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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席玉能感受到耳邊的呼吸聲漸漸平緩,夾雜著濃郁酒味的淺淡花香飄散過他的鼻尖,幾分熟悉亦有幾分陌生。 雨停后的海棠花被摧打得支離破碎,冷冷的月色鋪灑于花間,微風一吹,颯颯落下不少至二人的身上。 海棠花瓣緩緩從肩上滑落,男人的長睫微斂,目光無意落至地面,步子卻是一頓。 兩人的身影交疊,極似……兒時的一次雨后。 那時他剛入陸家不久,尚還是一個瘦弱的孩子。陸家曾輔佐兩代帝王,從不是只有陸莞禾一脈。他初來,因學識出眾,便被陸家幾個小孩所嫉恨,誣他偷盜。 借著陸家幾位掌事的大人外出,他被關在一處破陋的屋子里。屋破風灌,正逢雨時,他蜷縮在角落,又冷又餓,心中甚至生出幾絲怨懟。 在他快要暈過去之際,遙遙聽到有布鞋踏雨而來。不多時,便有一把小紅傘傾向了他。 傘下的小姑娘難掩愧疚,將手中攥著的食盒掀開,把幾個自己未曾動過的小菜放在他面前。 那一夜的記憶,他都有幾分模糊了。 但唯獨清晰地記著,小姑娘坐在他身邊,撐著一把紅傘,陪他度過了整整一個雨夜。 只是次日,他便發覺了她渾身guntang,燒得厲害。許是身子嬌弱,這一晚受盡了風寒。他連忙背起她,在雨后滿地的海棠里,跑了一路。 那日,她也是這般毫無防備地睡暈過去,今日也是如此,心境卻不復當初了。 他的眸光暗了少許,復又提步往海棠盡頭的小屋走去。 ** 天色微霽,拂曉的晨光透過窗沿灑在半張芙蓉面上,連卷密的眼睫也渡上了淺淺的金光。沒過多久,輕薄的長睫顫了顫。 陸莞禾緩緩睜開眼,見頭上的竹紋淡青羅帳,神志仍有幾分恍惚。 少頃,她適才還有幾分混沌的眼眸頓時亮了起來,利索地坐起身。過了一夜,到了現在,她仍有些不真切的感覺,額間雖有一陣鈍痛,但她沒想到謝席玉同意留下她了。 陸莞禾掀開被褥,足尖微觸,小心又好奇地打量著這間屋子。木格放書,盆栽新綠,連她手中抱著的被褥也是嶄新暖和的,妥帖順心,這間屋子應該未曾住人,昨日專門派人收拾的。 外頭的丫鬟聽見屋內有動靜,拿著洗漱的水盆而入,才終于見得貴人要她們小心服侍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只見陸莞禾一身海棠繡邊的底衣,長發未著半分裝飾而順順落至肩前,窗邊透來的微光柔和地落至全身,溫和靜雅。 有一瞬,她們有一種錯覺,面前的真是天邊的神女。 “奴婢服侍小姐洗漱?!?/br> 兩個丫鬟不愧是程時選來的,禮數上挑不出錯落,手腳也麻利。 等一切收拾完,其中一個端著一碗湯藥,推至她的面前,垂眉說道:“小姐,這是大人走前吩咐奴婢特意來給小姐熬的?!?/br> 湯藥濃稠,淡淡的苦澀散至屋內,陸莞禾不禁輕輕蹙眉,問道:“這個湯藥是?” 秋兒目中猶豫,待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昨日小姐醉酒,渾身乏力酸疼,深夜不得入眠。大人請了宮中太醫來看,方才知曉酒中還摻了宮中妃嬪爭寵時會使用的情迷?!?/br> 秋兒悄悄抬眸,觀察了幾分小姐的神色,見她并無太過傷心,才敢繼續說道:“此物給女子用之,若、若不行男女之事,恐會身子大損。大人連夜進宮,求了宮中醫術最高明的許太醫,開了藥方。小姐睡時,大人親自喂了兩回,最后一劑得等小姐醒來再服用?!?/br> 難怪,難怪…… 昨日的婚宴江承只派了一個春喜照看她,原來早就給她的酒水中下了藥。一旦過了昨夜,即便是陸家想要反悔,卻已來不及。原書中似乎也是這般,婚宴之后,陸家的人遲了一步,陸莞禾最后只能為側妃。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昨夜有無對謝席玉作出失態之舉。 想及此,陸莞禾飲下湯藥,按耐著些許焦急道:“昨日我是否做了些什么?” 她全然記不得昨夜發生了什么,只得從丫鬟處探聽一些。 沒想到秋兒的臉蛋紅了半邊,不敢瞧她,低聲說道:“昨日、昨日奴婢到時,只看到大人背著小姐到屋中,過了近一個時辰,大人才從屋中出來,夜深了,奴婢看的不大清楚,只看到領口處似被撕扯過?!?/br> 陸莞禾略有失神,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她怎、怎會做出這種事? 完了,才被謝席玉看見和江承糾纏不清,轉頭又借著醉意調戲對方,謝席玉不會一氣之下把她趕出謝府吧? ** 太醫再給她診了兩次脈,確保身子無虞后,才由程時送回宮中。 可陸莞禾仍舊是惴惴不安地揪著手中的帕子。 謝席玉上朝,并不在府中,他久久歸來,想必向皇上稟明的事情并不少,也不知何時回府。 午食過后,府上卻來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午后的陽光才稍去一些,府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門剛一開,男子已是行色匆匆地大步跨進來,瞧見陸莞禾安然無恙,方才松下一口氣。 男子眉目俊朗,氣質卻迥然不同,頗有不羈放縱之意。行程匆匆,連帶著肩上都沾了幾片落葉。 他走近了,細細打量面前與自己容貌有幾分相似的女子,見卻無傷心自戕之意,近八尺男兒目中隱有淚意,默了許久,才斟酌開口:“meimei?!?/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