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金魚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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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飯,黎青夢借口去買畫紙和顏料,拿上傘出了門。 門口那條道依舊流淌著攤位上流過來的血水,但被雨水一沖,散得零碎,哪兒哪兒都是。 她小心翼翼避開,不經意走到菜市場的攤位下。撐著的雨棚還掛著水珠,噼里啪啦,黎青夢穿過其下被濺到一滴,溜進后脖子,黏糊糊的。 出門沒幾步路,周邊的一切就讓人焦躁。 她加快腳步,走到冷清的公交站牌旁。大約半刻鐘,一輛土黃色的公交慢悠悠停在她跟前。 投幣,上車,不意外地接收到幾束眼神的打量。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長袖,正面素凈,但反面卻是挖空剪裁的露背。 牛仔褲也是,乍看普普通通,但其實在屁股下方的大腿背面,撕裂了一條縫。 這種穿著在京崎很正常。 但在南苔,街頭十個里面有九個都會斜眼偷看,什么樣的目光都有。 黎青夢視若無睹。 她知道自己的打扮和南苔格格不入,可她要的,就是這種格格不入。 若是有一天沒人側目看她,把她同化為這座小城里的人,才是真的令她如坐針氈,渾身難受。 * 公交車停在“南苔車隊”的站牌時,黎青夢下了車。 天空驀然下起小雨,她撐開傘,向不遠處能看到的車隊單位走去。 門口的中年保安打著哈欠,根本不關心來人,黎青夢輕而易舉地就進到里頭的停車場。 場內停著零星的長途貨車,駕駛座都沒人。 她瞎貓碰死耗子地一輛一輛看過去,天地間只有雨聲作陪,很安靜。 然而當她走到某個轉角時,忽然聽見了……混在雨聲中的口琴。 有司機? 黎青夢眼睛一亮,朝著聲源摸索過去,看見了最角落停著的一輛貨車。 靜止的數輛車中,只有這輛的前擋風屏開著雨刷,左右搖晃,將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一筆一筆刷出來。 他穿著黑色夾克,兩條長腿支起來擱在方向盤上仍顯逼仄,寬大的手掌幾乎將那一小管銀色口琴埋沒。 對方低著頭,唇在口琴邊游移。額前的發隨意地耷拉下來擋住眼睛,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冷不丁抬起眼。 口琴戛然而止。 雨刷“嘩”一下刷掉沁下來的雨絲,把男人的臉擦得透亮。 黎青夢得以在這一刻看清他。 陰沉的回南天,這一路無論是誰,在彌漫的白霧下都難免被照得陰郁。她以為無人能夠逃脫。 可眼前這人卻成了第一個例外。 他在這團渾濁的天色下,有一種怡然自得的明亮。 細密的雨滴又悄無聲息地覆蓋住擋風玻璃,也將男人的臉氤氳住。黎青夢回過神,走到貨車門邊,叩了叩。 靜止片刻,男人散漫地搖下車窗,手臂搭在窗框邊自上而下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黎青夢先行打破沉默:“你好,請問接單嗎?” “什么貨?” 他終于開口,聲線她很不喜歡,一聽就是煙抽多了。 “不是貨,是人?!崩枨鄩粞鲱^盯著他,“你們跑長途,貨車廂里應該能睡人吧?” “誰?你?” “我和我爸?!彼唵谓忉?,“他必須得去一趟京崎。因為某些原因,他坐不了飛機高鐵,火車也買不了軟臥,如果硬座過去他身體不行。如果你拉貨要跑一趟京崎線,貨車廂能騰出地兒讓他睡過去,或許會好一些,也清靜。時間我們可以配合,只要在清明前到就行?!?/br> 其實她爸的身體情況,最好的解決方案是搭一輛房車。 先不提貴不貴,南苔根本連房車都沒有。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次次次——貨車。 他哦了一聲:“不去?!?/br> “……”黎青夢眉頭一皺,“我會付你錢的。這樣除了拉貨的錢,你還能賺到外快?!?/br> 他神色微動。 “一千,夠不夠?” 他把玩著手中的口琴,嗤道:“你知道去京崎要開多久嗎?我一個人,呵,開不了?!?/br> “你的意思是,還得有搭檔和你一起開?” 他不說話,回答她的是升上去的車窗,直接把她隔絕開。 黎青夢捏著傘柄的手掌一緊,扭頭就走。 她不信沒有人愿意接這筆單。 只是她來得不湊巧,大部分貨車都出車去了,剩下停著的幾輛都沒人,意味著她得無功而返。 黎青夢繞了一圈,又繞回原點。 那個拽里拽氣的小子還是維持著原樣的姿勢,破口琴吹得稀稀拉拉。 黎青夢深呼吸,堅決地走過去,抬手又叩了兩下門。 他不耐煩地又搖下車窗,黎青夢卻直接道:“麻煩你下來一下?!?/br> “……?” 她堅持:“你下來一下?!?/br> 他和她對峙了幾秒,大概屈從于她到底想做什么的好奇心,聳了下肩頭,打開車門,長腿從方向盤那兒一收,整個人跳下來,落在她跟前,像一把突然被撐開的長傘。勁瘦,高大,寬闊。 黎青夢的氣勢在他身型的籠罩下,頓時矮了一截。 但她不懼于這種生理上的壓制,趁他下來的空檔,抓著車門,扔下傘,嗖一下上到駕駛座。 他完全沒料到她的動勢,微微一怔。她張牙舞爪的背影突突地闖入他的眼睛。 黎青夢連安全帶都沒系,擰開插著的鑰匙,發動引擎,腳踩油門,莽撞沖出,一氣呵成。 他反應不及,被混著雨絲的尾氣吹了滿臉。 貨車在視野里七拐八扭,在失控邊緣徘徊之際,又險險拉回來,逐漸平穩,又倏然沖出。過程仿佛在馴化一頭野牛。 這他媽是開貨車?開過山車還差不多。 但還是能看出有些開車底子的。他從幾分驚訝轉移成啼笑皆非,把玩著手中的口琴冷眼看著,仿佛想看她是否能馴化成功。 繞了幾圈后,黎青夢終于得心應手,開回原位。 她降下車窗,兩人位置顛倒。 可惜因為身高緣故,她沒法兒居高臨下,只能平視看他。 “我有駕照,開過四年跑車。雖然貨車是第一次開,但經過實cao,我判斷不難上手。請問,夠格當你的副駕嗎?” 他聞言身子前傾,手臂掛上窗框,將兩人的視線拉近。 黎青夢在他澄澈的眼睛里看見緊繃的自己。 他將額前的濕發捋到腦后,笑了一下,有幾分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味。 開口卻是—— “成,先交個定金?!?/br> 黎青夢終于松了口氣。 她從身上掏出一張百元紙幣,紙幣左上角有個黑色污點,從車窗伸出,拍到他胸前的夾克口袋,同時無意感受到了胸口下硬實的肌rou。 “我就帶了這么多?!?/br> 他沒接,慢悠悠道:“兩千。一千只夠一個人?!?/br> 黎青夢瞪大眼,他悠哉悠哉:“愛去不去?!?/br> 她咬咬牙,最終道:“……行?!?/br> 他這才兩指夾過紙幣,慢條斯理塞進胸前口袋:“合作愉快?!?/br> 黎青夢擺著一張壓根不愉快的臉擦身離開。 下車前,她瞥到了車上的駕駛證。 倉促的一眼,她只模糊地看到一寸照的剪影,大約是他年少時的照片,唇紅齒白,氣質截然不同。 但照片底下的名字,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康盂樹。 第2章 黎青夢會想到去南苔車隊這件事,不是偶然。 她是在幫人做指甲的時候聽到關于車隊的事,忽然聯想到,也許可以這么做。 兩個月前,她破罐破摔地來到一家“幻夢日式美甲美睫”店上班。 因為她實在在南苔找不到適合她的工作。 她大學上的是壁畫專業,前年本科畢業,去年剛拿到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的offer。 一切順風順水,預計八月飛意大利時,意外接踵而至。 本來,她還是可以去的。 畢竟她自己名下也有些資產,法院還封不到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