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陳臨舞八歲那年夏天。

    那天蔣玉雯和陳建業臨時要出趟差，家里保姆剛好請了兩天假，照顧陳臨舞的任務便落到了陳臨戈頭上。

    陳臨戈當時還在學校游泳隊，保姆要回來的那天傍晚，他接到教練的電話要去隊里一趟。

    陳臨舞那會還嬌氣得很，說什么都要跟著哥哥一起，陳臨戈沒轍只能帶她一起去了隊里。

    “哥哥要去找教練，你在這里等我?！迸R走前，陳臨戈把自己的手機留給陳臨舞：“別亂跑?！?/br>
    “知道了?！标惻R舞捧著手機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還催著他快走。

    陳臨戈笑著揉了揉她腦袋才起身去教練辦公室，大概在里面待了半個多小時，他忽然聽到樓下保潔阿姨在喊有人落水了。

    陳臨戈當時心里一慌，從窗口往下一看。

    陳臨舞剛被聽到動靜的安全員救上來，要不是教練攔著，他可能直接就從二樓跳了下去。

    陳臨舞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陳臨戈站在搶救室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被接到電話趕回來的蔣玉雯劈頭蓋臉打了一頓也沒想著躲，只是一遍遍說對不起。

    蔣玉雯瘋了一樣，巴掌和撕扯一下比一下狠，掙扎間，陳臨戈裝在口袋里的報名表掉在地上。

    周遭凌亂的腳步踩了上去，踩臟了，也踩碎了他少年時期的夢。

    這次意外溺水之后，陳臨舞的身體落了下嚴重的病根，小小年紀便體弱多病，而蔣玉雯也對陳臨戈起了強烈的防備心，當著陳建業的面只是冷漠，私底下卻是各種冷嘲熱諷。

    母子間的隔閡與矛盾越拉越大，蔣玉雯在陳臨戈的沉默中愈發變本加厲。

    高考前夕，陳臨戈住回家里，她無意間發現他準備回溪城讀書，瞞著陳建業找陳臨戈談了退養的事情，“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干脆走得徹底點?！?/br>
    陳臨戈像是早料到會有這天，格外地平靜：“好?！?/br>
    ……

    “我高考那天早上，小舞突然身體不舒服，原本要送我去考場的司機先送她們去了醫院，我怕趕不及考試，就自己騎車過去?！标惻R戈輕嘆：“可能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吧，我在快到考場的最后一個路口撞上了送考的車子，不小心摔傷了右手?！?/br>
    陳臨舞是不是真的身體不舒服，陳臨戈已經無從探知，只是當摔倒的那一刻，他躺在地上看著頭頂廣闊的藍天，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我想或許這也是離開的一個契機?！标惻R戈靠著椅背，“受傷這事我就沒跟別人說，蒲靳知道我打算報溪城的大學，誤以為我是怕我爸不同意，所以故意沒考好，我不想多生事，就由著他這么誤會了，但我沒想到昨天兩家人在一起吃飯，他喝多了不小心把這事說了出來?！?/br>
    “不跟你說，是不想讓你有負擔?！标惻R戈看著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溪航是國內第一個設立遙感專業的大學，雖然它不是專業最強的學校，但學校的底蘊是最扎實的，我沒有拿我的未來不當回事?！?/br>
    周兮辭忍著鼻酸，低聲說：“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沒打算留在溪城呢？”

    “我沒想那么多?！标惻R戈笑了一下：“誰讓你在電話里哭得那么慘，幾年不跟我聯系，一聯系就哭成那樣，問你怎么了你也不說，一直在那兒喊疼，要換成你，你能不著急嗎？”

    她低著頭不說話，眼淚成串往下掉。

    陳臨戈只能起身半蹲在她面前，“我說過的，在哪兒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這兒?！?/br>
    她哽咽道：“我在這兒啊?！?/br>
    不管你走多遠，我都一直在這兒。

    “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選擇的?！敝苜廪o深吸了口氣，認真道：“我不希望有人為我的人生停下腳步，更不希望那個人是你?！?/br>
    午后落進走廊的陽光靜謐而溫暖，陳臨戈臉上仿佛蒙著一層柔和的光芒，他握住她的手，掌心交握的溫度灼著周兮辭的心。

    “好?！彼劬χ敝笨粗?，“但你要記住，無論我走多遠，我的未來里，始終有你?！?/br>
    他眼眸漆黑，溫柔而有力量，周兮辭心口鼓脹，像是有什么將要呼之欲出。

    她別開視線，低頭看書包上的紋路，忽然想起什么，從里掏出一個禮盒。

    藍色的包裝盒，扎著差不多色系的蝴蝶結。

    她拿在手里，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想著你晚上應該沒有時間跟我們一起吃飯，來醫院的路上就先去取了禮物?！?/br>
    “生日快樂?！敝苜廪o看著他，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十八歲的陳臨戈同學?！?/br>
    作者有話說：

    生日快樂，陳臨戈同學。

    這章兩分評論皆有紅包！

    是不是還有小朋友明天還要考一天！繼續加油嗷??！

    注：學校方面一半參現實一半架空，一切為劇情服務。

    第41章

    希望喜歡的你永遠在身邊

    禮盒里是一只白色陶瓷杯子, 比一般杯子要大，杯面刻著他們六個人的名字，凹陷下去的地方都用釉彩填上了顏色。

    周兮辭看著陳臨戈把杯子拿起來, 說：“我們本來想一人給你做一只，但是我們手太笨了，捏了好幾個一燒就壞了，這是老板做的，不過我們每人都捏了一下?！?/br>
    陳臨戈摸著杯面上的六個名字，“這字是你們自己刻上的嗎？”

    周兮辭點點頭：“不過你的名字是我們五個一起寫的，你……喜歡嗎？我感覺你應該會喜歡?！?/br>
    “為什么？”

    周兮辭反問：“你為什么會不喜歡？”

    “是啊?！标惻R戈笑了, “沒有不喜歡的地方，我很喜歡，禮物很喜歡，送禮物的人也喜歡?！?/br>
    禮物是五個人一起送的，但周兮辭的心跳還是加快了幾拍, 挪開視線說：“你喜歡就好?！?/br>
    陳臨戈把杯子放回盒子里, “你請假了嗎？”

    “請了?！?/br>
    “那別回去了, 蒲靳估計一會也要到了?！标惻R戈拿著盒子站起來：“晚上一起吃個飯?！?/br>
    “那陳叔叔那邊……”周兮辭也跟著站起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上去打個招呼？”

    陳臨戈下樓的時候沒跟陳建業說是見誰做什么，“都行, 你想上去嗎？”

    “算了吧?！敝苜廪o想著陳建業這會估計還在氣頭上, 并不太想上去觸霉頭，“我還是先回學校，你先上去陪陪陳叔叔, 等放學了我跟他們幾個一起過來找你?！?/br>
    “也行?！?/br>
    陳臨戈送周兮辭出門去坐車, 路上周兮辭摸著自己的臉說：“你的臉要不要去處理一下, 都有點腫了?！?/br>
    “嗯, 回來我去拿點冰塊敷敷?！标惻R戈拿出了手機，對著屏幕照了照，“好像也沒那么腫?！?/br>
    周兮辭想到他這傷是怎么來的，“你打算怎么跟陳叔叔說??？”

    他搖搖頭：“還沒想好?！?/br>
    陳臨戈高考那一陣陳建業在外地出差，司機是竇彭一手安排的，如果現在讓陳建業知道他是自己騎車去的考場，路上還出了意外，他們夫妻倆免不了又是一頓吵。

    周兮辭沉默了一小會，問了句：“小舞那天是真的不舒服嗎？”

    那天的一切都太巧了，即使是現在，陳臨戈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但她應該不會拿小舞的身體開玩笑?！?/br>
    “不管怎么樣，反正——”周兮辭視線被不遠處一道身影吸引，話頭跟著一轉：“小秦阿姨？”

    “什么？”陳臨戈正聽著她說話，聞言扭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認出那道身影是上次來給周兮辭開家長會的阿姨。

    周兮辭已經朝她跑了過去，“小秦阿姨，你怎么在這兒??？”

    “哦，我來辦點事?！鼻亓⒓t攏了攏手中的袋子：“你怎么跑這邊來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是我同學爸爸在這兒住院，我們過來看看?！敝苜廪o說：“我都準備回學校了?！?/br>
    “那你快回吧，天這么冷別在外面亂跑?！鼻亓⒓t看著很著急的樣子：“我這事還沒辦完，先不跟你說了，你快回去啊?！?/br>
    周兮辭還沒來得及問要不要幫忙，她人已經快步走遠了，陳臨戈走過來問：“怎么了？”

    她搖搖頭，看著秦立紅離開的方向，那邊是腫瘤區的住院部。

    “算了，我晚上打電話問問我媽，看看她知不知道?！敝苜廪o往公交站臺走，正巧回學校的那趟車進站，她回頭說：“你回去吧，晚點我們過來給你打電話?！?/br>
    “行?！标惻R戈看著她坐上車才離開。

    周兮辭回到學校已經是最后一節課了，林松媛叫她過去問了幾句陳臨戈的情況：“沒事吧？”

    她笑了笑：“沒事，真沒事，他就是把他爸給氣暈過去了?！?/br>
    林松媛愣了愣：“你跟我開玩笑呢？”

    “你就當我在開玩笑吧?！敝苜廪o說：“反正他真沒什么事，晚上我們還要一塊給他過生日呢，林姐你來嗎？”

    “我不跟你們小孩湊熱鬧?！绷炙涉露宥迥_：“走走走，快回教室吧，這天越來越冷了?！?/br>
    周兮辭被她推著進了教室，邱琢玉坐到陳臨戈的座位上，“晚上還能繼續娛樂嗎？”

    “能?！?/br>
    “那行，飯店和ktv我都訂好桌了?！?/br>
    周兮辭挑眉：“你還打算去唱歌？你也不看看今天幾號了?！?/br>
    “22號?！鼻褡劣裾f：“真不行我們把試卷帶著，我們去ktv復習，我太想去呼吸一下放縱的空氣了?！?/br>
    “……”周兮辭噎住了：“你認真的？”

    “啊?！?/br>
    周兮辭服了：“那你帶吧?！?/br>
    邱琢玉還真帶了，一到包廂他就把卷子掏了出來，陳臨戈和蒲靳進來的時候還以為進錯包廂了。

    蒲靳走過來瞄了眼他攤在桌上的卷子，回頭問陳臨戈：“你們班第一不是你嗎？”

    “他也是?！标惻R戈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倒數第一?！?/br>
    邱琢玉把筆一摔，剛擼起袖子想想又放了下去：“算了，今天你是壽星，我不跟你計較?！?/br>
    陳臨戈笑了聲，挨著周兮辭坐了下來，她偏頭靠過來：“陳叔叔那邊沒事了嗎？”

    “氣著呢?！彼┥砜拷?，氣息在她耳邊縈繞，“不過沒什么大事了，不用擔心?！?/br>
    他剛從外面進來，周身還帶著冷意，但周兮辭的耳朵卻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她嗯了聲，往后退開了。

    邱琢玉趕著去ktv續攤，這頓飯吃得有點著急，就跟走流程似的，“蛋糕我們帶到ktv那邊去吃，你們也留點肚子?！?/br>
    簡凡放下湯碗：“我真服了你，不然你吃完先過去一個人嚎著吧，我們才吃了多久啊，半個小時都沒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