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第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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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老先生雖然不輕不重地說了他一句, 但到底沒有駁回, 反而一旁的黎尚書不住點頭,甚覺有趣。 于是,在數日后的再一次商談當中,易文琢不僅受到了昔日相識同僚一言不發、卻全程怒目而視的待遇, 還發覺有了殿前司的參與之后, 那位總是沉吟不曾逼問的禮部尚書黎大人, 似被觸到了憤怒之處, 竟然當堂說要處死他等等言語, 讓易文琢惴惴不安,汗如雨下。 與他神情相反的是,那幾個隨行、假裝聽不懂大殷官話的女真人, 卻稍微露出一些不易察覺的喜色,若非鄭玉衡沉默觀察, 興許連他也覺察不出。 堂上由黎大人為主,禮部各官員配合,頗有壓力的一場商議進行下來, 具體的措施雖然還沒定下來,但易文琢卻神魂失守, 為自己的身家性命擔憂無比, 要不是背后被女真人看著,恐怕就已經當堂告饒了。 大約兩個時辰后,雙方又是不歡而散, 彼此分開, 就在這時, 旁聽了全程的鄭玉衡忽而起身,朝著易文琢道:“使臣留步?!?/br> 易文琢掉過頭來,恍恍惚惚地回禮,看著他一身衣服叫人:“指揮使……有何見……” 他的眼神從衣服向上滑去,落到鄭玉衡的臉龐上,他猛然睜大眼睛,露出極為驚訝的情狀,開口便是:“你沒死?!” 方才鄭玉衡坐在馮勁馮老爺子身后,而馮勁的身份又太引人注目,所以易文琢一時沒有看清他,到此刻面對著面,才猛然發覺——這居然是自己前上司李宗光下死命令要追殺的那個人! “你果然是……果然是上面的人……”易文琢又是詫異、又是了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鄭玉衡知道他的來歷,見他如此震驚,也就猜出他也是當時自己與李宗光對射時站在山峰上的那幾人之一,從容道:“承地底下的李大人的情,我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攔住使臣你,就是要跟易使臣喝茶敘舊的?!?/br> 易文琢嗓子冒煙,把頭都想破了也不知道他倆有什么好敘舊了,可方才兩人卻又當眾展現出互相認識的意思,此刻不好駁回,只推脫道:“公務在身,我還是……” “易使臣,”鄭玉衡看著他,語意頗深,“就算身有公務,卻也不妨礙你我私下里的數面之緣,我能逃得生天,很有一番話要對易使臣說呢?!?/br> 其他人都大罵他是叛徒賊子,怎么這個被李宗光追殺的年輕人反倒和氣。 易文琢是本國人,腦子就算再亂,也能聽出鄭玉衡的言外之意,他正是惶恐不已的時刻,上頭的幾位禮部大人怒氣沖沖,眼神要活吃了他一般,倒是鄭玉衡溫溫和和、看似無害,他心中動搖,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北肅之人,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鄭玉衡抬手,兩個紫微衛上前幾步,將易文琢邀請到禮部衙門之外的一處僻靜宅院中。 那幾個北肅人本是要看牢他,但見此情景,眼珠子轉了轉,覺得鄭玉衡曾被此人追殺,是個絕佳絕妙的人選,于是反而拍了拍易文琢的肩膀,讓他盡管去。 易文琢看著左右兩側個個威武佩劍的紫微衛,早已經后悔,忙不迭地要朝著身后走,回頭卻正好對上走到他面前的鄭玉衡——此刻,就算這年輕人長得再無害,他心里也一片冰涼,苦不堪言了。 兩人走到宅院當中,關了門窗,紫微衛退了下去。 鄭玉衡雖然佩劍,但他不會劍術,權當裝飾。只不過易文琢當時是他與李宗光對射的目擊者,以為此人文武雙全、膽氣非凡,也不敢看輕他身上的那把劍,手足無措地坐了下來。 鄭玉衡親手給他倒茶,溫言道:“使臣怎么出了一頭的汗?” 易文琢連忙給自己扇風,打著哈哈:“熱……太熱了……” 鄭玉衡道:“北肅倒是涼快,怪不得使臣投到那邊去?!?/br> 易文琢面上無光,低頭不語。 鄭玉衡見他如此,知道此人貪生怕死,卻還有幾分知恥的羞愧意,便不再跟他打太極,將茶盞放下,低頭靠近他道:“使臣可知道,禮部大人們說要殺你,只不過是氣話玩笑話,真正要殺你的人就是你身后的北肅人?!?/br> 易文琢愣了一愣,道:“他們?我可是為了他們才來到這里……” “你不是為了他們,你是被脅迫來此?!编嵱窈庖痪潼c穿,又說,“大人既然是文官出身,應當能看出這群人讓你提出的議和方案有多么荒謬,要用如此條件議和,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大人心里就沒有疑惑嗎?” 在方才這么一連串的畏懼害怕,又驚又慌的連番侵蝕下,易文琢早就喪失了認真思考的能力,鄭玉衡這么一說,他努力調動腦子轉了轉,覺得他說得十分有理,頓時冒了一身雞皮疙瘩,又恐懼起來:“照你這么說,他們只是不想議和,又何必要殺了我呢?” “既然不想議和,為何來此?”鄭玉衡道,“難道只是來大殷觀光游玩的么?” 易文琢面露苦色,心想,李宗光如此人物,都沒能治死此人,反而讓他加官進爵、身著華服,自己有什么才干?不如聽他究竟要說什么。 鄭玉衡將里頭的利害關系,三言兩語、刪繁就簡地跟他講明,然后道:“即便我們有心放你,只要出了京都,或是哪一日他們等不下去了,待你夜中酣眠,便一刀下去——” 他指了指脖頸,微笑道,“使臣的大好頭顱,就要拋擲在地了?!?/br> 易文琢心口一陣亂跳,思前想后,在屋子里徘徊許久,越想越是這么回事兒,這樣他連日來的一些疑惑也就都有解釋了,但這可怎么辦呢? 他扭過頭,見鄭玉衡又倒了杯茶,咬牙一狠心,見四下無人,撲通一聲朝他跪下,扯著織金的云錦妝花緞下擺,抱住對方的小腿,悲從中來,痛哭流涕道:“從前都是李宗光那個反賊指使,我雖然在他身邊干了幾年,卻是被要挾著做此事的!連上一次他要偷偷殺了大人,我等也是后面才知情,被裹挾著也成了反賊,我又不是普通軍士,可以逃到其他都統麾下,做別人旗下的人,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沒有辦法??!” 他抹了抹淚,三十余歲的大好男兒,居然貪生怕死至如此,哭得不成樣子:“我一不敢反抗他,怕他拿我開刀,二又不能偷跑出去,那李賊在峰上要射殺大人,我也盡力攔阻了,可他一巴掌將我甩開……李賊死得好!就是他將我害至如此境地!我是被迫受了北肅的俘虜,請大人念在我們見過幾面的份上,救救小人吧!” 這人十句話里,恐怕八句都是現編的,估計在李宗光身邊時,反而大罵鄭玉衡該死不死呢。 鄭玉衡有點兒心疼衣服,又得演戲,不能這時候將他推開,便不看他,只耐心地喝了口茶,語調溫雅地道:“使臣以為我叫住你是為了什么?一是為了拆穿北肅的陰謀,二是為了救你呀?!?/br> 易文琢仰頭道:“大人寬宏大量,如此大恩,小人畢生不能報盡,不知如何救我?” 鄭玉衡便將準備好的說辭告訴給他:“我一時有幸,受陛下的隆恩,暫領紫微衛,北肅人不過四五個罷了,我用紫微衛將他們擒住,嚴刑拷問,逼出他們的真實目的來,自然能救你?!?/br> 易文琢信以為真,當場給鄭玉衡磕頭道:“大人再造之恩,我實不敢忘,大人……” 鄭玉衡連忙將他扶起,囑咐道:“你就待在這里,免得你一回去,他們覺察出不對來,偷偷殺了你,我這就去帶人抓他們?!?/br> 易文琢哪敢不從,連忙點頭。 隨后,鄭玉衡便稍整衣衫,轉身出去,并將門合攏。 他這么一走,就是足足一個時辰沒有動靜,眼看日已西斜,易文琢惶恐不已,生怕他哪里出了差錯,或是沒有抓住人、或是變了卦把自己放棄了,他左右轉圈,前后梭巡一遍,只坐在屋子里嘆氣。 這屋里有個后門,只不過似乎是鎖的,推不開。易文琢從后頭走回來,不敢出去,只悄悄在門縫里看,見那幾個隨著鄭玉衡來到這里的紫微衛果然不見,竟然連個影子也尋不到了。 紫微衛不見不說,他才看一眼,差點嚇得魄散魂飛—— 那四五個身穿胡服、各個佩刀的女真人,竟然闖入院子里,正左右梭巡,見這里沒人,朝著屋子走來! 完了,鄭鈞之是騙他的! 易文琢腦海一片空白,撲通一聲癱坐在地,只覺“我命休矣”。他跟鄭鈞之嚴格來說,彼此正有仇怨,又單獨出來會面,這不正好給這群人一個大大的良機,就算北肅人不想動手,恐怕趕到這個機會上,也要動手了。 他是要借女真人的手殺了自己! 易文琢悔不當初,才起身向后爬去,眼前房門便被打開,一個佩刀、編著辮子的北肅人向內環視一周,見屋內無人,用蠻語大笑道:“他還真走了!皇帝小兒任用這么個人就是不靠譜!乳臭未干,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留下這樣的把柄?!?/br> 一旁人又用蠻語道:“我們也待了夠久了,那皇帝沒能一怒殺了他,正愁沒人頂缸,老大,咱們直接殺了這個窩囊廢吧!倒是就說我們一來,這窩囊廢已經死了,賴給那個黃口小兒!” 幾人粗略一議論,都定下心來,抽出佩刀。對著易文琢的脖頸高高舉起—— 作者有話說: 易文琢;大人如何救我? 小鄭:你聽我細細道來,喵喵喵喵喵喵喵…… 第110章 就在此時, 那個看似鎖住的后門,不知何時已然大開, 一個躲藏在屏風架子后頭的身影猛然越出, 將為首之人撞開,那刀鋒斜了半邊,削掉易文琢頭頂上的簪子。 簪子一碎,易文琢披頭散發, 呆滯當場。 他竟然不知道早有人潛藏在屋子里! 不光是這么一個人, 霎時間, 隨著里頭刀鋒與簪子的撞擊割裂聲, 四周忽然響起腳步匆匆, 特別是之前鎖著的后門,竟然有一二十個紫微衛魚貫而出,幾乎是頃刻間便將四五人制服, 卸下他們的刀具,塞住嘴巴避免這些人咬舌自盡。 同時, 院門大開,消失了一個多時辰的鄭玉衡正站在院外,垂首撫摸著劍鞘, 面帶微笑,溫文爾雅地看著他。 易文琢哪還不知道自己被當做誘餌了, 這一招引蛇出洞、甕中捉鱉, 自己就是那只引蛇的老鼠、甕中的王八!看這個架勢,甚至就是這些人將自己砍死了也不要緊,只要紫微衛能將他們擒獲當場, 自己死了恐怕還更有說法! 鄭玉衡遠遠看著他, 道:“使臣還在地上干什么, 請起吧?!?/br> 易文琢手腳發軟,在閻王面前走了一遭,動都動不了,不住地抹淚,還是一個空閑下來的年輕紫微衛將他扶起。 易文琢才走出來幾步,那幾個女真人也被塞住嘴捆好了。鄭玉衡轉身出去,走出了這處小院子,一出院門,外面便有人提著燈籠等候。 正是禮部尚書黎清寧,與禮部的數位官員。 紫微衛將這幾個捆成粽子的北肅人往地上一丟,鄭玉衡向黎尚書行禮道:“趁夜出游,大人如此雅興?!?/br> 黎清寧道:“若沒有這番雅興,怎么能看到如此絕妙之事呢?我等不敢打攪你的計策,只遠遠瞧著,這次是將jian宄之行捉在當場,不容抵賴,我們對圣上和娘娘,也有一個說法了,這倒是遂了大將軍的意?!?/br> 鄭玉衡道:“大將軍?” 黎清寧道:“朝中誰不知道大將軍封狼居胥的愿望呢?這些北虜反賊辱沒我們至此,心不誠,如何議和?我們占盡了天下的理,就是真打進王廷里,也是有道理的?!?/br> 大殷素來重視禮教,做什么事都講究一個道理,一個名正言順,這樣才會使天下人信服。 鄭玉衡聞言未語,稍微思索了片刻,道:“再打下去……三四個月免不了,到了秋天,不知能不能收兵?!?/br> “這誰能料到?!崩枭袝鴩@了口氣,和顏悅色地道,“指揮使大功,又是如此受到陛下信重,青年才俊,實在是前途不可限量啊?!?/br> “尚書大人謬贊了?!?/br> 黎清寧說到這里,這腦子里就想起來說媒拉纖的事兒了,他今年五十幾歲,也是快奔花甲之年的人,子孫滿堂,兒女無數,正是為了家族興旺延續擔憂的時候,一見這么好的年輕人,興致上來,便道:“你雖門戶清寒些,但才華出眾,一表人才,老夫有個嫡親的孫女兒,今年剛好十六歲,云英未嫁,待字閨中,不若……” 鄭玉衡頭皮發麻,連忙辭了此事,從黎尚書眼皮底下逃走了。 …… 子時二刻,慈寧宮。 慕雪華要在宮中陪她住一陣子,她因為解決了心事,年歲越長變得越返璞歸真,頑皮起來,陪著董靈鷲下棋看書不說,還攛掇著宮里來請安的幾個年輕嬪御陪她打牌、射覆,要不是慕雪華能幫著看點宮務解憂,董靈鷲都要覺得她比孩子們還鬧騰了。 這日,這幾個人又是在宮里頑到夜里。董靈鷲近些時日放了放手,許多事就是奏折送來也不再看,讓歸元宮自己處理,故而沒有那么忙碌了。她倚在榻上看琴譜,見天色已晚,讓女使將幾個年輕妃嬪送回去,免得太晚了在路上害怕。 董靈鷲開了口,幾個小女孩兒站成一排,盈盈地朝著太后娘娘行了禮,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了。 王妃看著她笑笑,坐過去,跟董靈鷲開玩笑道:“是妾吵著娘娘了?” 董靈鷲翻了頁,不疾不徐道:“你還知道?” “陛下和皇后娘娘就是想讓皇嫂開心,他們還沒這個膽量熱鬧熱鬧呢?!蹦窖┤A道,“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仔細算一算,說來也有五個月了吧?” 董靈鷲頷首。 “真是個好孩子,能給皇嫂添多少歡樂呢?!蹦窖┤A笑道,“剛才那幾個丫頭要是再有了子嗣,皇嫂就是兒孫繞膝的福氣了?!?/br> 董靈鷲嘆了口氣,扶著額頭道:“你不如把我煩死?!?/br> “人人都這么說,可隔代就是親,皇嫂這么英明通透的一個人,要是能教育好皇孫,給陛下和皇后剩多大力氣呢?!?/br> 董靈鷲心說我連貓都養得稀里糊涂,還養孩子,誠兒和盈盈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這就算是兩個現成的失敗品了,她道:“你今兒別在我這里睡了,西配殿給你收拾出來,去那邊?!?/br> 慕雪華單手支著下頷,思索了一會兒,悄悄問她:“我耽誤了皇嫂的大事不成?您不必顧忌我,妾是老弱殘身,無依無靠,若是您跟心腹說話,我是不該陪著您休息的?!?/br> 董靈鷲剛喝了口茶,險些嗆到,她端著茶盞的手一頓,轉頭看她:“你醒了?” “只聽見皇嫂起身的動靜?!?/br> 董靈鷲見她神情樸實,眉宇隱現擔憂,似乎是怕攪擾了大事,確實是沒聽見真切內容,便將錯就錯,道:“就是如此。所以你還是白日陪伴我的好,免得聽了些不該聽的,就算你叫十句皇嫂,哀家也得處置你?!?/br> 慕雪華當了真,連忙表忠心道:“妾絕無此意?!?/br> 說罷,便起身要回西配殿去,讓董靈鷲就寢休息,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道:“嫂子也得保重身體,多笑一笑,這么晚了,早些安置吧?!?/br> 董靈鷲稍一點頭。 原本子時已晚,宮闈寂靜,董靈鷲也覺得鄭玉衡估計還在殿前司辦事,未必有空回來,沒想到夜深之時,被窩里還是鉆進個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