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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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都在閑聊,現下仔細一看,當真發現些不同之處。 他們年紀都不大,也沒經歷過什么磨難,雖然心知行走在外有許多風險,行動上卻難免輕忽,松松散散坐了一地。 反觀這位jiejie,落座時面朝大門,手始終搭在劍上,縱使在閑聊中也保持著能拔劍站起的坐姿,一看便是位行走多年的老手。 少年們又是驚奇又是興奮,這么大的年紀正是喜愛聽故事的時候,當即一疊聲地jiejiejiejie哀求起來。 鐘妙這人最是受不住被夸,被他們這樣熱切地哄著,當即從回憶中隨意找了一二故事出來。 她本就極擅實戰,又曾有那樣好的修為打底,看事情的眼光自然遠超常人。即使對當時的情況做了不少修飾,也仍將這群少年聽得如醉如癡,一時驚呼感嘆不斷。 鐘妙正同他們講著自己是如何順利潛入魔修老巢,心神卻不在此處——不知是不是她錯覺,在雨幕中似乎有雙眼睛正向這看來。 她凝神感應了片刻,那目光卻又消失了。 鐘妙暗中皺眉,守夜時主動走到外圍坐下。 到了第二日,那目光又出現了。 她那時正在樹下烤rou,費了半天功夫也只是勉強入口。鐘妙盯著焦黑的雞腿,到底還是對現實屈服,選擇同少年們一道用飯。 目光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倘若直接跳出來也就罷了,偏偏一直藏在暗處,也不知犯得什么毛病,非要盯著她不放。 鐘妙往日碰上這種事向來是直接揪出來揍上一頓,但此時她旁邊還帶著群孩子,若是打起來難免束手束腳,只好暗自忍耐。 當日下午,他們終于抵達一處城鎮。 集市上人山人海,還有仙盟的巡查使駐守,縱使再囂張的狂徒應當都不敢在此處擄人。鐘妙忽然有些懷念酒的滋味,正巧望見前頭有一處酒肆,當即撩起簾子進去。 等了片刻,呈上來的不是梨花白,卻是一枚極精巧的玉壺。 鐘妙食指向下一摸,面上也帶了笑意,同小二一道進了后院。 邁過門檻,早有位故人在院中等她。 看著比從前高了些,脾氣卻沒怎么變,下屬在時還能端著點架子,小二一走,當即眼飛刀子瞪著她。 鐘妙笑道:“你又換了副新手么?看上去更真了?!?/br> “因為這就是真手,”蜉蝣哼了一聲,“稀奇么?說到底還是少山君的功勞?!?/br> 鐘妙摸摸鼻子不知怎么接話,蜉蝣又瞪了她一眼,到底還是嘆口氣請她一同坐下。 “你走了這么些年,卻不知中州是怎樣風云巨變……” 一百年前,陸修文聲稱自己掌握一種快速提升修為的妙法,以丹陽城為據點不斷向世家示好。 誰知提升修為是假,種植魔種是真,世家有心提升實力同各大宗門叫板,卻被陸修文賣個底掉。 魔種爆發當日,許多參與其中的世家子弟直接當場入魔,就算有些弟子勉強撐到甘霖降世僥幸活下來,修為也是十不存一。 有資格參與其中的多半是頗有潛力的核心子弟,經此一事,世家實力大跌,運氣好些的還能殘留一些體面,運氣差些的直接淪落到了滅族邊緣。 舊勢力跌落,自然有新勢力登臺。 妙音坊抓住機會上桌洗牌,如今已是仙盟中頗具聲望的元老勢力,至于當年顯赫一時的第一宗門正清宗,如今已人去山空,只留著一座空殼。 蜉蝣說到此處,忽然一笑。 “不過說起來,變化最大的還是少山君的徒弟?!?/br> 鐘妙心中一動。 說起當年的事,倘若對其他人還能說是心虛,對顧昭卻已經是內疚了。 她就是再不通情愛也知自己做得極為過分,那孩子本就心思重,叫她這么一騙,也不知該有多難過。 就算她能拉著“情勢緊急”作借口,卻到底不能就這么坦蕩說心中毫無負累。 鐘妙面上不顯,只笑著問:“怎么這樣說?我在外行走也有些日子,卻沒怎么聽聞?!?/br> 蜉蝣促狹道:“怎么會沒有聽聞?如今整個中州都在議論他呢,仙盟即將為新晉正道魁首舉行繼位典禮,怕是少山君沒往那處想罷了?!?/br> 鐘妙……確實不曾料到。 她這些天的確聽人議論不少關于正道魁首的事,有的說他身高十尺青面獠牙,光是往邪祟跟前一站,就能嚇得它們納頭便拜。有的說他壯碩威武殺心極重,每晚要殺十個魔修下酒。 鐘妙一邊聽一邊樂,她當年也被人這么編排過,也不知這個倒霉后輩是誰。 誰料竟是她徒弟。 在鐘妙的記憶里,顧昭才長到她肩頭,就算天資出眾又心思縝密,到底還是個成長中的少年。 修真者壽數極長,一百歲也不過剛剛開了個頭,正應當四處游歷結交朋友,怎么忽然就成了正道魁首——這玩意不應當是胡子拉碴一大把的長老做的么? 她心中困惑,自然也就問了出來。 蜉蝣卻道:“他有這樣的本事,才不愧是少山君的徒弟?!?/br> 在鐘妙離開后的日子里,顧昭自己找了門路同蜉蝣搭上線。 蜉蝣下定決心要給中州這些世家一些顏色看看,顧昭則咬牙拼命向上爬。兩人雖然看對方都不是很順眼,卻也就此達成合作。 說到此處,蜉蝣忽然想起一個中州高層流傳的八卦來。 她用團扇掩了唇,眼睛卻亮得發光:“顧真君曾數次拒絕長老提親,聲稱自己有位極愛重的意中人,不知少山君知不知情?” 鐘妙還在感嘆徒弟這些年的成就,誰知就聽到這么一句,當即愣?。骸斑@我如何知道?難道這些年你們不曾見過么?” 蜉蝣又笑道:“唔,自然是沒見過的,不過倒聽過這么種說法,怕是顧真君的這位意中人早已仙逝,否則顧真君怎么穿了上百年的黑袍也不肯換呢?” 鐘妙險些將一口茶水噴出去。 她狼狽咳嗽幾聲:“這都是些什么胡話?他那時才多大,十來歲的孩子,就算真有什么情情愛愛,長大后自然就好了,哪里當得了真?” “何況如今他已是正道魁首,能取得這樣的成就,想必道心堅定,”鐘妙垂眸撇開茶葉,展顏笑道,“我這一生沒什么了不得的成就,能養出這么個好徒弟,實在叫我又喜又愧?!?/br> 她正想打聽更多,忽然見蜉蝣面色古怪地望向她身后。 鐘妙下意識回頭,卻見那位響當當的新晉魁首不知何時已站她身后,一只手正虛虛搭向她肩頭。 他看著比以往高了許多,眉眼間依稀能看出些當年模樣,面上的笑意卻叫鐘妙看不分明。 “您從前教我,君子重諾,”他笑,抓著她的手卻不容抗拒,“該喝交杯酒了,師尊?!?/br> 第49章 、故人歸 鐘妙被他這么一抓,險些當場拔劍。 顧昭已比從前成長了太多,不僅身量長開,就連周身氣度也與從前不同。 丹陽城那次,鐘妙也算見過徒弟長大后的模樣,但那時他就算頂著個大人的殼子,看上去還是少年人的青蔥意氣。如今看來卻當真有了些上位者的氣勢,以至于讓鐘妙下意識產生了攻擊反應。 鐘妙將那股怪異的陌生感壓下去,這才反應過來徒弟說了什么。 這話……確實有些不大好接。 蜉蝣連扇子都不搖了,一雙眼睛在他們之間來回打量,漸漸露出些讓鐘妙背后一涼的了然。 顧昭卻仿佛沒事人一般笑了。 “對不住,許久不見師尊,難免開個玩笑,”他微微松了力道,手仍然虛虛搭在鐘妙肩頭,“師尊什么時候來的?竟也不同弟子說一聲,實在怠慢?!?/br> 鐘妙正想逃開這個話題,當即接話道:“這有什么,我這幾日四處行走也見了不少有趣事物,何況你已經是正道魁首,怕是每日都有許多事要做?!?/br> 顧昭搖搖頭:“師尊這是什么話,做……弟子的,自然要事事以師尊為先?!?/br> 又低聲道:“倘若師尊不嫌棄的話,不如先暫且去我那兒歇歇腳,也好讓我盡一盡弟子的本分?!?/br> 鐘妙本就心中有愧,哪里受得住徒弟這么低聲下氣地求,何況還當著別人的面,更顯得可憐了。 她連聲道:“哪里就至于這樣了,不過是件小事,我同你一道去就是了?!?/br> 顧昭面上帶了笑,朝蜉蝣輕輕頷首,護著鐘妙登上馬車。 用的還是鐘妙當年的舊物。 鐘妙有百年未曾見過自己這輛老伙計,上了車也頗感唏噓,她見顧昭正對著傳訊玉符發消息,猜測徒弟多半有許多事要忙,想著先自己倒盞茶喝,伸手摸了半天卻也沒找到打開暗格的機關。 一只手越過她的肩頭摁在車壁。 鐘妙下意識按劍轉頭。 顧昭恍若未覺,伸手在機關上撥弄兩聲將暗格打開取出茶盞,這才側頭看來。 他面上露出些了然:“抱歉,是弟子冒犯了?!闭f罷規規矩矩坐回鐘妙身側,專心為她煮起茶來。 百年前顧昭還是個半大小伙子,坐在鐘妙身側剛剛好。如今他已經是個成人,當年的位置自然就有些不夠用。 鐘妙看他局局促促地坐著,倒像是硬要將自己塞進去似的,一時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悵然。 她托著腮看顧昭煮茶。 從前她就知道自己這個徒弟生得極好,如今長開了,越發顯得俊美無儔,只是習慣性微皺著眉,叫一身黑袍襯得如霜似雪。 鐘妙伸出食指輕輕點在他眉心:“年紀輕輕,總愛皺眉做什么?!?/br> 顧昭抬眼看她,眉眼彎彎:“是,師尊教訓得是,”他軟下語氣,“以后不會了,只要能見到師尊,弟子每日心里都是歡喜的?!?/br> 鐘妙失笑:“油嘴滑舌,你從哪學來的這套?難怪我方才聽到那樣離譜的流言,頂著這么張臉,又要這樣說話,如何不叫人誤會?!?/br> 顧昭細細將茶沏出來呈給鐘妙,這才低聲道:“不是誤會?!?/br> “我不同旁人這么說話,也確實有個極愛重的意中人,”他極快地在鐘妙面上掃了一眼,“不能算……流言?!?/br> 鐘妙聽他這么一說,心里那點好不容易忽略掉的糾結又翻了上來。 當初用成親的法子哄了徒弟喝酒確實是她缺德,但那也是情況緊急,何況她想著,左右自己都要死了,就難得出格這么一次也沒什么。 但如今既然又回來了,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再次放在案頭。 她無意識地敲起杯沿,顧昭眼神一動,笑道:“不過這也只是弟子自己的事,實在不值得師尊上心,比起這個,再過些日子就是弟子的繼位大典,不知師尊有沒有空賞光?!?/br> 鐘妙被他一打岔,也忘了方才自己在想什么。 “怎么會沒空呢?你是為師唯一的弟子,自然要去,”她想了片刻,笑道,“只是我還得同你師祖他們通個消息,免得到時候將他們嚇著?!?/br> 顧昭自然早有準備,他點頭道:“弟子省得的,師祖同陸坊主那兒自會發去消息,師尊實在不必cao勞這些小事?!?/br> 馬車穩穩停在一座極恢弘的大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