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章 第114節
祥伯反倒覺得這樣挺好,否則這些院子空得太久也不好,四公子每個院子住一住,也就有了人氣。 當年國公爺去世,世子沈遠把府里的下人篩了幾遍,后來索性只留下上歲數的老人兒,余下的全都打發去了莊子上。 沈四公子喜歡搬來搬去,加之他又是個極愛干凈的,聞不得一丁點異味,若是哪個院子打掃得不干凈,沈四公子不用進門,在門口路過就能聞出來,因此,這些日子府里的丫鬟小廝添置了不少。 國公府不會隨隨便便讓人牙子上門,新添置的丫鬟小廝全都是家生子。沈四公子對此不置可否,這些事情全都交給祥伯,他懶得過問。 祥伯帶著帳房,剛剛走進翠竹軒,就看到兩個粗使丫鬟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外走,看到祥伯,兩個丫鬟慌忙行禮。 祥伯不由皺眉,問道:“快過年了,你們哭個啥?” 其中一個膽子大些,委屈地說道:“奴婢們是園子里的,菠菜jiejie叫我們過來掃雪,可是剛剛四公子回來,讓我們快點走,說我們……說我們有脂粉味……難聞,我們沒想到會沖撞到四公子,我們不是故意的,祥爺爺,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話還沒有說完,丫鬟的眼淚便又滾落出來,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任誰被人這樣說,都會覺得委屈。 一旁的帳房已經聽傻了,頭發根兒都要立起來了,以前他們也聽府里的人私底下說四公子愛干凈,手下的小廝一天要洗三次澡,那時他們沒當真,以為那些人夸張,四公子這樣的身份,原本就是嬌生慣養的,多多少少會有些小怪癖而已,可今天他們是見識到了,這兩個丫鬟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只是聞到一點香粉的味道,沒覺得難聞啊。 祥伯無奈地揮揮手,對兩個丫鬟道:“干活就干活,不要涂脂抹粉了,別哭了,快去把臉洗干凈,再回來掃雪?!?/br> 兩個丫鬟行禮,小跑著洗臉去了。 祥伯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什么,對帳房的幾個人說道:“你們幾天沒洗澡了?” 帳房們早就聽得膽戰心驚,大冬天的洗澡的次數不多,不可能像平安喜樂那樣一天洗三次,再說了,若是他們也一天洗三次澡,哪還有時間打理帳目。 好在其中有兩名帳房,是昨天剛剛洗過的,祥伯對這兩個人說道:“進去以后,你們兩個人在前面,其他幾個站在后面,千萬不要熏著四公子?!?/br> 院子里已經掃出了一條小徑,一只貓兒飛快地在小徑上跑過,跳到廡廊下的美人靠上,抖落爪子上沾的雪沫,看到有人來了,貓兒警惕地看過來,琥珀色的眼睛精光四射。 “梔姐兒,是我?!毕椴Σ[瞇地說道。 聽到貓兒叫了一聲,帳房們這才知道,原來祥伯是在和那只貓打招呼。 那只貓竟然叫梔姐兒! 貓兒不是都叫阿花大黃小黑嗎? 這位四公子也真是真是……真是高雅脫俗。 聽說是要給他看帳目,沈逍的腦袋立刻大了幾圈兒。 更令他不爽的是,那厚厚的十幾本帳冊散發著濃烈的味道,有劣質的臭墨味,還有汗味和一股子霉味兒。 沈逍看向祥伯,問道:“以前這些帳目是誰在管著?” 祥伯說道:“以前是國公夫人管著,國公夫人去世后,便是國公爺親自來管,再后來便交給了世子?!?/br> 也說是說,這些帳目現在交給他了,他責無旁怠。 “放下吧,我有空時會看的?!鄙蝈姓f道。 帳房們松了口氣,忙道:“四公子若是有不清楚的,您就讓人把小的們叫過來?!?/br> “嗯,你們下去吧?!鄙蝈械卣f道。 帳房們舒了口氣,連忙行禮退了出去,剛剛走到門口,他們便聽到沈四公子說道:“芹菜,你想辦法把這些帳冊弄得好聞一點再拿過來?!?/br> 帳房們面面相覷,好在四公子嫌棄的不是他們,而是帳冊。 芹菜對于這些小事早已駕輕就熟,半個時辰后,十幾本帳冊重又擺到沈逍面前時,味道已經好聞了許多。 可也只是好聞了,原本的味道還在,至少沈四公子是能夠聞出來的。 第二三四章 粥棚(一) 接連三日,沈逍沒有出門,他在書房里看帳冊,雖然沒有人教他,可是漸漸的,他也從初時一竅不同,到現在能看出門道。 到了第四天,沈逍讓人叫來幾名帳房,問了幾處帳目上不清楚的地方,帳房們便知道四公子是詳細看過,而且也看出門道了。 待到把所有帳目核對清楚,外院的管事又送來長長的年禮單子,沈逍好不容易處理完年禮,祥伯又過來問施粥的事。 每年臘月,宗室和勛貴們都會施粥,各家都有粥棚,往年十一月時,便會有德高望重的長輩邀集各府女眷商議施粥的事,永國公府這些年沒有當家主母,世子沈遠便會讓管事婆子帶話過去。 如今沈遠不在了,長輩們或許是覺得沈逍年紀太小,因此也沒有給永國公府送帖子,祥伯畢竟上了年紀,不能面面俱到,沒有人相邀,他便把粥棚的事給忘了,直到這幾天下雪,他聽說城外有人凍死,又聽說昨天有個乞丐餓極了,跑到長公主府的粥棚里喝粥,竟然給活活掙死了,祥伯這才想起開粥棚的事。 若是永國公府從來不參合這事也就罷了,年年都開粥棚,偏偏四公子回來,這粥棚就不開了,傳出去外面的人不會相信永國公府是真的忘了,只會認為四公子涼薄。 大冷的天,祥伯急出滿頭大汗,他是真老了,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給忘了。 沈逍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門,留在府里處理中饋,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正想出去透透氣,就看到祥伯急匆匆進來,進門時不小心踩到梔姐兒的尾巴,梔姐兒一聲慘叫,跳進沈逍懷里。 沈逍安撫著梔姐兒,看向祥伯,問道:“怎么了?” 祥伯連忙說了開粥棚的事,沈逍問道:“父親和大哥在時,府里年年都開粥棚嗎?” 祥伯道:“除了有一年,宮里要開粥棚,讓各府出銀出米,府里沒有單另開粥棚以外,咱們府里年年都開?!?/br> “既然這樣,那今年也繼續開吧,只是現在已經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地方?!鄙蝈姓f道。 “有,一定能有,開粥棚的地方都是順天府劃出來的,各府有各府的地方,咱們府里今年沒有開,那地方就空出來了,老奴這就去安排。唉,都是老奴的錯,若不是聽說長公主府的粥棚里撐死了人,老奴現在還沒有想起來這事呢?!毕椴载煹卣f道,行了禮便準備出去。 “等等”,沈逍叫住祥伯,問道,“你說長公主府的粥棚撐死人了?什么時候的事,具體情況你知道嗎?” 祥伯忙道:“這就是昨天的事,老奴也是聽咱們府里出去采買的人說的,據說是個乞丐,可能是餓極了,一口氣喝了幾碗粥,便給活活撐死了?!?/br> 接連三日,沈逍沒有出門,他在書房里看帳冊,雖然沒有人教他,可是漸漸的,他也從初時一竅不同,到現在能看出門道。 到了第四天,沈逍讓人叫來幾名帳房,問了幾處帳目上不清楚的地方,帳房們便知道四公子是詳細看過,而且也看出門道了。 待到把所有帳目核對清楚,外院的管事又送來長長的年禮單子,沈逍好不容易處理完年禮,祥伯又過來問施粥的事。 每年臘月,宗室和勛貴們都會施粥,各家都有粥棚,往年十一月時,便會有德高望重的長輩邀集各府女眷商議施粥的事,永國公府這些年沒有當家主母,世子沈遠便會讓管事婆子帶話過去。 如今沈遠不在了,長輩們或許是覺得沈逍年紀太小,因此也沒有給永國公府送帖子,祥伯畢竟上了年紀,不能面面俱到,沒有人相邀,他便把粥棚的事給忘了,直到這幾天下雪,他聽說城外有人凍死,又聽說昨天有個乞丐餓極了,跑到長公主府的粥棚里喝粥,竟然給活活掙死了,祥伯這才想起開粥棚的事。 若是永國公府從來不參合這事也就罷了,年年都開粥棚,偏偏四公子回來,這粥棚就不開了,傳出去外面的人不會相信永國公府是真的忘了,只會認為四公子涼薄。 大冷的天,祥伯急出滿頭大汗,他是真老了,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給忘了。 沈逍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門,留在府里處理中饋,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正想出去透透氣,就看到祥伯急匆匆進來,進門時不小心踩到梔姐兒的尾巴,梔姐兒一聲慘叫,跳進沈逍懷里。 沈逍安撫著梔姐兒,看向祥伯,問道:“怎么了?” 祥伯連忙說了開粥棚的事,沈逍問道:“父親和大哥在時,府里年年都開粥棚嗎?” 祥伯道:“除了有一年,宮里要開粥棚,讓各府出銀出米,府里沒有單另開粥棚以外,咱們府里年年都開?!?/br> “既然這樣,那今年也繼續開吧,只是現在已經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地方?!鄙蝈姓f道。 “有,一定能有,開粥棚的地方都是順天府劃出來的,各府有各府的地方,咱們府里今年沒有開,那地方就空出來了,老奴這就去安排。唉,都是老奴的錯,若不是聽說長公主府的粥棚里撐死了人,老奴現在還沒有想起來這事呢?!毕椴载煹卣f道,行了禮便準備出去。 “等等”,沈逍叫住祥伯,問道,“你說長公主府的粥棚撐死人了?什么時候的事,具體情況你知道嗎?” 祥伯忙道:“這就是昨天的事,老奴也是聽咱們府里出去采買的人說的,據說是個乞丐,可能是餓極了,一口氣喝了幾碗粥,便給活活撐死了?!?/br> 撐死了人,老奴現在還沒有想起來這事呢?!毕椴载煹卣f道,行了禮便準備出去。 “等等”,沈逍叫住祥伯,問道,“你說長公主府的粥棚撐死人了?什么時候的事,具體情況你知道嗎?” 祥伯忙道:“這就是昨天的事,老奴也是聽咱們府里出去采買的人說的,據說是個乞丐,可能是餓極了,一口氣喝了幾碗粥,便給活活撐死了?!?/br> 第二三五章 粥棚(二) 粥棚被兩家鄰居占去大半也就罷了,還有更讓人咋舌的。 原來,昨天被活活撐死的那個乞丐是死在長公主府的粥棚外面,那是他倒下去的那片地方,恰好就是長公主府和永國公府兩家粥棚門前的交界限,且,腦袋還是在永國公府這邊。 沈逍正在聽管事稟報昨天的事,便看到長公主府的粥棚對面,停著一頂轎子,轎子外面站著的小丫鬟,正是小艾。 小艾在這里,那么轎子里坐著的是誰,就不用猜了。 也不知道華大小姐今天抽的哪陣風,沒有坐她那寬大華麗的馬車。 且,這頂青布小轎就是街上隨處可見拉腳的那一種,并非是大戶人家自用的。 沈逍蹙眉,假裝沒有看到,轉身進了自家粥棚。 可是粥棚太小了,里面堆滿米袋子,這樣一來空氣便不流通,換作別人沒什么,可是沈逍卻捂起了鼻子,只好施施然從粥棚里出來。 沒想到他剛剛出來,迎面便撞上了尹捕頭。 “沈四公子,原來你也在啊,太好了太好了?!?/br> 透過尹捕頭臉上的喜色,沈逍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怎么了?”沈逍問道。 “是這么回事,昨天死在貴府粥棚外面的那名乞丐,尸格已經出來了,并非是喝粥撐死?!币额^說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沈逍的眉頭擰在一起,冷聲說道:“你說那名乞丐是死在我家粥棚外面的?為何在此之前我聽到的,都是那乞丐是死在長公主府的粥棚外面?” 尹捕頭有些尷尬,道:“這案子最初報到衙門時,目擊的證人全都說是撐死的,那人既然是在長公主府的粥棚喝粥,自是算做死在長公主府的粥棚外面??墒邱権踝黩炇?,驗出那乞丐受傷在前,喝粥在后,致他死命的并非是粥,而是他的內傷,這樣一來,就不能按照撐死定案了。根據順天府劃定的粥棚位置,那乞丐倒下的地方,恰好就是貴府粥棚所在,這地方歸貴府使用,順天府里有存檔,十幾年來沒有變過?!?/br> 沈逍哼了一聲,先前是撐死的,那便是和長公主府有關系,現在變成受傷致死,便按照倒下去的地方來定案了,你們是欺負人吧。 這地方的確歸永國公府使用,可是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到長公主府是如何搶地盤的。 沒出命案時,這地方你們搶著用,出了命案,這地方就成我的了? 尹捕頭察言觀色,預感到今冬最大的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臨,他連忙陪笑說道:“其實呢,死者死在哪里都是小事,因為尸格上寫得清清楚楚,死者受傷已經超過兩日,兩日之前永國公府的粥棚還沒有搭起來,這和貴府肯定沒有關系?!?/br> 沒有關系還要硬把案發地算到我們府上? 沈逍問道:“尹捕頭今日過來是查案嗎?” 尹捕頭道:“不瞞沈四公子,這個案子已經查明了,只是那犯案的人一時還沒有抓到,我們來這里看看?!?/br> 既然已經查明,沈逍懶得多問,上一次他是奉了皇帝口諭協助大皇子辦案,這一次沒有圣諭,他自是不能參合。 沈逍頷首,對尹捕頭道:“那辛苦尹捕頭了?!?/br> 說完,沈逍便想走了,他今天過來,也只是想要看看是如何施粥的,現在已經看完了,也該回去了。 “沈四公子請留步?!鄙砗髠鱽硪额^的聲音。 沈逍轉頭,問道:“可還有事?” 尹捕頭有點不好意思,說道:“聽說沈四公子認識朱祿?若是認識,可否告訴朱祿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