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章 第103節
史乙不死心,問道:“您老別小看小米莊的假道士,不論他們的丹藥是真是假,可人家是是獨一份,別說是京城,恐怕整個大周朝也是獨一份,物以稀為貴?!?/br> “你這小子懂個屁,我和你說啊,那兩個假道士算個屁的獨一份,珍瓏館里的才是好東西,可就是貴,一般人買不起,所以才不出名而已,倒讓王二瞎子那個臭不要臉的把錢賺了?!崩吓祟^說道。 “珍瓏館?您老喝多了吧,誰不知道珍瓏館是賭坊啊?!笔芬夜笮?。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把潘老頭的火氣給笑出來了。潘老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我才沒喝多,珍瓏館的貨是無憂公子的,論起煉制丹藥,誰能比得上無憂公子?” “無憂公子是誰?”史乙激動得心如撞鹿,強忍著沒有跳起來,“聽這名字不像是凡人啊?!?/br> “本就不是凡人,你以前煉制仙丹的能是凡人?若是凡人就能煉出真正的仙丹來,當年那徐福為何一去不回?徐福有錢有人,他隨便抓幾個小米莊那樣的假道士回來,給始皇帝煉煉丹藥不就行了?就是因為徐福是聰明人,他知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所以他寧可一走了之,也不敢給始皇帝獻上假丹藥?!迸死项^說得口沫橫飛,史乙懷疑他喝下的酒全都順著唾沫星子噴出來了。 “聽您老這么說,莫非您也沒有見過無憂公子?這就奇怪了,您既沒有見過他,為何會認定他不是凡人呢?!笔芬矣謫?。 “唉”,老潘頭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啜了一口,說道,“我和你說啊,有一回我去城外拿貨,多喝了幾杯,錯過了關城門的時辰,迷迷糊糊的就睡在了路邊,那正是數九寒天,我被凍死過去了,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破廟里,那破廟四處透風,可我周身暖洋洋的,一個小乞丐對我說,他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死了,剛好有位公子爺騎馬路過,掏出一顆仙丹給我吃下,讓那小乞丐給我找個地方躺平了,不要讓人打擾,還給了小乞丐一兩銀子和一顆丹藥,讓那小乞丐待我身上有熱氣時再把那顆丹藥服下,小乞丐照著做了,我果然就活過來了?!?/br> 說到這里,老潘頭珍而貴之從脖子上摘下一只玉葫蘆拿給史乙看。 史乙接過一看,那只玉葫蘆上面有塞子,內里中空,原來是個小巧玲瓏的藥瓶兒。 而玉葫蘆上面刻著兩個字“無憂”。 “那時我便知道珍瓏館里賣丹藥的事,這事你們不知道,可我們做這行的都知道,我也聽人說過無憂公子這個名號,還以為是故弄玄虛,可我這條老命擺在這里,那就不是故弄玄虛,是真的?!?/br> 史乙把自老潘頭那里打聽到的事告訴了華靜瑤,華靜瑤沉默一刻,對史乙說道:“老潘頭差點被凍死的事,就是去年冬天發生的嗎?” 史乙點點頭:“應該就是去年冬天?!?/br> 華靜瑤微微一笑,又問道:“老潘頭是賣迷藥的,他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醉仙桃的方子拍花的都有,用不著找他買?!?/br> 史乙道:“姑娘說得沒錯,拍花的采花的大多會自己配藥,老潘頭能一直做這行,主要是因為他的客人大多都是熟客,這些人中有后宅的貴婦人,也有大戶人家的二世祖,總之,沒有幾個是升頭小民,老潘頭三天兩頭出入順天府,還能過得好好的,全都是因為他嘴嚴?!?/br> 華靜瑤噗哧笑出來了,就這種幾杯黃湯下肚,就把無憂公子說出來的人,當然是嘴嚴,否則街上那么多酒鬼,無憂公子為何只救他一個人。 還不就是想讓他給做宣傳啊,同行之間的口碑宣傳是最有用的,因為針對的是那些愛買秘藥的人。 否則你對沈逍說有位會煉仙丹的神仙,沈逍一準兒捂住鼻子說你有口臭。 可若是對鞏六說起,鞏六說不定會拉上你問個究竟。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找一百個人說話,人家不愛聽,還不如只找那個愛聽的人來說。 打發走了史乙,華靜瑤獨自站在窗前,無憂公子是誰?會是聶正琪自己嗎? 湘竹見過無憂公子,可是她不認識。 這時,大丫鬟紫薇進來,對華靜瑤說道:“姑娘,您的那朵東珠的珠花上,有顆珠子劃花了,奴婢讓人去問了幾家銀樓,都沒有成色這么好的珠子,您看要不送到銀作坊去重鑲吧?!?/br> 說起珠寶首飾,華靜瑤可比不上紫薇,她說道:“你看著辦吧?!?/br> 紫薇答應著便要出去找人往銀作局送珠花,華靜瑤看著她轉身的樣子,忽然心中一動,叫住了她。 第二一三章 送你一朵殘花 “紫薇,京城里的貴女,你全都能認的出來嗎?”華靜瑤問道。 紫薇一怔,不明白姑娘為何有此一問,她思忖著說道:“奴婢能認出來的夫人小姐并不多,和殿下差不多年紀的有十幾位吧,和姑娘差不多年紀的…也只有秦家和慶王府的幾位姑娘是見過的,不過也是前幾年,如今她們長大了,女大十八變,奴婢怕是也認不出來了?!?/br> 華靜瑤點點頭,揮手讓紫薇出去,剛好小艾捧了一束剛剪的花枝子進來,華靜瑤便問道:“京城里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姑娘,你能認出幾位?” 小艾笑著說道:“那就多了,自從奴婢提了三等,見過的人可多了,但凡是奴婢見過的,差不多都能記住,姑娘若是真讓奴婢數出來,奴婢怕是要數上一陣子呢?!?/br> 華靜瑤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 去了順天府,華靜瑤對大皇子說道:“我懷疑那位無憂公子就是京城里某位貴公子,湘竹不認識,并不代表這個人沒有來歷。比如我的一等大丫鬟紫薇,她自己提了二等以后,便幾乎不再出門,整日在府里管著我的衣裳首飾,管著那些小丫鬟,反倒是小艾,因為年紀小,反倒能跟著我出出進進,她見過的人反而比紫薇更多?!?/br> 大皇子想了想,笑著說道:“好像還真是這樣,大戶人家的大丫鬟,據說養得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要金貴,到了年歲以后,便也不出來了,整日在府里繡花做針線,那個湘竹想來也是如此,她說不認識,應該是真的不認識?!?/br> 說著,大皇子把桌上的一幀小像拿給華靜瑤來看,說道:“你看,這是秦府丞根據湘竹的描述畫出來的?!?/br> 面像上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這張臉和華靜瑤想像中的無憂公子全無相似之處。 無憂公子無論是真神仙還是假神仙,多多少少都會自帶仙氣,可是畫像上的這張臉,只能勉強算是不丑,可若是說這人不凡,那一定是個瞎子。 “這是根據湘竹的描述畫出來的?她的藥勁散了,也能如此配合?”華靜瑤好奇地問道。 “當然不是,湘竹的藥勁一過,她便一言不發,無奈,她只好生病了?!贝蠡首訃@了口氣,既然把湘竹帶出來了,自是不能再讓她回去,擔心湘竹會自殺,所以只好讓她生病,對,就是生病。 “既然湘竹一言不發,那這畫像怎么來的?”華靜瑤更好奇了。 大皇子笑道:“多虧有阿逍。湘竹毒性發做時,阿逍盤問過她,秦府丞就是根據阿逍的復述畫出來的?!?/br> 說到這里,大皇子不忘夸獎沈逍:“阿逍真是個人才啊,我真沒有想到,阿逍不但大病痊愈,竟然還因禍得福,得了怪醫岳離的真傳?!?/br> “真傳?他會治病嗎?若是我沒有記錯,他自己的病還沒有治好,那個叫菠菜的丫鬟,每天都要給他往腦袋上抹藥汁子?!比A靜瑤其實是不想給大皇子潑冷水的,可是大皇子說到了沈逍,她就忍不住想要說上幾句。 華靜瑤拿著那張小像又看了看,還是覺得這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唉,是她對無憂公子想像得太過了嗎? “大表哥,我覺得這畫上的無憂公子好像不夠好看,一眼看去并不能令人忘憂?!比A大小姐提出了寶貴意見。 大皇子無言以對,表妹你整日里要么去看華三老爺,要么去看自家養的那群鹿,再看別人,當然只能是不夠好看了。 話雖如此,華靜瑤還是叫來史乙,讓他把這張畫像謄抄幾份,人手一份,順天府的衙役們一起,滿京城去找。 這是最笨的法子了。 用華大小姐的話說,這叫虛張聲勢。 “大表哥,京城里的貴公子,你一定見過不少,你想辦法從這些人里找一找吧?!?/br> 她還是堅信,這位神秘的無憂公子,就是京城里某個府里的某位公子。 “無憂公子會不會就是聶正琪本人?或者湘竹根本沒有見過無憂公子,她見到的就是聶正琪,她為了保護自家公子,所以才一口咬定無憂公子另有其人?”大皇子忽發奇想。 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無憂公子若真是聶正琪本人,那么這個聶正琪也厲害了。 從小被關在府里,自學成材,學會了煉丹制毒,還學會了殺人害人,且,還有賺錢的頭腦,在珍瓏館里賺下大筆金銀。 從大皇子的屋里出來,拐了一個彎,便是順天府里那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花壇。 華靜瑤每次走過這個小花壇,都會讓小艾掐朵花。 她幫順天府破案,連薪水都沒有,若是不掐朵花,她覺得很虧。 今天小艾伸手剛要掐花,就聽說一聲咳嗽,小艾嚇得小手一抖,被花枝子上的尖刺扎破了手。 看著手指頭上滲出來的血珠子,小丫頭扁扁小嘴,強忍著才沒有哭出來。 華靜瑤猛一回頭,便看到嚇到丫鬟的那個人,不,是那塊炭。 “你有事?”華靜瑤冷冰冰地問道。 沈逍倒背著手,像個身板硬朗的老頭,他走到華靜瑤面前,從身后伸出一只手,手里是一朵花。 “這花壇里本就沒有幾朵花,以后別摘了?!?/br> 沈逍手里是一朵花瓣微卷,已現憔悴的蜀葵。 看得出來,這朵蜀葵在兩三個時辰之前,還是青春無限的,只是現在,已經殘了殘了殘了! 一般來說,花兒被掐下來兩三個時辰,按理也不會殘成這樣,這一朵委實是慘了一點兒,若不是花芯處還有幾分鮮艷,華靜瑤會以為這是昨天摘下來的。 “你送我的?”華靜瑤澀澀地問道。 “嗯?!?/br> 沈逍說完把那朵花朝著華靜瑤扔了過來,華靜瑤下意識接住,然后沈逍就走了走了走了。 他走得很快,幾乎是瞬間,華靜瑤就看不到他的蹤影了。 她看看花壇里的花,又看向小艾,問道:“順天府里種了蜀葵嗎?” 小艾搖搖頭。 華靜瑤看看那朵殘得快要 第二一四章 有錢人就是這樣低調 衙門里的茅廁不分男女,畢竟除了幾個女獄卒以外,衙門里也沒有其他女人,而這幾個女獄卒平日里也不來這里如廁,她們都是去后巷里掃街奴住的大雜院。 長公主府的馬車內吃的穿的玩的應有盡有,唯獨沒有恭桶,因此華大小姐也只能去那開滿蜀葵的地方如廁,每次小艾會在外面守著,以防有愣頭青闖進去。 華大小姐看著手里的蜀葵,雖然她不清楚沈逍為何會送朵殘花給她,但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沈逍去過茅廁! 華大小姐恨恨,隨手一撕,只留殘紅在風中飄零…… 史甲很快便帶回了消息,袁重九一家不見了。 袁重九何許人也? 他住在白石頭胡同,而聶元慎的那位外室,原本就是住在白石頭胡同。 袁重九就是那家的房東。 當日,尹捕頭拿了三幅畫像讓袁重九辨認,袁重九在里面認出了聶元慎。 華靜瑤看過當初袁重九的口供,據他所說,那女子是四年前搬進白石頭胡同,租的就是他家的房子。那女子自稱姓李,和她一起住在那里的還有一位嬤嬤,據說那是她的乳娘。李姑娘二十上下,相貌端莊,舉止優雅,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袁重九見她們都是女子,怕惹事非,不肯把房子租給她們,次日那位嬤嬤便帶了一位看上去很有氣派的中年男子前來。那男子自稱是李姑娘的表哥,袁重九也不是頭一天租房子了,看到那男子時便猜到幾分,暗忖這位李娘子十有八、九是男子包養的外室,這種人都是不差錢的,于是便把房子租給了他們。 袁重九在胡同里有兩處小宅子,一處租給了李娘子,另一處他們一家自己住著。據口供上所寫,袁重九經??吹阶苑Q是李娘子表哥的男子,那男子每個月都會來五六次,每次都會在這里過夜。那位李娘子平日里不出門,偶爾有人看到她,也是穿金戴銀。 大約二年多以前,袁重九的妻子回家說,在胡同口的藥鋪里看到了李娘子的表哥,那人正在買藥,待他走后,袁妻問藥鋪里的伙計,那人買的什么藥,伙計說是十三太保。 因此,袁重九懷疑李娘子有了身孕。 此事過后月余,李娘子的乳娘便找到他家,說是家里老人生病,要回去看看,乳娘留下三個月的房租,說三個月后就回來。 李娘子這一去便是三個月,眼看著房租已經到期了,人也沒有回來。 袁重九便找來鎖匠,撬開鎖頭,這才發現原本宅子里的東西不知何時已經搬空了,只留下幾張床鋪桌椅。 于是他便把那房子重新出租,心想若是那李娘子回來,大不了他退一個月的租金出來。 沒想到李娘子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到如今已經有兩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