是在家中最困難的時候出生的?!?/br> 陳淮南說得很慢,咬字卻很清晰,一字一句的,很有一種說書人講故事的意思:“自我出生之后,家中瀕臨絕境的生意突然起死回生,兄長也終于被仙門看中,父母揚眉吐氣,幾乎將我供起來養著?!?/br> “可我生來病弱,注定活不過十五?!?/br> 陳淮南陷入某種沉重的,難以掙脫的回憶中。 那個從出生起就給人帶來驚喜的孩子,被陳家夫婦看得格外緊,冬怕冷著,夏怕熱著,就連喝下去的藥,每一味藥材都是精挑細選過后才熬好盛到他跟前。 因為身體不好,他不能多見日光,不能出門玩耍,不能跟著兄長練那些令人心馳神往的招式。 他的天地只有是小小的一片,一座富麗堂皇的屋子,就是他的全部。 他是父母口中的小福星,家里因為有他,處處都是盎然向上的氣氛。 這樣的日子一年一年過去,眼看著陳淮南十五歲生辰將至,他的身體卻rou眼可見的一天不如一天,那種生命流逝的速度,看得人膽戰心驚。 陳劍西膽大,陳淮南儒雅,兄弟兩性格南轅北轍,連長相都無一處相像,可感情卻很好,甚至在大人們沒注意的時候,陳劍西總會御劍飛行,帶陳淮南去遠處看看,看看熱鬧的集市,月下的燈火以及暴雨天晴后的山巒。 陳淮南偶爾也會看見父親愁眉不展,在書房中走過一圈又一圈,也見過母親眼眶紅紅,靠在父親肩頭垂淚,哽咽著說:“沒了淮南,我們怎么辦,劍西怎么辦?!?/br> 父母珍視他,比關心兄長還關心他。 他見過陳劍西被父親揍得上躥下跳的樣子,見過他被母親揪著耳朵恨鐵不成鋼訓斥的樣子,可這些,在他身上,通通沒有。他們對待他,總是小心翼翼的,連一句重話都不曾有過。 甚至于,陳淮南不止一次覺得父母看他的眼神中,總含著沉甸甸的虧欠,愧疚。 終于,陳淮南的身體撐不過十五歲那年的寒冬,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他昏了三天三夜,氣息一點,一點弱下去。 他以為他會死,可他沒有。 再次醒來時,陳淮南每月都要喝一碗藥,那藥顏色濃郁,紅得像血,就連氣味也透著血液混雜的腥和臭,別說喝,就連湊近聞一聞,都令人難以忍受。 他第一次捧著那碗,茫然地左顧右盼。 他看陳劍西,陳劍西狠狠握了下手中的劍,不敢看他,他又看向自己的母親,她臉上尚且掛著淚,臉色是一片青灰的無地自容,唯有陳父還算冷靜,端著那碗藥輕聲跟他解釋:“淮南聽話,這藥是父母花大價錢從你哥哥的仙門中求來的,十分管用,每月只喝一次,喝了之后病就好了?!?/br> 這些年,因為他的病,父母一再神傷,陳淮南不欲讓他們擔心,咬著牙將那碗血乎乎的藥喝了,喝了之后吐得稀里嘩啦。 他那孱弱的身體,也果真維持在一個平穩的虛弱狀態,不再接著惡化了。 可這世上哪有令人不死的藥。 到了后來,每次喝完那種藥,他都會陷入昏睡,昏睡的時間一日比一日長,到了后來,動輒數十年,他的身體還是避無可避的在漫長的時間中一點點流失生氣。 此時,陳劍西終于闖出名堂,在修仙界聲名鵲起,每次總帶回許多延年益壽的丹藥。也是依靠著那些,陳淮南在睡夢中斷斷續續過了許多年。 “十年前,陳劍西將我從沉睡中喚醒,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标惢茨蠐崃藫嶙约哼@張臉,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從小到大,我能出門的機會不多,每一次,都是家中出現困難,或陳劍西失意之時?!?/br> 陳淮南自知時日無多,想,若自己真是個福星。 他愿意幫兄長最后一次。 “他帶我來了霧到城?!标惢茨峡粗葙唤浶牡难?,道:“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間那樣大,花可以開那樣好,樹可以長那樣高?!?/br> “他沒時間管我,就將我安排在了靠海的一個村子里?!币豢跉庹f了這么多話,陳淮南停下來,慢慢地緩了幾口氣,才接著道:“那段日子,是我這一生僅有的一段肆意時間?!?/br> 他捧著書在樹下躺著,倦了就閉下眼休息一會,或者看一看天上的飛鳥,聽一聽耳邊澎湃的潮聲。尋常的人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令人欣喜而好奇的。 “我這一生,從頭到尾都是個笑話?!标惢茨祥]了下眼,像是想起了什么荒唐至極的畫面,話語字字錐心,可因為他生性溫和,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病弱之氣,這話便失了幾分氣勢。 陳淮南說話的時候,溯侑垂著眸,現出一種有棱有角的散漫之意,等他說完,才掀了掀眼睫,道:“你身世有問題?!?/br> “他們給你喝了妖血?!?/br> “在海邊村子里,你遇到了大妖,她幫了你,你才活到現在?!?/br> “你發現身世真相后,陳劍西囚禁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