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欲的風 第73節
“這孩子我記得,很有才華的一個小女孩?!?/br> 老何:“是吧是吧——你看周公子都記得!這小孩這次語文成績,媽耶那個車禍現場,她古詩詞鑒賞也出了問題,市教研組閱卷那幫子狗就特么不是人?。?!” 周衡:“……” 秦老師靠著明清,發現明清全程都沒怎么鬧騰,一直在默默喝著悶酒。關于回去打拼奧運冠軍這件事兒,大家一天都在說,情緒都抒發的差不多了。眼下周衡剛好在,秦老師拍了拍明清的小胳膊,溫和地問她, “小明除了搞事業,別的事情上,沒有什么想法呀?” 聲音不大,但剛好整個桌子都能聽見。低頭看手機的安老師,正在跟同樣教語文的周衡叨叨著工作上不順心事的何老師,紛紛抬起頭,停下手中的活兒,齊刷刷看向她們。 喝酒喝開了的明清向來不會遮掩情緒,她掀了掀眼皮,越過拼接成一張的桌子,上面還有剛端上來的丸子湯冒出的熱氣,白霧在中間暈染開,頭頂的黃色燈泡隨著風吹搖晃來搖晃去, 霧里看花,看不清周衡的那張臉。 可能真的是有點兒喝多了,啤的,倒也不會多么醉。明清沉默了片刻,言簡意賅,嘴里都是涼薄的酒氣, “暫時沒有?!?/br> “……” 眾人面面相覷,又都扭頭,去看跟她對角坐著的周公子。 周衡收起了笑容,低頭喝著悶酒,一杯接一杯。 安老師說了一句, “其實事業和感情,也可以兩不誤的……” 明清一笑,抱著胳膊,往后靠了靠, 懶懶散散倚在凳子靠背上,用手揉著眼角, “不行不行,男人太耽誤精力了?!?/br> “我還要去哄,真不行真不行。到時候每天訓練壓力那么大,我跟你們算一下啊,現在是十月中,我得兩個月的時間打回國家隊,這期間又要省隊又要去想盡一切辦法解除禁賽,13年開春,就要開始進行冬奧會選拔賽,然后又是十個月的封閉式訓練。接著就是奧運會。假如說sq我能順利參加,參加完了我才21歲,短道速滑雖然有黃金年齡,但是國家肯定是需要我的,我能滑到什么年紀就滑到什么年紀。冬奧會后還有世錦賽世界杯,至少接下來的五年,我的全部青春都要奉獻給短道事業?!?/br> “一段感情,誰愿意去陪跑五六年的時光,等一個人等五六年七八年啊……” 周衡手里的酒杯,“砰!”地下子按在了桌面上。 整個大排檔就他們一桌,空氣忽然凝結,默不作聲,每個人都靜默了,此時此刻要是有根針掉在地面上,都能聽得見。 后方草叢里的秋蟲,悄悄掩藏在深夜中。 若是十七八的小孩子, 或許一句“我能等!”直接脫口而出。 可二十七歲,也不是不會等。 但如若對方根本就沒那顆心呢。 “……” 周衡垂下眼眸,笑了笑,說不上來什么感覺,酒從玻璃杯里蕩漾了出來, 將面前的一堆花生米碎殼給浸濕。 “是啊,” “五六七□□年?!?/br> “五六七□□年……” …… * 聚餐結束后,一行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周衡送明清回去,他真的騎了二八大杠來送她,也確實,喝了酒,不能酒駕,自行車還是準許騎的。 往回走的路不長,明清也沒真的像是之前那樣坐在周衡的車子后座,畢竟周衡也是喝了酒,一個人騎都得歪歪扭扭,兩個人,那不得直接翻下水溝去。 他們并肩靠著路邊,明清被周衡壓在里側,全程都沒幾句話。晚風靜靜地吹,將醉意都給吹散了不少。 很快,便到了明清家的門口。 暗紅色的燈籠在門前屋檐下吊著,里面是橙色燈芯近乎泛白的燈泡。周衡一只手壓著手剎,車轱轆在地上劃出“吱呀——”一聲,誰家的小狗在汪汪叫,叫了那么三四遍。明清也跟著停下腳步,周衡往前走了走,左腳的腳后跟微微抬起, 轉身,風衣在風中蕩漾起深黑色的弧度。 既然要道別, 那么有些話,說清楚,對你我都好。 明清的酒醒的差不多了,她現在意識無比清晰,真是奇怪啊,這啤酒最開始喝、容易醉,但真的到了最后,喝得多了, 反而會越喝越清醒。 她抬手用掌心揉了下額頭,手腕上光光禿禿,沒有了那串佛珠,繃帶纏著,邊緣處有些輕微的刮痕。 樹葉蕭瑟,發出沙沙的響音。 “周衡?!?/br> “……” “就到這里吧?!?/br> “……” “謝謝你,送我回家?!?/br> 明清往前走了兩三步,靠在門前,然后轉了個身,雙手攥著交在身后,輕輕踮起一只腳,腳尖點地, 昂起臉,沒有了那份倔強,眼神依舊澄澈,是水洗過后的瀲滟。 小酒窩都不凹陷了。 “以后的路,我會好好往下走?!?/br> “也祝你以后,順風順遂?!?/br> “相識一場,很開心能夠認識你。你是個很好的人,以后你碰到的人,肯定也會越來越好?!?/br> 周衡握了握自行車的扶手。 明清的話,含沙射影, 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明顯不過了。 他突然很想裝傻, 但要是他裝了傻, 那就更是坐實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周衡,那么大的一個人物, 又怎么可能聽不懂啊…… 可有些話,還是要說出口。 那些今晚在飯桌上,沒能回應得了的答案。 周衡撇過去頭,他得肩膀真的很寬厚,呢子風衣,勾勒著肩膀的線條都是那么的挺拔具有安全感。 “如果,” “也不是說如果?!?/br> “我是說,五六七□□年,” “能等下來呢?” “……” 明清一愣。 剛剛酒桌上,那句話的回答。 她其實很希望周衡一句話,干脆利落,說自己等不下來。 那樣就是一拍即散了,露水情緣一場,遺憾都不帶有半分。 大家都是成年人,相識的開心,散席的痛快。 五六七□□年…… 她不想讓人等。 因為她也不知道, 那五六七□□年后, 會不會有下一個五六七□□年。 “可是周衡,” “我還是想說,” “對于情愛這些事情,我不太想去想?!?/br> “至少在奧運周期,我不想費任何精力,去承擔愛情上的種種事情?!?/br> “所以,對不起了?!?/br> 有時候,干凈點兒的拒絕, 比任何藥,更能解決問題。 周衡吐了口氣,彌漫著酒意。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喝醉了,產生了幻覺,聽到了錯誤的回應。 或者說,原本沒什么的,但就是喝醉了,所以心跳受不了控制。 可他沒醉, 也聽得很明白。 明清笑了一下,可能兩個人就此分道揚鑣,以后再也不會見面了。過去那三個月確實很美好,至少那個暴雨的天氣,她坐在他自行車身后,慢慢悠悠,像是去談了一場最最平淡的小鎮里的愛情。 在那低谷的日子里。 周衡一愣,忽然胸口炸裂開了酸澀,眼角有些泛紅,不應該的,他什么經歷什么身份啊,來這里教書就是為了修身養性、為過去的血腥祈禱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