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紈绔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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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嫻的心跟著揪在了一塊兒,抹去眼角的盈淚,顫聲問:“大夫,可還好?” “有點麻煩?!?/br> 溫嫻撲簌著眼睫,難過了一瞬,而后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說:“這可如何是好?!?/br> “但也并非無藥可救?!贝蠓蚝眯Φ乜粗?,安慰說:“我先開服方子,止住他的高燒,剩下的就慢慢調理,不過少不得要留下些疤痕,男人嘛,想來也是無大礙的?!?/br> 溫嫻破涕而笑:“有勞了?!?/br> “不過是醫者的本分而已?!贝蠓蝽槃菖呐乃募?,卻不知拉扯到溫嫻的何處,引得她難耐地“嘶”了一聲。 大夫狐疑,習慣成自然,想掀開她的衣襟檢查。 溫嫻后退半步,拉開與對方的距離,只道:“無事?!彼龅赜窒肫鹪\金,甚是不安地問道:“我暫時還拿不出銀子,您看能不能寬限些時間,我明日回家,去取些來?!?/br> “人命關天的時候,錢財之事就先暫且放一邊吧?!贝蠓虻故呛苣芾斫鈨扇巳缃竦奶幘?,瞥了一眼第五辭,沖著溫嫻頷首,“去看看,趁他現在還有些意識?!?/br> 溫嫻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第五辭已然轉醒,半睜著眼,正被兩個藥童按住上身,強行擦洗。 一小會兒的時間,盆里的熱水就已變成了深褐色。 第五辭還在掙扎,估計有些不適,溫嫻走過去接手,輕聲道:“我來吧?!?/br> 兩個藥童互相對視一眼,慢慢起身讓座。 第五辭艱難地轉過頭,支起上半身,想要坐起來。 溫嫻一把將他按回榻上,第五辭懵了一瞬,復又趴在枕上,眼神迷離,面色酡紅。 “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彼謿庹f:“因為我,又一次打攪你平靜的生活了……” 溫嫻指尖貼近他的嘴,第五辭想說的話驟然憋回了喉嚨,他神色怏怏,無法開口,只能閉上眼,無聲地墜下一滴淚,順著鼻梁滑入嘴里,苦到人心肝發顫。 “好好的,沒事的?!睖貗龟_他的手掌,又打來一盆清水,擰干帕子,一點一點去擦拭他指間的污垢,然后是臂膀,腰腹…… 等約摸收拾好,那邊的藥也煎齊了,溫嫻慢慢攪拌去了去熱度,喂著第五辭喝了下去。 他竟也意外地聽話,喝了藥就閉眼睡,一點都不給溫嫻添麻煩。 就是高熱始終不退,人瞧著也虛弱,溫嫻不停地幫他換著額上的巾子,外加喂了兩帖藥,到了后半夜,總算是穩定了不少。 她也疲憊極了,可還是忍著困意,牢牢盯著面前的第五辭,然后用溫水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擦身。 過了一宿,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五辭的燒總算退了,他也徹底熬過去了。 大夫于晨時過來檢查他的傷勢,猶豫之后還是決定緩緩再治,第五辭有些發虛,經不起折騰,稍有不慎,極可能在動刀時暈厥過去。 “再熬兩副藥喝著,等補充了體力,剩下的慢慢來?!?/br> 溫嫻有些猶豫,第五辭卻是斬釘截鐵地強調道: “我受得住,大夫只管動手即可?!?/br> “小郎君怕是不清楚,咱們這等偏僻地方,麻沸散可是個稀罕物?!贝蠓蛴X得有必要提醒他一番,“這些日子打仗傷亡多,好的藥材全都充入了軍中,你若是一味堅持,可能會吃著苦頭?!?/br> “無礙?!钡谖遛o骨頭硬,脾氣更硬,“死人堆里趟過一回,開刀我也是不怕的?!?/br> 大夫嘆息一聲,說:“好?!?/br> 反正人家都不介意,她又何必跟著強求,叫藥童搬來藥箱,取出一應的工具,攤開來擺放在身邊。 一卷白綢布包裹著形狀不一,大小不等的刀刃,大夫選了針,刃刀,鑷子各三把,分別放于油燈上慢慢炙烤。 溫嫻看著有些發怵,趁大夫動手之前,插話道:“要不再等等……” 第五辭笑著打斷她說:“男子漢大丈夫,掉腦袋都不帶皺眉的,還怕動這兩下刀子不成,我沒事?!?/br> 溫嫻自然便不好再說什么了,只找到一塊干凈的布巾,塞進他的手心,說:“疼你就咬著?!?/br> 不過她也確實小看了第五辭的耐勁兒,這個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少年郎,遇事只會硬抗,絕不會嚷嚷半聲。 第五辭受的是軍規四十道鞭刑,放在常人身上幾乎熬不過刑罰結束,他卻硬生生挺到了第二日還去上工,最后只因受盡了勞累,這才發燒昏迷被人扔去了亂葬崗。 他的背部布滿了傷痕,有些紅腫,有些已經潰爛,腫塊鼓得老高,潰爛的皮膚邊緣更是裹著數個膿包,正在不停地往外滲著暗黃色的汁液。 整片裸背,血rou翻飛,竟瞧不出一塊完好的地方。 溫嫻捂住嘴巴,抑制喉嚨深處的驚叫,看大夫拿起銀針挑開淤血,一點點放出里頭的膿水,再用平滑的刃刀割去肌膚潰爛之處的表皮,最后用鑷子小心夾除淤血外圍的腐rou…… 大夫行醫多年,治過病人無數,處理起這些外傷幾乎是信手拈來,但她鮮少見能第五辭這般淡然之人,禁不住多看了兩眼,夸贊道:“原是我方才小瞧了郎君?!?/br> 溫嫻就蹲在榻邊,與第五辭隔著咫尺的距離,見他汗出得厲害,又實在沒力氣開口,故而替他回道:“還是多虧了大夫醫術精湛?!?/br> 大夫笑笑沒說話,慢條斯理替第五辭撒上金瘡藥粉,最后纏上干凈的布條。 整個過程極其磨人,耗時一個時辰之久。 “傷口碰不得水,若是發癢也不能用手去撓,切記勿要用力,能多躺著就盡量不要下地活動?!?/br> 大夫聲聲叮囑完,揉了揉疲倦的眉心,轉回診臺繼續擬寫方子。 夜色已深,四周寂靜無聲,只聽得隔壁院落幾道急促的爭執聲和爐子上熬煮的沸水咕嚕咕嚕冒著的氣泡音。 溫嫻起身出去,再次回來時,手里端了一盆干凈的熱水,她剛把盆放在地上,第五辭便反握住她的手,“你也歇會兒吧?!?/br> “不必再為我cao心了?!彼矂又碜酉胍锟?,這巴掌大的地方,不過一動便蹭到了墻。 溫嫻搖頭,側坐在榻邊,去翻看他后背的傷勢,見沒有滲血,才無奈地說道:“你若是能早些痊愈,我便就不用cao這個心了?!?/br> “那當然能啊?!钡谖遛o興奮地探頭,嘴角上揚,全然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有娘子在榻邊細心照佛,加之我這勝人的體力,不出十日,我便能夠行動自如,屆時痊愈,怎么著也能大戰個三百回合?!?/br> 某人自信,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逞逞口舌之快,溫嫻嗔他一眼,沒好氣道:“省點力氣吧,你如今可是連喝水還得靠我喂呢?!?/br>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第五辭男人的自尊受到極大的打擊,暗罵一句自己窩囊,咬牙嘆了口氣,無聲又倒回原處。 店內愈發變得靜謐,溫嫻擰干帕子的手勁也不自覺地開始放緩。 過了沒一會兒,有藥童搬來一扇屏風,徹底隔絕了兩人與外界的距離。 溫嫻把水盆端走,將油燈擺放在稍遠的地方,待室內的余光更柔和一些,才重新坐回榻前,雙腳并攏,手肘搭于膝蓋,托腮望著墻壁出神。 可堅持了沒多久,頭便受不住困意聳拉下去。 正是睡得迷迷糊糊之時,忽聽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時“咚咚咚”三道叩門聲響起。 店內眾人皆是一怔。 溫嫻也跟著往門口望去,眼神清明,哪里還有方才的倦意。 --------------------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辭,一個永遠在挨打的神奇美男子。 第六十五章 屏風后晃動著一具模糊的身影, 不太真切,依體型來辨,應當是個女子。 只見其人, 卻不聞其聲。 大夫問了好幾個問題,她都搖頭晃腦沒做回答,溫嫻淡淡瞧了一會兒, 沒太上心, 轉頭繼續會周公。 可她剛把眼睛閉上, 就又聽到一堆凌亂的腳步聲, 有人滿屋子亂竄,不知是在找何物。 接著屏風被人移開,從外探出個腦袋,看到角落的兩人,驚喜地“誒誒”喚了兩聲。 溫嫻揉揉額角, 站起, 甫一抬頭,便対上対方瑩潤的眼眸。 方才的疲倦一掃而光。 “伽蘭?”溫嫻喜出望外, “你怎么過來了?!?/br> 伽蘭跑得滿頭大汗, 頭發也亂了, 顧不上整理, 匆忙從胸前解下包袱,塞到溫嫻懷中。 “錢……看、看……”她磕巴地說道。 溫嫻被這舉動弄得怔了一瞬, 但是很快反應過來, 翻開包袱一瞧, 里頭物件甚是熟悉, 她從京城背過來的東西全部都搜羅在了一起,包括錢袋子。 原來她都明白, 之所以行色匆匆,是為了跑回家替她取銀子。 溫嫻感動到鼻酸,喃喃低語:“多謝?!?/br> 然而還沒等到她想再說其他,伽蘭就已邁開腿腳,又跑了回去。 溫嫻跟著追出店外,只看見她拖著板車艱難前行的背影。 —— 第五辭是被營地扔出來的,因禍得福,反而脫離民夫的身份,重新擁有了自由,溫嫻為了照顧他,自是不便再回村里。 如今兩人都沒有地方可去,但得大夫好心收留,能夠暫時待在店內。 醫館看著不大,實則內里別有洞天,布局結構倒是與中原相似,前是店后是坊,前頭給人看病,后院則用于儲物和住房。 大夫是個心善的女子,可溫嫻卻不好平白收下這份善意,只要了最偏的一間柴房,另付三倍的診金,拎包住了下來。 第五辭也不嫌棄地方差,歡天喜地跟著過來要幫溫嫻搬“家”。 柴房只有一張木板床,溫嫻拾掇出來預備留給第五辭,褥子都已經鋪好,某人卻昂著脖子死活也不肯上床。 “夫妻本就是一體,同榻而眠那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現在好不容易能待一起了,結果你卻讓我獨守空床,傳出去我這臉還要不要了?!?/br> 第五辭藏著什么樣的心思溫嫻豈能不知,他一向單純,行事也沒個把門,溫嫻卻不想跟著他胡鬧,隨口淡淡道:“這里沒人認識你,你的臉暫時還丟不出國門?!?/br> 她自顧收拾東西,只消片刻便把第五辭晾在別處。 “那你睡哪兒???”第五辭跟在她身后,一邊探頭一邊問。 “打地鋪?!睖貗苟紫律?,竟就真的收拾起了草垛,打算睡在地上。 第五辭眼睛都快瞪直了,不由分說搶下溫嫻手里的干草,揚手擲到窗外,咬牙說:“我不同意?!?/br> 他是真的急了,說什么都不肯答應,樓著溫嫻把她按在床邊,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好歹也是個男人,雖然脾氣差了點,但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這點還是明白的,你一個女兒家,身嬌體弱又不耐寒,若是為此染上病,我可真就成了千古罪人了?!?/br> 溫嫻笑笑,戳著他的臉:“你不是平日里常說,英雄不論出身,萬事不分男女么,怎么這個時候又糾結起性別來了?!?/br> “那還不是因為你?!钡谖遛o嘟囔著沒有直言,“別人我可以不管,但這事你得聽我的?!?/br> 溫嫻說不過他,拾起干草往角落走,可她動一下,第五辭就擋一下。 仗著腿長,可勁兒地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