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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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海上漂了許久,等這師兄妹老老實實交代完畢,已到了該入夜的時候。 眼見著太陽沉入海底,倆孩子忽然緊張起來。 鐘妙向來擅長獲取他人信任,與他們相處了一下午都不曾做出什么傷害的舉動,看著又十分言語可親,不知不覺已被劃入可以信賴的大人范疇。 小姑娘試探著拉了拉她衣袖,小聲道:“真君,快入夜了,我們得躲進船艙里去?!?/br> 見她不以為意,又急急補充道:“入夜之后,許多兇獸會躍出海面覓食,真君快隨我們進船艙避避?!?/br> 轉瞬間,一輪圓月升出海面,皎潔月影中無數黑影躍出海面,正嗅探著向船邊圍來。 海獸兇猛至極,每一頭都有接近元嬰的修為。倆孩子自小就被反復叮囑絕不能在夜間走出船艙,就算是宗門長輩也不敢輕易與海獸對上。 她拉不動鐘妙,急得眼淚又要下來。 鐘妙笑了一聲,反手掏出長弓,將小姑娘護在身前。 “急什么,”她朝遠處點了點下巴,“你為本君辛苦講了一下午趣事,怎么好叫你餓著肚子去睡?瞧瞧看,你覺得哪個好吃?” 好吃……自然是好吃的。 可惜狩獵海獸太難,都是人命堆出來的東西,只在幾家最頂級的酒樓里出售。小姑娘雖說在宗門中很是受寵,從前也只看別人吃過。 她又怕又饞,到底還是個小孩,見鐘妙說得輕松,鼓足勇氣伸手指向其中一個。 鐘妙側頭望去,彎弓搭箭。 一聲霹靂巨響,也不見她怎么使勁,勾住靈氣凝成的線上向后一拖,海獸便撲通砸在甲板上。 小姑娘瞪大了眼,生出后怕。 這樣大的海獸竟然就被這么一箭了結,若是她今天下午沒好好配合,也被戳上一箭,豈不是小命休矣? 她剛冒出些恐懼,又聽鐘妙問道:“下一條吃什么?” 左右已經這樣了,倒不如先吃飽!她很快將擔憂拋之腦后,迅速指向另一處。 深夜,鐘妙靠在船舷翻看今天搜來的情報,就聽顧昭在印記中輕輕問道。 “師尊很喜歡小女孩嗎?” 顧昭雖說被收進芥子,但他與鐘妙印記相連,能借著她眼睛看到外頭的世界。 一開始他只心疼師尊要忍受這樣大的不便穿越世界壁壘,可見她同那個小姑娘高高興興處了一下午,心中又生出些怪異的不舒服。 鐘妙正揣測著如今修真界的情況,猛不丁被問了這么一句,順口答道。 “確實喜歡,小姑娘多可愛呀,”她在地圖上畫了個圈,“等等,我怎么聞到些酸味?” 顧昭不說話了。 分神被剝離后,他本不該產生任何負面情緒,但如果當真這樣,現在心里燃燒的又是什么? 鐘妙問得直白,顧昭沉默片刻,羞愧答道:“是,師尊,弟子慚愧?!?/br> 糟糕,有點可愛。 鐘妙捻了捻手指,十分遺憾此時不能將小徒弟放出來揉揉頭。 “這有什么好慚愧的,”她翻過一頁玉符,抄上幾條筆記,“我難道還會同你生氣么?就是生你的氣,只要聽上幾句‘師尊天下第一好’也沒事了?!?/br> 為了避免被魔君顧昭察覺到他們的到來,顧昭本體只能暫存在鐘妙識海中。 他本應當喜悅于這樣的親近,但不知最近師尊怎么了,總愛說些這種話,他想像從前那樣私下里冷靜冷靜都做不到。 顧昭實在不知道回些什么,只好假裝對鐘妙手中的情報產生了興趣。 “這世界實在有些怪異……師尊可有什么頭緒嗎?” 順著鐘妙的視線看去,正好望見她捏著玉符的五指,纖長有力,被月光照得瑩瑩生輝,倒將玉符襯得粗劣了。 也不知顧昭想到些什么,忽然又陷入了沉默。 鐘妙在玉符上圈了一道:“我方才問過,他們都說不曾聽說過什么劍尊,妙音坊似乎還在,如今修真界的力量都壓在前線,也不知凡間界是什么狀況?!?/br> 至于魔君,有人說他是災星降世,有人說他是天生魔種,沒人能說出他具體的來歷,像是無根無萍地來到世上,出現在世人眼前的第一樁事便是滅門血案。 顧昭猶豫片刻,終于還是問了:“那師尊……對魔君又如何看呢?” 他沒有提到魔君的名字,像是這樣就能將自己與他劃分開來,即使他們都清楚同位體根本同源。 鐘妙頓了頓:“想來他應該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至于如何看,我們很快就能親眼見到?!?/br> 第二日一早,船靠岸。 鯤鵬岸看著與記憶中完全不同,連名字也改了,拿塊巨石插在岸邊,刻著“回頭岸”。 鐘妙瞧著那熟悉字跡,忍不住在識海中戳了戳顧昭:“你瞧瞧這名字改的,真叛逆?!?/br> 顧昭自然認得出自己的筆跡,他又羞又急,還沒想出怎么替自己解釋,鐘妙已從小攤子上拿了份公告。 “魔君數日未出,疑似有大陰謀?”她念了遍標題,翻轉到背面,“如見此人,即刻向執勤修士匯報?!?/br> 公告上印著個模糊人影,鐘妙險些沒辨認出是顧昭。 穿得松松垮垮,姿態也很是浪蕩,瞧著倒很有些妖族那邊的風范。 顧昭自小努力做個端莊君子,從不學鄭天河那樣的粗獷作風,就是大夏天也衣裳齊整靠著運轉心法降溫,何時穿過這種衣服? 再往下些怕是腰帶都不必了! 鐘妙看得有趣,食指在公告上點了點,向后又翻了一頁。 “長老會擬推鄭真君為正道魁首,央朝長公主繼位大典不日舉行,喲,這倆倒還是老樣子嘛?!?/br> 她語氣熟稔,一旁的師兄妹聽了,忍不住猜測這位真君身份。 鐘妙正巧有事情想問:“你們對這位長公主可了解多少?” 央朝長公主在中州也算是位人物,小姑娘多少知道一些:“我聽師父說過,這位長公主前二十年都是凡人之身,直到先帝殯天,她一心為父報仇,竟一夜突破至筑基,如今堪稱劍道大成!” 等一等——什么為父報仇? 當初央朝的事鐘妙也聽說過一些,不論是她逃來中州,還是之后阻止祭天,聽著都與“為父報仇一夜突破”有些距離。 她還在疑惑,就聽小姑娘憤憤握拳:“若不是當初那魔頭對先帝下手,長公主何至于此!” 鐘妙翻閱公告的手指停住了。 師兄急忙阻止:“你小聲些!怎么到了凡間界還這么莽撞!如今魔修肆虐,那魔頭連世家子弟都殺了不少,你也想去試試厲害嗎?” 中州一開始并沒有將魔君放在眼里——魔修為禍凡間是老問題,只要不影響中州,修真界更愿意閉眼求一個飛升。 直到這位魔君崛起,上來就滅了白玉京王家滿門。 王家根深葉茂數百年竟一朝覆滅于后輩之手,中州上下震怒,數次征討卻都鎩羽而歸,后來又有鬼醫叛入魔界…… 鐘妙抬起手指以示暫停。 “稍等,鬼醫又是何方人物?” 小姑娘說起魔君時還有余力憤憤,說起鬼醫時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聲音不自覺小了下去。 “我聽父親提過,說那鬼醫不僅殘殺同門,還將他師尊打成重傷擄走?!?/br> 鐘妙越聽越生出些不詳的預感。 就聽小姑娘低聲道:“據說是正清宗逆徒,只知道他師尊姓柳?!?/br> 鐘妙抬手捂住臉。 真棒,她從不知道一個小世界能給自己這么多“驚喜”。 如果說面對魔君她還很有些把握——徒弟叛逆總不好,多半是缺揍了。 但面對師父時又該如何? 以鐘妙如今的實力,自然可以在凡間橫著走。但師徒關系不是這么簡單的一回事——老父親含辛茹苦將她養大,換個世界就把人摁在地上揍? 她當真做不出這種事。 師父既然人在魔界,那師兄想必也不會離得太遠。 鐘妙又問:“那柳……不是,鬼醫的徒弟呢?” 問到這個,小姑娘就不知道了,她師兄倒有些印象,仔細思索一番忽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神色緊張地搖了搖頭。 “這個不可以說,”他壓低聲音,“他會聽見?!?/br> 雖然他沒作出什么描述,但此時無聲勝有聲,光瞧他那神情就知道師兄恐怕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否則有什么不可以說的?師兄當年最愛聽讀者捧著他的小說尖叫,每回在街上聽見人談論他小說中的情節,都要得意洋洋向鐘妙自夸。 想當初他們鐘山一脈鎮守魔界數百年,就算中州高層再怎么恨他們不配合,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一句“正道棟梁”。 如今不過穿過個世界壁壘,竟然就成了這樣一番光景?! 如今問也問了,不如問個明白。 鐘妙心一橫,眼一閉:“那鬼醫的小徒弟呢,叫作鐘妙的,你們可聽說過什么?” 兩個小孩面面相覷,半晌答道:“或許是我們太孤陋寡聞了,并不曾聽聞這位的名聲?!?/br> 鐘妙愣了一愣。 原來如此? 她自回歸神位后就少有這樣心亂如麻的時刻,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好。 顧昭在識海中看得著急。 他這位師尊什么都好,最好也最壞的就是責任心過重,什么都要向自己身上攬。 當初蜉蝣那件事——難道還有誰當真會去責怪她?她卻能牢牢刻在自己心上數百年。 如今聽了這樣一番混亂,還不知道心中該有多難受。 鐘妙只是愣了一瞬,很快便調整好表情。 “無事,也并不很重要,本君先送你們去找長輩?!?/br> 馬車在荒原上行了一日。 在鐘妙原來那個世界,凡間界已靠著多年治理過上了富足生活。但穿過世界壁壘之后,不過數日的功夫,滿目皆是路有餓孚,田地荒蕪。 沒有“鐘妙”,自然就沒人終年不休地清除魔修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