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章 第233節
范蓮葉逃走了,沈逍他們甚至連范蓮葉的正臉也沒有見到。 大喬氏是自己投案的。 “當年大喬氏從那個村子里逃走后,遇到了尤大姐,這幾年她一直跟在尤大姐身邊,尤大姐本就是耿志星的人,得知小喬氏的尸體沒有找到,大喬氏便懷疑小喬氏沒死,后山是她們姐妹幼時常去的,也是她們最熟悉的地方,她便求了耿志星幫忙尋找,耿志星也就是齊郎中救下小喬氏并非偶然,這是受大喬氏所托?!?/br> 沈逍簡單把后來的事說了一遍,與華靜瑤猜測的差不多,大喬氏與小喬氏相見,得知方裁縫欺負小喬氏,便想為meimei報仇,她先是求助于走街串戶做鈴醫的耿志星幫忙打聽方裁縫的底細,沒想到耿志星卻認出了方裁縫,他立刻通知辛志塵進京。 去年重陽節,尤大姐的雜耍班子來京城,就是在為殺死方家人,搶奪保住做準備。 那晚華靜琮走后,范蓮葉和大喬氏便動手了。 第四五五章 京城里的新傳說 原本范蓮葉是不想帶上大喬氏的,她認為大喬氏是個累贅??墒谴髥淌蠄猿忠H眼看到姓方的畜牲死在自己面前。 方裁縫是大喬氏所殺,方大娘和方氏卻是范蓮葉殺的。 方氏所中二十五刀,的確是無為道的刑罰。 明護法范志明生前便是掌管教中刑罰的副刑執。 范蓮葉繼承范志明衣缽,她要對方氏處以酷刑。 方氏雖是王墨秋的女兒,但她做下有悖倫常之事,無論她是否心甘情愿,她都要受刑。 案發之后,大喬氏用假的戶籍牌子出城,范蓮葉則帶走小寶,又替換密信,讓謝寶船把大石坎的人全部弄出京城。 之所以要這樣做,是因為那些人全都熟悉小寶和尤大姐她們。 大喬氏交待的一切,與華靜瑤的推測出入并不大。 這些年,耿志星和辛志塵早就察覺出閻道峰的心思。 閻道峰并不想扶植王墨秋后人上位,他藏著方氏,只是為了安撫人心,讓白水教不能與他對立。 插一句,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因此,青云教的勢力越來越大,耿志星和辛志塵無最初無能為力,后來說服了范蓮葉,耿志星南下想要與白水教聯手,可惜那時白水教內部一片混亂,何道義的幾個弟子眼瞅著就要欺師滅祖了,耿志星無奈之下,只好與辛志塵繼續蟄伏。 直到去年,何道義的幾個弟子終于爭出輸贏,許白萍做了教主。 耿志星便把保住的秘密告知了許白萍,于是便有了這次的白水教北上,耿志星和辛志塵的本意,是想借助此事,讓白水教和青云教兩敗俱傷,無論他們交給白水教的保住是真是假,這一役之后,有著閻道峰血統的保住便是一顆廢子,白水教和青云教的人會以為保住在那一役中死了,而飛魚衛不會一直養著真正的保住,耿志星和辛志塵可以等,要殺死一個孩子,遠比殺死方家三口更容易。 “那個孽子的存在,便是對無為上君最大的污辱?!?/br> 這是耿志星和辛志塵說過的話。 沈逍沒有受傷,裴渙受傷了,飛魚衛折損了二十多人,裴渙帶去的鞏府護衛死了三個。 沈逍告訴華靜瑤:“先前猜得沒錯,耿志星和辛志塵的大本營就在距順德府二百多里的一個村子,那村子里七百多人,全部都是信無為道的,是無為道,而不是青云教。我們一進村就受到了伏擊,好在那些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都是野路子,雖然人多,可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br> 沈逍說得輕描淡寫,可是華靜瑤卻能想像出那一役的慘烈。 見她默不做聲,沈逍說道:“可惜還是沒能抓住范蓮葉,不過留下她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范蓮葉以無為道的執法人自居,她殺死了方氏,可是閻道峰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閻白駒還活著,在她看來,閻白駒不配坐上教主之位,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會像幽靈一般追著閻白駒,不知哪天,她就會對閻白駒處以酷刑。 華靜瑤心里略微舒服了一點,她上上下下打量沈逍,問道:“你真沒受傷?” 沈逍搖頭:“真的?!?/br> 然后他又想起一件事來,輕聲問道:“那天我走之后,長公主有沒有訓斥你?” 那天昭陽長公主的臉色可不好看,看他的樣子就像是看個拐子。 從京城到順德府,又從順德府回京城,這大半個月里,忙的時候還好說,只要一有空閑,他就會想起那晚的事。 他雖然沒在京城長大,可是也聽人說起過,高門大戶里對于沒出閣的女兒管得很嚴,昭陽長公主雖然很寵愛女兒,可那是沒有遇到事啊,真遇到這種事了,又會如何呢? “沒有,我娘沒有訓斥我?!比A靜瑤已經快要想不起來那天晚上后來發生的事了,總之就是她很困,可是她娘還要纏著她講故事。 沈逍說他沒有受傷,華靜瑤就相信了。 可是華靜瑤說她娘沒有罵她,沈逍卻不能完全相信。 為什么呢? 沈四公子雖然冷口冷臉,可是他說一是一,他說沒受傷,那就是沒受傷。 可是華大小姐就不一樣了,那一眨眼就是一個心眼,打個噴嚏就是一串心眼…… 總之,沈逍覺得華靜瑤一定挨罵了,說不定還會受罰,比如罰抄佛經什么的。 于是那天,華靜瑤就吃到了沈逍做的一桌子菜。 兩天后,宮里傳出消息,隆安郡王死了! 華靜瑤并不吃驚。 當年德宗打進京城時,小皇帝趙襄是被人硬逼著蓋上御璽,頒布了禪位詔書。 德宗要安撫萬民,自是要善待趙襄和他的后人。 隆安郡王身份特殊,他就是趙襄的后人,如果他不像伯父那樣做死,當今天子會讓他做一輩子富貴王爺。 即使是現在,皇帝也不能公開處死他,所以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才是他應該做的。 “他是怎么死的?鴆酒?”華靜瑤問道。 昭陽長公主看著自己手上新涂的蔻丹,嘆了口氣,道:“他是服毒自盡,鶴頂紅,是真的自盡,不是硬灌的,想來是他覺得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圣上吧?!?/br> 華靜瑤輕揚眉角,隆安郡王被軟禁在皇城里,他哪里來的鶴頂紅,還不是特意讓人給他送進去的? 有些事,看破不說破。 “死的人確定是他嗎?”華靜瑤又問。 昭陽長公主失笑:“當然是他,你以為那地方是隨便什么人就能進去的?” 隆安郡王這樣的身份,是不會讓人驗尸的,不過正如昭陽長公主所說,那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進去的。 出了正月,消息便一個接一個傳來。 先是隆安郡王自盡,接著便是華家被奪了爵位! 華大老爺治家不嚴,妻女不賢,弒母不孝,不但清遠伯的爵位被奪了,華大老爺在衙門里的差事也沒有了。 反倒是華二老爺只被罰了一年俸祿,差事保留下來了。 至于華三老爺,他就是個合法“吃空餉”的,只被罰了半年俸祿。 華四老爺則被判了流放三千里,永不能回京城。 緊接著,一直倍受皇帝器重的徐老帝師一家,離開了京城,徐老帝師的三個兒子,原本都在京城做官,雖然做得最高的也不過是個五品,但是卻都是油水多的衙門。 可是現在他們卻莫名其妙地被調往外地,而且還都是偏遠苦寒之地,徐老帝師有個孫子,讀書不錯,他父親四處找人幫忙,想讓他留在國子監讀書,可是徐家那些門生故舊,此時卻沒有一個肯出手相助的,無奈之下,徐少爺只能跟著父親和叔伯們離開了京城。 直到徐家徹底消失在眾人眼中以后,才有閑言碎語傳出來,據說五年多以前科舉泄題案的主謀之一便是徐老帝師。 這是胡說八道吧。 不過,這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京城里每天都有新的故事新的傳說。 比如清遠伯府被奪爵。 再比如沈四公子襲爵。 對,現在的沈逍已經不是沈四公子,他是永國公,是國公爺了。 第四五六章 桃樹 京城里種桃樹的不多,城外倒是不少。書鋪門口有棵桃樹,也不知道是誰種的,去年結過桃子,零星只有幾個,只比雞蛋略大一點。 史丙請了長公主府的花匠過來看過,修修剪剪一番,說是今年會多結幾個果子。 能不能多結果子還不知道,今年的桃花卻是開得極好。 三月的春光細細碎碎撒在天井里,不冷也不暖,淡淡的桃花香隔著墻頭飄進來,竹椅上鋪了厚厚的墊子,華靜瑤坐在天井里看話本子。 這話本子是書鋪里新送來的,名字叫做《喬娥怨》。 華靜瑤越看越覺得熟悉,待看到那喬娥回家的路上被歹人劫走,因她不從被打得暈死過去時,華靜瑤差點把書本拍在地上。 偏偏這個時候,李補兒來了。 華靜瑤把小幾上的攢盒朝她推了推,問道:“你怎么想起來看我了?” 李補兒在攢盒里挑了顆花生蘸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嚼著吃了,這才說道:“不是我,是小喬氏,是她想要見你。大喬氏不是判了嗎,小喬氏就說一定要給你磕幾個頭,她自己的,還有替她姐磕的,公主府的門檻太高了,我可不敢去,就琢磨著你可能會來這里,瞧瞧,還真讓我猜對了,你就在這兒?!?/br> 華靜瑤問道:“她人呢?” “在門口那棵桃樹下面摳樹皮呢”,李補兒又吃了一顆花生蘸,問道,“這花生蘸挺好吃的,你從長公主府里帶來的?” “不是,就是街口擺攤的老婆婆那里買的,你要是愛吃,走的時候多買上一點,那老婆婆無兒無女,就靠著賣花生瓜子過日子?!比A靜瑤笑道。 李補兒一怔,指著華靜瑤,又覺這樣不敬,索性指著那攢盒里的花生蘸:“你,我說你,你吃路近小攤上的東西?我聽人說,你們這種身份的人,是不能隨便吃東西的,你不怕給毒死?” 華靜瑤白她一眼:“你聽哪個人說的,你爹,還是茶樓里說書的?” “不是我爹,也不是說書的,是百子橋擺棋攤的那個駱胖子,對,就是上次和我爹一起被你抓去的那個,我聽他說的,他說他是大家出身,這些事他都懂?!崩钛a兒說道。 華靜瑤想起來了,那位擺棋攤的駱胖子,還真是大家出身,建明伯府的二老爺,駱仵作的親二哥,能不是大家出身嗎? 那位駱二爺,沒事就去百子橋擺棋攤…… “好,他是大家出身,他說的都對,你去把小喬氏叫進來吧,別讓她把我那桃樹給摳壞了,那棵樹今天要結很多果子的?!?/br> 小喬氏跟著李補兒進來,見到華靜瑤就跪在地上磕頭,小艾要給她放墊子,小喬氏說道:“小艾姑娘不用管我,我就想這樣磕頭,這樣痛快?!?/br> 天井里鋪的是青磚,小喬氏砰砰砰的一頓磕,額頭上一片青紫,還滲出了血絲。 華靜瑤讓小艾去煮雞蛋,小喬氏也沒推辭,在小板凳上坐了,對華靜瑤說道:“大小姐,小女子的jiejie行刑前,小女子去送她,她叮囑小女子一定要替她給大小姐磕上幾個頭,她說她是有罪之身,她不配給您磕頭,讓小女子替她磕,還請大小姐別嫌棄?!?/br> 大喬氏手上有兩條人命,老李和方裁縫。雖然方裁縫乃謀大逆罪人,大喬氏殺他罪不致死,但是老李卻確實是大喬氏所殺,大喬氏最終被判絞刑。 華靜瑤道:“你姐的案子是我查出來的,她被判刑我也沒有為她開脫,她不用謝我,你也不用?!?/br> 小喬氏搖頭:“別的死囚犯臨刑前也只能和家里人說上幾句話,吃上一碗飯,可小女子卻和我姐說了好一陣子,還讓她換了新衣裳衙門里的官爺說,是大小姐給他們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