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句抿了抿唇。

    大概是怕余句狡辯，mama又開口道：“別騙我?！?/br>
    mama聲音很低也很柔。

    mama一直都是這樣的，一直很溫柔，說話慢慢的，特別是生過病之后，和人交流總怕傷害到別人，生怕別人想太多。

    余句一下子就腦補出了昨天晚上的畫面，mama半夜偷偷看他房間，發現他悶在被子里哭卻又不敢說話，然后回去失眠。

    所以早上在浴室外的對話，也是裝的，怪不得出個門能把手機忘了。

    余句很不自禁地咬下嘴唇。

    別看他這會兒這么輕松的樣子，其實心要擰成一團了。

    “媽，我?！?/br>
    余句說到這兒，突然剎住了嘴。

    mama皺著眉等了好長一會兒，才問：“你怎么了？是想和我說什么嗎？”

    余句把一只手藏在身后，宣泄情緒般地用指甲使勁壓手心。

    “你是有喜歡的女孩了？”mama試探著先開口。

    余句指甲更用力了，他佯裝輕松地笑笑：“不是?！?/br>
    mama疑惑：“那是什么事？”

    余句明顯有話。

    也明顯的在顧忌什么，不敢開口。

    mama很耐心地等。

    過了好長一會兒，余句終于道：“我要是有喜歡的人呢？”

    mama一下子就笑了：“有喜歡的就有喜歡的，怎么會這么緊張？”

    是啊，怎么會這么緊張，緊張得手都要摳爛了。

    mama想了想：“是，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

    余句搖頭：“不是?！?/br>
    mama又想了想：“還是，”她說著往前湊了一點：“是不是人家嫌我們家境不好？”

    余句失笑：“沒有?！?/br>
    mama想了想：“你是害怕談戀愛嗎？”mama眉頭更緊了：“我總擔心你會被我影響?！?/br>
    mama拍了拍余句的膝蓋：“其實每段感情都不一樣，我們不能因為幾天的梅雨，就否認一整個春天，對嗎？”

    余句哧的一聲笑起來：“你現在這么會說?！?/br>
    mama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是朋友那學的?！?/br>
    “哎呀，說正經的呢?！眒ama瞪余句。

    余句笑了笑。

    這不是想，輕松一點嘛。

    他人都快暈了，再不開點玩笑要叫救護車了。

    “支支吾吾的，到底是什么事??？”mama又問。

    余句想了想，問：“我記得真真表哥之前帶了個男朋友回家，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mama不知道余句為什么突然說這個，她說：“上個月吧我還見你芳姨了，她和一個，”mama突然一個激靈，把手捂在嘴上：“哦！她和一個我沒見過的男的出來買菜，你說，那個人不會就是真真的那個誰吧？”

    “對對，”mama自己說自己點頭：“年齡也能對上，是小輩的樣子?！?/br>
    余句挑眉：“姨姨接受了？”

    mama笑：“我不知道，我也是瞎猜的，”她又說：“應該是吧，都多少年了?！?/br>
    余句：“挺好的哈?！?/br>
    說完，他小心地瞥了眼mama。

    mama笑了笑：“你提真真表哥干什么？”

    “好奇嘛，”余句問：“你覺得真真表哥他們現在生活怎么樣？”

    mama：“應該不錯吧，他們能一起出來買菜，應該是挺不錯的?！?/br>
    mama說著無奈了聲：“你別轉移話題，說你喜歡的女生呢?！?/br>
    余句說：“我沒喜歡的女生?！?/br>
    mama有點委屈了：“你又這樣子，你昨天都那樣了，還騙我?！?/br>
    余句：“我沒騙你?！?/br>
    余句抬眼和mama對視。

    好像不說不行了。

    所以現在的局面是怎么造成的？

    余句好像很清醒，但好像又不太清醒，他明明知道mama這一個個問題下來，他們會面臨什么，他會面臨什么，卻還是放任他mama質問。

    余句私心繞過了所有可以避開的答案和表情，與其說是mama想知道，不如說是余句推著，讓mama想知道。

    不管是mama，還是他，都在等他的一句話。

    事到如今，好像就只能事已至此了。

    余句一個咬牙，豁出去的樣子：“我的意思就是，我不喜歡女生?！?/br>
    mama表情有些疑惑：“你不喜歡女生你喜歡，什，么……”

    最后兩個字，mama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然后她看著余句，漸漸地皺起了眉。

    余句盡量保持簡單的呼吸，也盡量放松。

    因為睡眠嚴重不足，他這會兒腦袋更疼了，跟著沉重的心跳聲，耳朵嗡嗡的。

    冷靜。

    mama看著他，又好似不是看他。

    好久好久，她才開口。

    “你喜歡那個大哥哥？”mama問。

    余句愣了一下：“??？”

    mama：“是嗎？”

    余句本想一個臺階一個臺階走的，沒想到mama直接在二樓等他。

    他嗓子有點干，在不確定mama現在是什么態度的情況下，也模棱兩可地回了個：“啊?！?/br>
    mama抿住了唇。

    余句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mama偏開了視線：“我想想?！?/br>
    說完她就站了起來，離開了客廳。

    視線內沒有任何人了之后，余句長長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然后他仰起了頭。

    別看他一副好輕松的樣子，其實他好壓抑，他快哭了。

    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眼角，余句再吐一口氣。

    他不知道mama去哪里了，也不知道mama去想了什么，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是坐在這里，乖乖等mama回來。

    mama去想了，余句自己也在想。

    想著自己怎么這么沖動，想著現在該怎么辦，想著mama離開去想了什么，甚至還想吐槽了自己真他媽的有勇氣。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余句？

    大概半個多小時，mama又出現在了客廳。

    余句坐直轉頭，不過mama立馬就躲避了她的目光。

    即使mama想藏住，但余句看得出來，她哭過。

    所以當mama在此坐下來，余句不再和她對視。

    “我想知道，”mama看起來在盡量冷靜：“你們兩個現在的關系是？”

    余句：“朋友?！?/br>
    mama很輕地哦了聲：“還不是情侶？”

    余句搖頭：“不是?！?/br>
    mama點點頭，好似明白的樣子：“好?！?/br>
    又安靜了。

    但安靜之余，余句能聽得出來，mama在努力平穩呼吸。

    他好愧疚。

    余句：“對不起?！?/br>
    mama一下子笑了：“對不起什么，傻孩子?！?/br>
    因為這一句傻孩子，余句終于沒忍住，眼淚掉出來了。

    “哭什么啊，”也因為余句的眼淚，mama也沒忍住哭了：“你真的是?！?/br>
    余句吸了吸鼻子，站起來走過去，緩緩地抱住了mama。

    他很久沒抱mama了。

    mama又哭又笑地拍拍余句的腦袋：“我總和我朋友說，我家余句很懂事，這幾年家里基本都是你在撐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