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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說,明天跟著高甜去醫院后,醫院里肯定對這事有所議論。哪怕是不當著高甜的面議論,背地里也總還是有一些聲音的。寧曜只要想聽,總能知道。 這小孩。 他這是怕自己沒說實話,怕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騙了他。 高甜不想擔這個名聲,事情也瞞不住,她也不想被說是騙了他,坦誠來說也不是不可以,本來是怕他思慮過重,可要是不說,恐怕這小孩思慮更重。 她就把宋琳那天深夜來電簡單說了下,說這個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有所準備。 醫院里的事情略去鐘千碧葉云商那些不三不四的話,剩下的能說的都說了。目的也是要讓寧曜明白,事情真的已經解決了,他不必過于擔心。 寧曜拿著卡的手慢慢落下去,他也慢慢垂了眸,就像是同著高甜一塊兒經歷了這么些事情似的,整個人沉甸甸的,真心實意的為高甜擔憂:那以后呢? 以后要是再有這樣的事情,那怎么辦? 你之前說,說她是沖著你和高伯父來的?,F在高伯父不在,她就只會不停的折騰你。 高甜也不知道怎么了,聽著這些話,就特別想哭。 她也垂眼,掩飾著眼里涌出的淚意,不想被寧曜看到,可心里又酸又澀,淚意好像洶涌不盡,強行壓制也難壓下心中滋味。 她不想說以后,盡管她已經做好了以后的打算,但是她不想說。 也不應該說。 高甜從小沙發上滑下來,也盤腿坐在地毯上,想要跟寧曜的視線平齊。 可寧曜比她高,她這樣坐下來,哪怕挺直了腰背,卻也成了她微微仰著頭才能對上寧曜的目光。 挺直了腰背坐有點累,高甜干脆放松一下,目光落在寧曜面容上,像是三月的風,溫暖舒適,卻又像是海上的落日余暉,暗意上涌。 寧寧,我們這樣相處也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從一開始你就是我的病人,我希望你開心快樂,希望你一切都好。我盡我所能驅除你心中陰霾,想讓你看到這世界的美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醫生對病患應該做的。當然了,這其中肯定也摻雜了我的私人感情,因為我確實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扮演醫生的角色。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個大的前提。那就是,我是你的主治醫師。我職責所在,我責無旁貸。 高甜太清楚了,她和寧曜之間出問題了。界限感太模糊,是一定會出問題的。 寧曜這樣下去,遲早會影響他的心境,高甜不可能任由他發展下去。 及時喊停,這就是她這個主治醫師該做的。 把迷障驅散,把事實點破,對高甜來說不輕松。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能把這些話說出來,她甚至無法坐在小沙發上說這些話。 她只能坐下來,哪怕是比寧曜低著,至少能讓她好受一點。 雖然這一點,低到忽略不計。 高甜知道,說這些話給寧曜聽,寧曜一定會很受傷。他那么敏感,任何一點點不好聽的話都會刺痛他的。 可是她要是不說,自己的事情被寧曜過多的關注,過多的牽動他的情緒,遲早會將他本就不能負荷太多的心境壓垮的。 寧曜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楊佑醫院的診室里。 他每周兩次診療,每次一個小時。診療面談過程中,高甜就是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的。 熟悉之后的朝夕相處里,在醫院里不做診療的時候,或者他們一起在家的時候,一起外出的時候,說說笑笑,談天說地,聊天生活,氣氛都是輕松愜意的。 高甜私底下很少會用這樣的純粹對待病人的語氣說話。 寧曜常常會覺得,他似乎跟高甜成了親近的一家人,是好朋友,或者是親友,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傊?,就不僅僅是病人和醫生?;蛘哒f,那只是他們關系中很小很少的一部分,不占主導的一部分。 寧曜就不喜歡被人單純看做是高甜的病人,除了做診療的時候,他都不喜歡再叫高甜做高醫生了??伤植恢涝撛趺窗堰@些話說出來,只在心頭盤旋,哪怕是在做診療的時候也不曾吐露半分,他想,不說出來,好像是為了保護他自己似的。 高甜如今這樣說,正中他最近的心事,寧曜心里一時生氣一時委屈,就好像滿腔的熱意撞入了棉花里,沒把人家融化,倒是把自己折進去了,還濕漉漉沉甸甸的難受,怎么也沒法把皺起來的心復原。 寧曜忍不住將身體縮了縮,他背后空得很,只有幾步遠的落地燈靠墻立著,屁股底下墊著的柔軟地毯沒法給他安全感,小沙發在高甜身后,他也沒辦法拖過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把手邊高甜給糖糖買的特大號狗窩拖過來,又往里頭丟了一堆他從右手邊床上拽過來的幾個棉花娃娃,然后直接窩了進去。 這個冬天格外冷,高甜給糖糖買了好幾個特大號的柔軟棉窩,都是幾乎能睡進去一個人的大小。 每個棉窩里都配了很厚很柔軟的牛奶絨毯子。只是糖糖自從入冬后就獨愛寧曜的床,這些棉窩基本都沒有睡過,都是全新的。 寧曜把自己放在狗狗的棉窩里,抱著滿懷的棉花娃娃委委屈屈的用側臉對著高甜,他心里委屈,又莫名生氣,不想理高甜,又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駁倒她,一時矛盾至極,手上都忍不住開始揉捏娃娃的小肚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