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夜 第3節
黎初月簡單洗過澡,也早早地躺下了,或許是今日的行程太過折騰,困意在不知不覺間襲遍全身。 就在黎初月半夢半醒之間,枕邊的手機突然“?!钡囊宦?。 此刻發來信息的人,正是介紹她去薄家表演昆曲的陳教授。 黎初月忽然有些緊張,迅速點開一看,原來陳教授只是詢問她今日在薄家是否順利。 看著這條微信,黎初月瞬間意識到是自己考慮不周了,應該早點主動跟陳教授匯報情況。 她索性掀開被子坐起身,手指按住語音對話框,斟酌著該說點什么、該如何措辭。 她想說薄家老太太比想象中的平易近人。又想說自己今天唱了幾個經典曲目,表現得應該還不錯。 還想說,她意外地遇見了薄家老太太的孫子,叫薄驍聞…… 然而黎初月思慮片刻,也只是打字回復了一句:“很順利,謝謝陳教授,您早點休息?!?/br> 放下手機再次躺下時,黎初月卻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外面的雪還沒有停,寒風呼呼地拍打著玻璃窗,宿舍的暖氣供得很足,與窗外的凜冽仿佛兩個世界。 黎初月閉上眼,那個叫“薄驍聞”的男人,就無端地闖入了她的夢…… 渾渾噩噩一整晚。 黎初月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聯系了車展的模特主管。 這一次冬季車展,她被分配到了國產新能源汽車的展臺,拿到的服裝是改良版的短款旗袍。 黎初月簡單試穿了一下,發現裙子雖然貼身,但并不俗艷,湖藍色的緞面材質,稱得整個人格外雍容典雅。 按照中介的統一安排,黎初月站臺的時間是周六和周日的下午,每天從下午三點站到晚上八點。 這樣一來,車展的日程就和她去薄家唱曲的時間沖突了。 黎初月好貪心,兩份工作都不想錯過,兩份錢也都想賺。 考慮再三,她還是給薄老太太撥了個電話,打算試著問問能不能改一下時間。 想不到薄家老太太很好說話,還笑言自己是個“老閑人”,哪一天聽戲都是一樣的。 黎初月索性就把去薄家的時間,推遲到了周日早上。 她想著上午在薄家唱完昆曲,下午直接去車展,兩份工作無縫銜接,也算是完美的時間管理。 這一周北京一連下了幾天的雪,直到星期六才開始慢慢放晴。 因為接了車展的工作,黎初月匆匆吃過飯,便出發趕去了國際展覽中心。 這一天原本是她要去薄家表演的日子,因為車模的兼.職,推遲到了明天。 晌午一過,薄驍聞也走進了自家位于京郊的別墅。 薄老太太看到孫子回來,既驚喜又意外:“稀奇呀,今天外面也沒刮風,怎么把你給吹來了!” 薄驍聞斂唇一笑:“瞧奶奶您說的,我來看看您,您還不愿意了?!?/br> “看來最近不忙?沒有女孩子要陪?”薄老太太忍不住打趣。 “不忙?!北◎斅効桃獗苤鼐洼p,“奶奶您今天下午沒什么安排么?” “沒有啊?!北±咸鐚嵈鸬?。 “也沒有約什么人嗎?”薄驍聞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環顧著客廳。 “沒約啊?!北±咸y免有些疑惑,“怎么,你是有什么事?” “沒事?!北◎斅効嚲o唇線,“我有個朋友,最近在自家的四合院開了一間私房素菜館,想帶您去嘗嘗?!?/br> “那好啊?!崩咸c點頭,“不過,今天晚上不能回來太晚?!?/br> “怎么?”薄驍聞轉過身。 薄老太太認真道:“我明天上午有約了,就是上次你見過的那位黎小姐,還會到家里來唱昆曲?!?/br> “哦?”薄驍聞淡淡應聲,嘴角浮起一抹不經意的微笑…… 翌日早晨。 黎初月帶著戲服和車展要穿的旗袍出發,提前訂了一輛網約車直奔京郊,路上是難得的暢通。 第二次來薄家,她的心里比上次要踏實得多。 然而黎初月走進薄家別墅的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薄老太太,而是她的孫子薄驍聞。 此刻的薄驍聞正坐在餐桌前,斯文優雅地吃著早餐。 他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絲絨睡袍,領口微微敞開,緊繃的胸口若隱若現。 黎初月一怔,兩人的目光毫無預兆地相匯。 視線中的薄驍聞,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悠悠地咽下一口咖啡,喉結輕輕滾動,而后朝著她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第三章 黎初月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還會再次見到薄驍聞,還是穿著睡衣的薄驍聞。 明明上次從薄家祖孫兩人的聊天中可以得知,他平時并不住在這里。 黎初月站在原地愣了一瞬,而后匆忙轉過臉,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薄家老太太,有些抱歉地開口。 “我是不是來早了?” 薄老太太溫和一笑:“不是你來早了,是他起的太晚了。這個時間才吃飯,也不知道是早餐、還是午餐?” “現在不都是流行那種brunch嗎?”黎初月笑笑,“老夫人,我先去換衣服?!?/br> 薄老太太眉頭一緊:“黎小姐,你可不要‘老夫人、老夫人’的叫了,搞得我們好像是封建家庭一樣?!?/br> 薄老太太頓了頓,轉身掃了一眼餐桌前的薄驍聞,又緩緩開口。 “黎小姐,你比我的孫子還要小幾歲,干脆和他一樣,就喊我‘奶奶’吧?!?/br> “好?!崩璩踉鹿皂樀攸c頭。 一個稱呼而已,她也并不刻意矯情,而后便熟門熟路地來到了洗手間換戲服。 今日她帶的是一套藕色戲服,衣上繡著精致的蘭花,整體是簡潔素雅的風格,襯得整個人恬淡清純。 黎初月換好衣服走出門時,桌前的薄驍聞也剛好餐畢起身。 兩人在狹長的走廊里相逢,面對面而立,似乎是互相擋住了對方的去路。 黎初月緩緩抬眸,只見薄驍聞慵懶地扯了扯領口,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掠過鎖骨。 他看起來是晨起剛沐浴過后的樣子,頭發微濕,周身裹挾著溫熱的氣息。 黎初月一呼一吸間,男人身上若有似無的體香撲面而來。 這種香味說不清、道不明,像是沐浴露,又像是須后水。 薄驍聞的個子很高,擋住了她面前的光線,將她籠在晦暗的陰影里,一時間讓人亂了心神。 對視片刻后,黎初月率先低下頭,側過身小心翼翼地繞開了他,直奔薄老太太而去。 “您今天想聽些什么?”她像是自己給自己解圍般地開口。 薄老太太若有所思道:“想聽點新鮮的。那些‘杜麗娘’、‘楊貴妃’的唱詞,連我都能倒背如流了?!?/br> 黎初月點點頭:“那我給您唱幾段學校里新編的折子戲如何?” “也好?!?/br> 薄老太太一邊回應著,一邊朝走廊盡頭的薄驍聞揮了揮手:“小聞,要不要一起來聽聽?” 薄驍聞腳步一頓,轉而回身淡淡一笑:“不了,我還有事,不打擾您的雅興了?!?/br> 黎初月目送著他上了樓,心里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低頭去搜手機里的伴奏。 薄家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戲迷票友,她算是資深的昆曲愛好者,看的是門道、而并非是熱鬧。 北京城里大大小小戲院劇場的貴賓包廂里,經??梢钥吹剿纳碛?。 只是這一年來疫情反復,不少演出活動都取消了。老太太在家耐不住寂寞,這才托熟人聯系了上門表演。 所幸黎初月的基本功不差,即便薄老太太眼光毒辣,也挑不出她太大的瑕疵。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轉眼間就到了中午。 黎初月計算著時間,也怕耽誤了下午的車展,便不得不告辭。 薄老太太顯然意猶未盡:“每次都這么短暫,不過癮,等我們約個充裕的時間,你的戲妝也扮起來如何?” “沒問題?!崩璩踉滦χ鴳?,“您看您的時間,提前給我打電話就好?!?/br> 薄老太太點點頭:“黎小姐是開車過來的嗎?” 黎初月一邊整理戲服、一邊回道:“不是,是叫了出租車?!?/br> 薄老太太恍然:“對,黎小姐還是學生,應該沒有買車,是我疏忽了。這樣吧,以后你過來這里,我都安排司機接送你?!?/br> “不用這么麻煩?!崩璩踉露Y貌地婉拒,“我自己叫車也很方便的?!?/br> “黎小姐不必客氣,這是應該的。我們這邊地方偏,還有不少管制區?!?/br> 薄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招呼保姆去安排司機。 黎初月看了一眼墻上擺動的掛鐘,也擔心去車展遲到,索性便不再推辭。 她走到院子里等了片刻,身后一輛黑色轎車從車庫里緩緩開出。 黎初月心想,這應該就是要送她回去的車,于是直接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車上只有駕駛位坐了人,黎初月小心翼翼地系上安全帶,探身同司機打招呼:“麻煩師傅了?!?/br> “嗯?!瘪{駛位的男人淡淡應聲,而后緩緩側過頭。 黎初月驟然一驚,開車的人竟然是薄驍聞。 她一時間匆忙地按住車門,想要趕緊下車:“對不起薄先生,我上錯車了?!?/br> 薄驍聞卻不緊不慢地開口:“沒事,我送你也是順路,首都藝術學院,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