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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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青向他望去,小黃門面上糾結一番,低聲道:“崔家主君堅持要見您,現下正在殿中等候,方才去勸的jiejie們都遭了呵斥,實在沒有辦法,這才斗膽來叨擾您?!?/br> 若是換了其他人,他自然沒這個膽子,但這是崔家主君,百年前鼎力輔佐當今登基的王城崔家。 誰不知道陛下一向信重崔家?即使當真有什么冒犯的,從前也不是沒有過,最終不也什么沒發生。 裴青青唔了一聲笑道:“那就叫你jiejie們撤回來,讓他在殿中等著吧,你也去頑?!?/br> 小黃門是個沒心眼的,聽了當真就高高興興跑走。 裴青青望著他走遠,輕聲笑了笑:“有時我會覺得,這王城是一座巨大的祭壇?!?/br> 她說“我”時仍不大習慣,但漸漸在熟練起來。 “而皇帝正是王城向國家獻上的祭品?!?/br> 先是失去時間,再是失去喜好,最終失去面容。 冠冕后的臉是誰沒有所謂,只要皇帝還在一日,一切便能消耗著血rou繼續運轉下去。 “少山君當年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呢?” 鐘妙被她一問,也想起自己那奔赴天下的兩百年。 如何堅持下來的呢? 她其實想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在種種誤解與構陷、疲憊與傷痛之中,看過那么多怨憎面容,聽過無數詛咒與怒罵,做得越多便越明了人力終有盡時,而悲傷永遠比快樂持久。 “大概是憑一腔意氣,”鐘妙最終只是笑著回答,“不過是一腔意氣?!?/br> “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br> 不遠處叮當一聲脆響,顧昭正提了劍往回走,鄭天河抱著劍跟在后頭,一面走一面叫。 “昭弟!顧昭!你這混蛋!打便打吧!折我劍作什么?” 顧昭才不理他,只管幾步跑到鐘妙面前賣乖:“師尊我贏了!” 他從前少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洋洋得意得尾巴都要翹上天,鐘妙順著他心意摸了摸頭,從儲物袋中拿了匕首給他,這才問:“你折人家劍作什么?” 顧昭哼了一聲:“要怪只怪鄭天河吹牛,非要說自己的劍是天下第一好,弟子這不就陪他試試?天下第二好是我的劍,他怎么輪得上天下第一?” 鐘妙忍笑問他:“嗯,那天下第一好是誰的劍?” 顧昭一副理所當然:“自然是師尊的!” 鄭天河在旁邊被他氣得仰倒。 他作為顧昭的至交好友,自然也注意到他這些年漸漸不大穩定的精神狀態,雖說勸過自己無論面對什么樣的顧昭都要拿出兄長般溫暖的關愛——但這也太氣人了! 鄭天河抱著折斷的劍,心疼得整張臉都揪作一團:“你懂不懂什么叫劍是劍修的道侶?!” 他自金丹后就跟著裴青青來了中州,至今沒機會鑄造本命劍,就這把還是上次從魔修老巢中搜刮出來的,如今折了,下一把還不知去哪兒找。 顧昭得意了一會兒,見鄭天河心痛難耐,不存在的良心難得波動片刻,想想從袖中掏出柄新的給他。 “上回從拍賣場拿的,你拿去試試?” 中州的寶劍自然比凡間界搜刮到的好,鄭天河得了新的當即收起心疼,什么道侶不道侶統統拋在腦后,抱著劍就差流下哈喇子。 裴青青在旁邊看著他笑了一聲:“到底還是新的好?” “當然是……不!還是舊的好!情誼哪能用俗物衡量呢?這是情誼!情誼!” 裴青青卻不理他,只向鐘妙輕聲道:“我方才想了想,烏衣草的事少山君不必著急,或許很快便會有新鮮的可用呢?” 鐘妙抬眼看她,兩人俱是心下了然。 鄭天河追著裴青青走了,顧昭靠在一旁端詳著匕首,正想問問鐘妙夜里要不要去西市玩,卻聽她笑盈盈問道:“阿昭,你今夜想不想喝酒?” 顧昭其實是不想喝的。 鐘妙統共就邀請他喝過那么一回酒,第二日顧昭睜眼就見自己這么大一個師尊沒了。 如今雖說過了一百年,師尊也回到了他身邊,但想起那一日醒來的情形,顧昭仍是心悸不已。 但他實在無法抗拒師尊的要求。 被鐘妙用那樣溫柔的目光端著送到唇邊,就算是毒藥顧昭也要拼死喝下去,因此不過稍作掙扎,到底還是一飲而盡。 一杯接一杯,顧昭總覺得師尊又背著自己打什么主意,但他摸了摸脖上金環,想來師尊還是憐惜他這條小命,姑且再信一回。 飲至第十杯,顧昭搖搖晃晃栽了下去,手中還緊緊握著鐘妙的手腕,含含糊糊要鐘妙保證不許拋下他。 鐘妙失笑:“你只管睡你的,我拋下你作什么?” 顧昭哼哼一聲,倒在她懷中不動了。 當夜子時,陣陣腳步聲自宮墻內響起。 這聲音雖低,于修士而言卻如悶雷一般,顧昭皺了皺眉正要醒來,被鐘妙輕輕捂住了耳朵。 來人目的明確,直奔未央宮主殿。 有誰在怒斥,而又有誰在冷笑,兵戈交錯之聲驟響,空中傳來□□齊射的嗡鳴。 鐘妙輕輕拍著顧昭,唱起安眠小曲。 未央宮主殿已是燈火通明。 數百根兒臂粗的蠟燭將殿內照得亮如白晝,裴青青一身冕服端坐正中,腳下是被摁倒在地的崔氏族人。 那人瞪著她,恨不得食其血rou:“裴氏小兒!我們崔家待你不??!當年若不是我們崔家……” “當年若不是你們崔家,朕便無法登臨九五,你是想說這個么?”裴青青打斷,“你實在很不明白,權勢于修士實在毫無趣味?!?/br> 崔氏族人冷笑:“不過是說得好聽!倘若當真如此,你為何不滾回中州做你的修士!” 裴青青撐著下巴看他:“自然是因為你們崔家廢物得太過,關于這一點,朕也十分寒心?!?/br> 她不是沒想過給崔家機會。 崔家作為當世第一豪族,若能當真推舉出一位適合為君之人,裴青青連鋪路的功夫都不必花,當天就能收拾收拾繼續回中州快快活活地做修士。 放著長生之道不求索,同這群蠢貨一年一年地纏斗又有什么趣味? 可惜中州的世家如此,央朝的世家也如此。 沒有千年的王朝,卻有千年的世家,面對天下大勢只知保全自身甚至勾結魔修,就算做了皇帝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裴青青將央朝這艘舊船修修補補百年,不是為了留給后來者砸碎論斤賣的。 崔家自當年她登基起便自居為天下第一有功之臣,后來見她常年居于未央宮,竟漸漸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認為她既然這樣懷舊,總能借著從前的情誼要上更多。 “朕早就說過,子嗣于朕毫無意義,說不定朕能活得比崔家最年幼的族人還久,”裴青青搖頭,“你們總不聽勸,今日可不就見證了?!?/br> “你當年分明答應過你母后!” “朕的確答應過厚待崔家,但謀逆并不在此列?!?/br> 無數甲士手執火把奔涌而出,將殿外夜空燒得通紅。 “千年崔家,”裴青青笑嘆,“可惜,可惜?!?/br> 第二日,長街被血染作猩紅。 王城崔家一夜傾覆,千年門楣擋不住禁軍鐵騎,王城內一時萬戶噤聲,唯有哭聲與馬蹄的悶響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 清繳歸來的禁軍統領一進門便跪地請罪。 “卑職失察!崔家仍有一條血脈遺留在外。崔十九娘數月前外出探親至今未歸,卑職這就著人去尋!” 裴青青倚在桌邊想了想:“崔十九,朕有些印象,是不是年前才滿的五歲?” 她記得那個孩子,不大得寵,外出探親大概只是個好聽點的說法。 裴青青看了一上午的奏報,一條條一件件全是底下人從崔家翻出的罪證,前些年遍尋不得的魔修果然藏在崔家,相比之下,謀反已經是輕許多的妄念了。 她看得實在無趣,連著那僥幸逃脫的崔十九也沒了精神搭理。 “算了,讓她去吧,不必尋了?!?/br> 第三日清晨,崔家舊址。 鐘妙蹲房梁上守了一夜。 大概是裴青青交代過,院中只有血跡,雖然鐘妙心知這是權勢更迭的必然,但不用親眼見到婦孺的尸身,到底還是讓她松了口氣。 晨露降臨時,終于望見烏衣草顫巍巍從血泊中長了出來。 它由純粹的怨念而生,幾束絲線般的黑霧纏繞在一處,漸漸形成草莖的形狀,不斷抽芽,生長,最終停留在三寸的高度。除了葉片上的絨毛偶爾閃過暗紅的微光,看著與普通雜草并無區別。 摘取烏衣草本身對神識就是一種考驗,若是心智不夠堅定,很容易在采摘的瞬間受怨念污染。 鐘妙將院內仔細清掃一空,剛摘下最后一株,就聽玉符響了起來。 顧昭在那頭含含糊糊埋怨:“師尊去哪兒了?怎么這一次又讓我睡了這樣久?!?/br> 鐘妙聽著他的聲音,心中微微松快一些:“我在外有些事要處理,你若是醒了,先去找些吃的?!?/br> 她在院中將往生經念了三遍,見數百魂靈自血泊中飄搖著飛向遠方,無聲嘆氣。 朱門已在前夜被鐵騎撞得破碎,鐘妙邁出門去,正瞧見顧昭抱著一懷小吃朝她奔來。 頭頂傳來輕輕撲朔。 一只燕子鉆出巢xue,振翅向南方飛去。 作者有話說: 裴青青:放棄升學回村建設,總有村霸給我添亂。 鐘妙:(捂住小狗的耳朵,不讓他被世家倒下的巨響驚醒) 日萬大成功,好耶! (緩緩倒下) 大家周一加油呀! 感謝在2022-06-26 00:11:40~2022-06-26 23:41: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為老母親擦掉淚水10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