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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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紅見瞞不下去了,別開眼說:“是惡性腫瘤?!?/br> 她腦袋像被敲了一棍,嗡嗡的疼,“什么時候?” “八月份查出來的,當時是三期,你媽以為還能治,化療了幾次,突然轉了四期?!?/br> 八月份。 那么久了。 周兮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為什么,為什么瞞著我?”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她要到什么時候才知道徐慈英生病的事?她怎么那么笨,徐慈英說什么就信什么。 如果她再細心一點。 如果她對徐慈英的關心再多一點,是不是就能早點發現她生病了? 可惜。 這世上并沒有如果。 周兮辭像是終于意識到這一點,一瞬間,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攥在手里,強烈地窒息感將她束縛在寒冷的冬日里。 她捂著心口蹲在地上,無聲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注:“我和我驕傲的倔強。我在風中大聲地唱。這一次為自己瘋狂?!蔽逶绿臁毒髲姟?/br> 第51章 我跑不動了 周兮辭比想象中更快接受了徐慈英生病的現實, 她擦干眼淚,跟著秦立紅去了樓上的病房。 徐慈英是情緒激動引起的暈厥,身上沒上什么監測儀器, 只是戴著氧氣罩,呼吸聲很輕。 周兮辭走過去,蹲在床邊碰了碰她壓在被子外的手,很小心地握起來貼在臉側喊了聲:“媽?!?/br> 那是極輕極低,極其小心翼翼的一聲。 站在窗邊的陳臨戈心里一酸,紅著眼眶挪開了視線。 窗外風雪紛飛,來勢看著要比往年洶涌許多。 徐慈英一直沒醒, 秦立紅就坐在一旁說起了這陣子的事,“你mama這病查出來之后,她怕你跟著擔心就讓我們先瞞著你,原本是打算等治療到一個階段再跟你說,只是沒想到會轉移?!?/br> 周兮辭垂著眼, “我爸知道這事嗎?” “知道, 那天在醫院我就跟他說了, 你媽住院這一陣子也都是他跟我輪換著在醫院照料,他也聽你媽的話去找了新的工作,誰知道他這個不爭氣的, 竟然又跑去賭了?!闭f到這里, 秦立紅是又氣又罵,“他前陣子說工廠有事,我跟你媽都沒往心里去, 要不是今天撞上, 我們還一直被蒙在鼓里?!?/br> 周國成是什么樣的人, 周兮辭再了解不過, “報警吧?!?/br> “可你爸畢竟是賭博,萬一警察把你爸抓進去……” “抓進去也總比被賭場的人找到打斷一條腿強,下午我就去警局報案?!敝苜廪o松開徐慈英的手,小心放進被子里,抬頭看向秦立紅,“小秦阿姨,這段時間辛苦你了?!?/br> “你媽都沒跟我客氣,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了?!鼻亓⒓t說:“你該上學上學,該訓練訓練,你媽這里有我?!?/br> 周兮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在病房坐了會,徐慈英的主治醫生何謂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看到病房里多出的兩個人,走過去翻了翻床頭的單子,才問:“這是徐姐的女兒?” 秦立紅應道:“是啊,今年讀高三了,之前一直在學校?!?/br> 何謂點點頭,在單子上寫了幾筆又放了回去,也沒多說什么,“行,有什么情況你們再叫我?!?/br> “好,謝謝何醫生啊?!?/br> “沒事?!焙沃^走出去沒多久,聽見身后跟來的腳步聲,回頭看見來人,神情并未有太多意外,“跟我來吧?!?/br> 周兮辭跟上去,進了何謂的辦公室。 “你先坐?!焙沃^坐到辦公桌后,摘下眼鏡擦了擦又戴回去,溫聲問道:“你想問什么?” 周兮辭其實也很亂,對于惡性腫瘤她了解的不多,上網能搜到的內容有限,徐慈英到底是什么情況,她也不是很清楚,甚至連問都不知道從哪里問起。 她揉揉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長呼了口氣問:“我想知道我媽的病情現在怎么樣了?!?/br> 何謂看著她,嘆了聲氣:“說實話,情況不是很樂觀,你mama發現的時間雖然不算特別晚,但擴散速度比一般人要快,目前癌細胞已經從zigong轉移擴散至盆腔內,常規的手術治療已經沒有什么用了,化療、放療、靶向治療這些手段只能清除一部分擴散的癌細胞,但遠達不到根治的效果?!?/br> “不能根治……”周兮辭感覺心口像壓著一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來氣,“那我媽……” 她沒勇氣再問下去,何謂像是猜出她沒說出口的問題,委婉道:“有時間,就多陪陪她吧?!?/br> 聽到這句話,周兮辭沒有想象中的失控與崩潰,只是靜靜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地掉著眼淚。 何謂無聲嘆息,將桌上的紙巾盒推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兮辭胡亂抹了抹臉,站起身對著何謂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何醫生?!?/br> 何謂想安慰也無從開口,生死有命,這不是一句話就能抹去的傷痛。 周兮辭走出辦公室,手扶著墻邊的橫桿,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力氣大到指尖都在發白。 有人忽然靠近。 她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鼻息間的暖意烘得她鼻子一酸,干澀的眼眶發脹,但沒有再掉眼淚下來。 周兮辭臉埋在他頸間,手緊緊揪著他的外套,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哥?!?/br> 陳臨戈眼眶一熱,滾了滾喉結,扭頭呼出一口熱氣,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哥在這兒,不怕?!?/br> 周兮辭閉著眼,呼吸很沉,也沒有哭,只是安靜地靠在陳臨戈懷里緩了一會,像是給自己充電續上更多的能量。 良久后,她才松開手從他懷里退開,聲音還有些低啞,“我媽醒了嗎?” “還沒有?!标惻R戈碰了碰她發紅的眼角,“小秦阿姨讓我們回家拿些厚衣服,你不是要去警局報警,順路一起過去?” “好?!?/br> 離開醫院之前,周兮辭又回病房看了一眼徐慈英,走過去掖掖被角,跟秦立紅打了聲招呼才走。 外面雪下得很大。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買把傘?!弊≡翰恳粯呛竺嬗屑疑畛?,陳臨戈走進去,“老板,拿把傘?!?/br> 老板從懶人椅上站起來,放下手機去里面貨架翻了翻,找出一把長黑傘放在柜臺上,“八十?!?/br> 陳臨戈掏錢的動作一頓,“沒有別的了嗎?” “這質量好,能抗風的?!崩习逡娝麍猿忠纯磩e的,又進去里面找出幾把格子傘,傘面的顏色有些一言難盡,“這你給四十就行了?!?/br> “就這個?!标惻R戈付了錢,拿起其中一把走了出去。 周兮辭一直站在門口沒挪過位置,肩上和發間都落了些雪,陳臨戈拿手拍了拍,“怎么不在里面等?” “人來人往的,我站里面礙事?!敝苜廪o看著他把傘撐開,一陣無語:“陳臨戈?!?/br> “嗯?” “你審美倒退了啊?!敝苜廪o有些抗拒站在傘下,“這顏色,你不覺得跟那什么很像嗎?” “沒別的了?!标惻R戈攬著她的肩膀走下臺階,“將就一下,到大門口我們就打車?!?/br> “說起來,你好像還欠我把傘?!敝苜廪o側頭看他,“你是不是忘了?” “那這個給你?!标惻R戈把傘往她面前一遞。 “我不要啊,這太丑了?!敝苜廪o將傘把推遠,半邊肩膀都在傘外,陳臨戈又不動聲色把傘偏了回來。 一早上都在下雪,路上交通也變得堵塞,原本十幾分鐘的車程硬生生開了半個多小時。 周兮辭還穿著秦立紅的外套,下車后,半張臉都埋在衣領里,埋頭走了一段路,在單元樓門口和那幾個追債的人迎面撞上。 她跺了跺腳,沒什么語氣地說:“我也聯系不上我爸,你就算在這里等上十天半個月也沒用?!?/br> 為首的那個神情有些驚訝:“你不知道?你爸回來了,一見到我們就跑,現在就在樓上,你最好上去勸勸他,再不開——” 沒等他話說完,周兮辭已經跑進樓里不見蹤影,她一口氣上了六樓,樓道處還有被砸爛的凳子。 周國成在里把門反鎖了,鑰匙根本轉不動,周兮辭“哐哐”拍著門板:“開門?!?/br> “小辭?”周國成沒立馬開門,大概是站到了門旁,聲音很響亮:“你是不是跟他們一伙上來的,我知道你早就看不慣我了?!?/br> “開門,我沒跟他們一起,你再不開,我就找人上來撬鎖了?!敝苜廪o從地上撿了根凳子腿。 門一開,她就朝著周國成砸了過去,“你怎么不去死!” 周國成胳膊被砸了一棍,下意識想跟她動手,拳頭舉起來又放了下去,“你有什么資格說我!” “我是沒資格,但你干的是人事嗎?”周兮辭看著他,氣得手都在發抖,“我媽還生著病,你怎么能怎么敢還去賭?你還有良心嗎?!” “我沒良心?!我要沒良心我早就不管你們了!”周國成吼道:“你媽化療一次要多少錢你知道嗎!她為了你放棄去大醫院看病你又知道嗎!你都不知道!你問我為什么要去賭?我不去賭她連住院治療的錢都不夠!她就只能等死!” 周國成吼完的一瞬間,周兮辭在恍惚里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里,手上的木棍在無意識間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響將她驚醒。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哭了,只感到一陣很強烈的無力感,一字一句都說得很艱難:“我媽為了我放棄去大醫院治療?” 周國成看到她手上的一抹紅色,到嘴邊的話又換了,“四期了,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沒用,去不去都一樣?!?/br> 周兮辭張嘴想說什么,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轉身從家里走了出去。 她也沒有走遠,只是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腦袋垂得很低,手上在流著什么,一滴一滴。 陳臨戈跑上樓時,看到她腳邊的一灘血跡,眉心重重一跳,“你跟你爸動手了?” 她沒有說話。 陳臨戈顧不上太多,快步上完最后幾級臺階,站在門外往屋里看了眼,看到周國成好好地坐在那里才松了口氣。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抓起她受傷的手檢查了一下,“手怎么弄傷了?” 周兮辭也盯著破皮的那塊,像是已經感知不到痛意,沒所謂地說:“掛到凳腿上的釘子了?!?/br> 陳臨戈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沒有再多問,語氣帶著安撫:“我先帶你去診所處理一下傷口,晚點回醫院打破傷風?!?/br> 周兮辭由著他將自己拉起來,很輕地喊了一聲:“哥?!?/br> 陳臨戈牽著她沒受傷的那只手,低聲問:“怎么了? “我好累啊,你能背我嗎?”周兮辭看著他,沒什么力氣地說:“我跑不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