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宛菁把人攥得死緊，蠻力拽她進電梯，垂頭平復了急促的喘息，才啞著嗓子開口：

    “爺爺醒了，想見你，我怕你跑?！?/br>
    “見…我？”

    司若微不免心虛，葉老為什么見她？

    “他…一會給?老人個面子，有再多恨私下與我清算，行么？”

    葉宛菁歪頭靠在電梯角落里，好似今日耗盡了她的心力。

    司若微垂眸“嗯”了聲。

    二?人一前一后走進病房，葉誠達便悄然出去，帶上了門。

    葉宛菁側坐床邊，握住葉老的手，話音輕微：“爺爺，您先不睡，小司來了?！?/br>
    司若微立在床頭，看?著白發蒼蒼的老人滿臉的褶皺斑痕，眉心不由得鎖緊幾分。

    葉老滄桑的眼瞼微抬，混濁的瞳仁緩慢轉了兩圈，囫圇支吾：“是小司嗎，看?不清?！?/br>
    司若微滿心酸澀，快步走近些許，半蹲在床邊：“葉老，是我?！?/br>
    “啊…”老人呼吸不順，張著嘴喘了須臾，眸光聚焦在司若微容顏的一瞬，眼底竟有淚痕。

    老邁的手指動了動，葉宛菁趕緊拎了把椅子在旁：

    “爺爺讓你坐?！?/br>
    “謝謝?！?/br>
    司若微坐在邊上，莫名?局促。

    “小司啊，葉家…對不起?你啊…咳咳…”

    虛弱的話音過耳，司若微杏眼圓睜，惶然無措。

    葉家該道歉的人不少，但斷然輪不到病榻上這位。

    “您別這么說，我受不起?，您要說這些，我只能走了?！?/br>
    司若微方寸已亂，沉穩不復。

    “孩子，別…別走?！?/br>
    老人急得仰了仰身子，把司若微嚇了個哆嗦。

    她趕緊給?人抽出身下軟枕墊好：“您別動，我不走，不走了?！?/br>
    略顯寒涼的大手握住她纖細染了薄汗的指尖，另一只手卻牢牢抓著孫女的手腕。

    “萱萱…她爸媽行事偏頗，我這把老骨頭顏面掛不住。但…咳咳，孩子啊，萱萱她…念著你的，找了好多年，吃了好多藥啊…”

    “爺爺，別說了?！比~宛菁回握住爺爺的手，眼眶酸澀不堪。

    “她今天?做的事…我，支持。是非不清，不對。萱萱…給?小司道個歉；小司，她有錯，但人無完人，你…給?她個，補償的機會？”

    一雙老手試圖把二?人的手指搭去一處。

    司若微很想把手抽回來，卻又不忍拂了老人的面子。

    葉宛菁抿抿嘴，話音沉重：“若微，對不起?。我為我所有的欺瞞與自以為是的決定，向你道歉?！?/br>
    司若微能感?受到病床上那雙灼灼眸光里的期盼，可她開不了口說一句原諒。

    忽而，掌心下觸碰了些微溫熱，是另一只手的溫熱，潮潮的，同樣帶著薄汗。

    葉老把二?人的手強行搭去一處。

    司若微偏過了頭，臉色透著掙扎與苦悶。

    “我父親那輩…藍家和葉家莫逆之交。兩家走到今天?，是…你們父輩的過錯，也是我的過錯。萱萱，小司，你們好好的…行嗎？”

    “…若微”

    葉宛菁染了哭腔，指尖捏緊司若微發顫的手指：“答應爺爺？”

    老人眼角含淚，渾濁的視線卻寫滿懇求。

    司若微闔眸咬上唇緣，輕聲答了句：“…好，我們好好的?！?/br>
    “我有三個孫女…萱萱他爸犯了錯，我的錢就不給?萱萱了…小司，別嫌少，一輩子教書匠…沒?碰生意，錢不多，是我的心意…”

    “不，我不要您的錢，沒?這道理，不行的?！?/br>
    司若微惶然打斷，頓覺頭皮發麻。

    “看?不到你倆在…在一起?了，錢你拿著，你拿著，我走得踏實些?！?/br>
    葉老固執非常，眼底透著執拗和倔強。

    司若微啞然。

    “萱萱是好孩子…跟她爸不一樣，小司…我看?人準，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也是…好孩子?！?/br>
    “您別說了?！彼救粑嵲谡屑懿蛔。骸澳男囊馕叶?，您歇著，歇著好吧？”

    “懂？真?…懂了？”

    “懂了?！彼救粑⒅刂攸c頭。

    “懂了就好，好…”

    葉老松開手，沉重的眼瞼也垂了下去：“心事了了…”

    “爺爺？…”

    葉宛菁攥了攥他的手，卻無絲毫回應。

    她的鳳眸倏爾失了光暈，顫抖著手探上老人頸間動脈的剎那，轉瞬失聲：

    “…爺爺！”

    司若微怔在了椅子上。

    心事了卻？老人吊著一口氣就為她和葉宛菁的私事？

    葉老走得安詳，唇角帶著笑靨。

    葉宛菁趴在床頭無聲無息的落淚，司若微呆愣半晌，才邁著虛浮的腳步飄出病房。

    云心看?見司若微失魂落魄的模樣，忙迎上前來：

    “您怎么了？”

    “葉老…去了?！?/br>
    司若微不知眼下是個什么滋味，答允逝者的話好似不該反悔。

    她眸光空洞，只覺周圍都是虛幻。

    葉誠達打了份營養餐從樓梯口拐上來，恰巧聽?到司若微的話，手腕脫力的一瞬，餐盒吃食便散落了滿地。

    “那…這錢？”云心陷入了迷茫。

    司若微扶墻往外挪：“別給?了，回家?！?/br>
    “好?！?/br>
    云心挽住她的胳膊，幾乎是架著司若微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