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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鐘千碧說了什么混賬話,等高甜一出來,高周就可以第一時間安慰她,讓她把鐘千碧那個混賬人的混賬話忘掉。 高甜卻已經做好了決定,她笑著看裴教授夫婦,看宋琳,看高周:裴爺爺,蓉奶奶,宋阿姨,爸爸,這次我自己去。我自己開車去。 我既然想好了,我就有這個心理準備。我還是想自己面對這一切。你們如果實在擔心,那我們就保持電話聯絡。我保證我什么都會跟你們說,不論有任何感受,任何想法,我都不會再自己憋著,我會坦白的告訴你們。但請你們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要改變。 高甜執意自己去,也有些想要空間和時間自己消化排解的考量。 她完全可以想見,他們陪著她一塊去,等見完了人,她一定會獲得各方的體貼愛護,貼心照顧和安慰,她的心理上一定會得到滿足。 可是心理在受到傷害之后,直接就被溫暖的愛意包裹,還怎么能完成蛻變呢? 人都是向往憧憬和溫暖的,說高甜自虐也好,她從心理醫生的角度來看,她必須得對自己狠一些,她必須得單獨留給自己一些時間來自愈和蛻變。 溫暖黏膩的甜意確實會讓人愉悅,可那未必能夠完全消化高甜心理上積壓多年的病癥。 她是下了狠心想要治好自己的,她就必須得讓自己承受一些東西。 大約,也是嘗到了和高周說開之后的好處,高甜決心誠實的面對自己。 高周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裴教授一個眼神輕輕制止了。 高甜近些天的治療,明顯狀態好了很多,來自于高周的溫暖守護,很明顯治愈了高甜童年青少年時期的傷痛。 她青少年時期的另外一個傷痛的來源就是鐘千碧。上一次的見面,兩個人著實劍拔弩張,不是高甜最好的狀態,反而讓她被鐘千碧所傷。 高甜的心理防御被擊潰,現在正在慢慢的重建,但哪怕是在重建的過程中,也不可能讓一個成人真的如幼兒一樣不再遭受任何的刺激。 更何況就算真的是幼兒,也沒可能不經受外界的刺激。人畢竟不是生活在真空的環境之中的。 構建好的完整的強大的精神世界,必然是通過自洽圓融的方式,合理的找到和這個世上所有刺激共存的方法。有刺激,不是壞事,但也不是好事,精神世界和心理能力,都是需要找到一種方式來處理這些刺激。 高甜一直防御,一直避開,這不是長久之計。上次他們深刻探討過,裴教授和高甜都認為,她應該學會慢慢的打開自己,學會淬煉自己處理這些刺激的能力,從而轉化出屬于自己的能量。 不再封閉,才會有蛻變,重建起來的精神世界和心理狀態必然更加的柔韌有力量。 在完成蛻變之后,裴教授相信,同時堅信,高甜一定會成為更好的自己,并且,會成為更有生活感更睿智更優秀更勇敢的心理醫生。 再度面對鐘千碧,高甜神色平靜。 她習慣了用這樣的態度面對一切,這一次,沒有讓那個永遠冷靜從容的高醫生拿著面具出來頂替她,而是高甜自己,揣著一屋子人的擔心和她自己被照顧滋養了這么多天的安全感,坐在了鐘千碧的對面。 屋子里除了她和鐘千碧之外,還有兩個女刑警,看押著鐘千碧。 鐘千碧穿著犯人服,手被拷著,看起來沒有醫院里那么張牙舞爪了,挺乖的樣子,也沒有囂張跋扈,就是服服帖帖的樣子。 這么一看,鐘千碧還是挺老的。臉上皺紋特別多,頭發也白了一多半,但是精神不差。 高甜目測,手術挺成功的,在看押期間,鐘千碧應該沒犯過病。 鐘千碧沒再叫高甜糕糕,也不故作親近,撤去了臉上偽善的笑容,她看鐘千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們說,是你最先找到了證據,然后才把我給抓了。 高甜說:是的。 鐘千碧說:你挺狠的。 高甜本來想說,哪有你狠呢。后來轉念一想,何必同她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就沒再說話了,只是靜靜看著鐘千碧。 談話的時間是有限制的。 高甜不說話,鐘千碧也沒打算聽她的回應,直接又說: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他們說,哪怕你是我的女兒,我也不能對你做這樣的事情。你是獨立的人,應該不被任何人所控制。 其實見你之前,想著要說的話很多,但見了之后,忽然覺得沒什么好說的。這么些年,真話假話說的太多了。有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習慣了。 鐘千碧捋了捋頭發,說,你出生之前,你姥姥和你幾個舅舅得知我懷孕了,對你很期待。但是直到臨產,我對你都沒有半點感情。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期待你的到來。把你生下來,我也并不喜歡你。 高甜,真的很奇怪,我對你沒有對孩子的喜歡。我還是只喜歡我自己。 沒怎么照顧過你,對你也不好,你對我也沒什么感情。你把我送進來,挺好的,我是自作自受,你就當沒我了。以后我也不會再去sao擾你。咱們各過各的,挺好。我以后死了也跟你沒有關系。 高甜,你姥姥臨終的時候最惦記你,有空你多去看看她吧。給她掃掃墓,這么多年我沒去看過她,以后也不會去的。她和你幾個舅舅都不喜歡我,正好,鬧翻了也不錯,大家就都當我沒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