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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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靈鷲的魏碑是父親所授,人說字如其人,并非是指外貌、善惡,而是指字跡能夠映射一個人的性格,所以她才覺得鄭玉衡的性子,恐怕練不出魏碑。 她翻了幾頁,果然又見到他流暢飛逸的行書,這就順眼了不少。 董靈鷲看完了這些,指了指案邊的奏折,道:“給皇帝送過去,把耿將軍六百里加急的密報也一起給他,讓皇帝看看,這群人究竟有多么該殺?!?/br> 瑞雪低頭稱是,抱起案上的奏折,回首又道:“娘娘,您前幾日病著,魏夫人來問候過好幾次,都給擋下了?!?/br> 董靈鷲瞥了她一眼:“你也想問問魏侍郎的安危?” 瑞雪在這時候突然提起這種理所應當的事,必定有些其他的意圖。董靈鷲瞬間意會,知道那位張娘子嗅覺靈敏、自家夫君又遠在京外,不免常常擔憂試探。 她在慈寧宮跟宮妃打過牌,大約感覺到董靈鷲的性子并不如傳聞中的那么可怕、那么令人生畏。所以才敢在問候當中,悄悄地想要知道夫君的動向。 瑞雪:“張娘子臨盆之期在即,這么頻繁地走動……” 董靈鷲知道她的擔憂,垂下手撫摸著皚皚立起來的貓耳朵,道:“昨夜來的密報,魏叔滿雖受了重傷,但因為耿哲救治得及時,人已經醒了,但不知道傷究竟要養到什么時候?!?/br> 她指了指對方懷中的信文,道:“耿哲剿滅的那群水賊,根本就不是在江面上劫掠船只的匪,根本是經人豢養的私兵。他們想要效仿舊事,制造出一起‘江難’,有去無回,死無對證?!?/br> 李瑞雪深深地嘆氣,道:“這么猖獗的時候,原本已經很少有了?!?/br> “孟臻沒有長久的命數。如今龍椅上坐著的是新皇?!倍`鷲考慮到消息傳遞的速度,估計孟誠登基了一年,福州以及福州更南的地方,都還以為中央仍在為登基事宜忙碌,無暇分身,料想不到小皇帝不僅親政,還已經騰出手來了。 “要是張娘子再來,你可以跟她透露一些、寬慰寬慰,這么身懷六甲的,就不要太費心了?!?/br> “是?!彼龖?。 李瑞雪走后,派遣趙內人上前侍奉。此人名叫趙清,之前是負責煮酒侍酒的女使,因為人有眼色、嘴巴又嚴,并且膽大心細,所以被瑞雪提上來做一等女使。 趙清奉過了茶,就垂首侍立在一畔,等到董靈鷲神情微困乏時,才上前給她捏著肩膀。 董靈鷲閉眸緩了緩眼睛,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珠簾分開時撞出震顫動蕩的響。她不用看就知道是鄭玉衡。 小鄭太醫先是將配的藥交給了女醫,又在侍藥間待了一會兒,收拾了一番,才進了正殿。 攀龍附鳳嘛,怎么能不好好打扮自己,就算他才十九歲,但也不是永遠十九歲,就算他長得有點像明德帝,但要是有更鮮嫩更好看、或是更像的小郎君出現,說不準娘娘就覺得人家好看了——董靈鷲只要輕微的暗示一下,很難說會不會有人趨之若鶩、恨不能自薦枕席。 鄭玉衡既然明白自己的心,又看得清身份處境,當然清醒得很,不會自滿到以為娘娘就非自己不可了,但他要讓娘娘逐漸覺得,他是最好的那一個。 小鄭太醫剛做好了心理建設,滿懷希望地回來,一迎面就見到娘娘懷里的那只雪白毛絨團子。 皚皚癱在她懷里,尾巴一晃一晃的,那么舒展、那么安逸,簡直可惡。 鄭玉衡視線頓了頓,沒說什么,而是走到董靈鷲身側,接替過了趙清手上的活兒。 他手勁兒稍重,但很舒服。董靈鷲猜想他也是降服過烈馬的人,應該有騎射的底子,不然身體也不會那樣令人滿意。 鄭玉衡一靠近過來,她懷里的那只貓就猛然清醒,遇到天敵一般目光警惕,然后輕輕地叼住她的手腕,又諂媚地舔了舔。 董靈鷲撓了撓白貓的下巴,睜開眼問他:“太醫院如今怎么樣?” 鄭玉衡道:“院正待臣很好,諸位同僚……雖然不曾親近,但表面上也都很和氣?!?/br> 董靈鷲點了點頭,提起想說的話:“你當年雖是被先皇帝黜落,但畢竟有進士之才,如無意外,大抵也是前三的名列。與你同窗的邢文昌,現今是御史,還有的在刑部、在吏部、在大理寺,做了幾年庶吉士,這才領到實務?!?/br> 鄭玉衡繼續給她按摩肩膀,在這種事上,他不適合干擾太后娘娘的抉擇。 董靈鷲琢磨了一會兒,道:“你還是去戶部吧?!?/br> 鄭玉衡道:“臣聽從您的吩咐?!?/br> “哀家記得戶部說倉部司缺人手?!倍`鷲看了看他,“舉國的庫儲、倉廩、祿糧的數目賬本、計量、一應安排……全部都在戶部倉部司,不過那里有資歷豐富的郎中和員外郎管理,你就去戶部幫他們抄抄書、算算數,時不時去看個倉庫?!?/br> 鄭玉衡愣了一下:“看倉庫?” 董靈鷲輕咳一聲,“是國庫。國庫重地?!?/br> 鄭玉衡頓了頓,試探地說:“重要的倉庫?” 董靈鷲微笑地點頭。 他倒是沒忘記繼續幫她捏肩,但是神情還是很迷茫,頗有一股學到的四書五經、經世之學,都不知道往哪兒用的感覺。 “還有,”董靈鷲又道,“你不能以太醫鄭玉衡的身份前去,我為你取個字,便叫鈞之,到時候也不是領慈寧宮的旨,而是走的許祥的門路,懂了嗎?” 鄭玉衡點了點頭,因為當年春闈的禍事,他從醫后,這幾年見過他的世家子弟并不多,而且當初在世子孟慎的婚宴上,也只見了已卸任的大儒、和常來慈寧宮的重臣,在戶部較為底層的那種地方,也就更沒有什么人認識他了。 董靈鷲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雖然有些不解,但倒是銳氣盡消,并不狂妄。她反倒是放心了很多,輕輕道:“哀家在朝中的人不少,只是除了那么幾人之外,剩下的都不是很年輕了,江山更迭,遲早要讓年輕人說話的,你若是真想分憂,就先做著這件事,不要好高騖遠?!?/br> 鄭玉衡道:“許秉筆的門路?不會倉部司的長官顧忌著他的面子,特別對待嗎?” “不會?!倍`鷲深知文官集團跟宦官的矛盾是難以調和的,“他們只會唾棄你走太監的門路,變本加厲地交給你難纏的事務、幫哀家好好歷練你?!?/br> 鄭玉衡的動作停了一下,對自己“堪憂”的前途已經有所猜想了。 但話說到這里,他倒是很能理解董靈鷲的用意,正是將他當成了良才打磨,所以才有如此之舉。很多時候從科舉中選□□的文士,都站立得太高了,動不動就“國朝如何如何”,這一句話涵蓋下去,可就是無數的財帛金銀、萬萬百姓,大多都有紙上談兵、一葉障目的毛病。 而那些他的同窗,早就做過了庶吉士作為學習。董靈鷲只是把他放到了更低、更基層的位置上而已,但這樣的位置,恰好可以旁觀整個戶部的基礎運作,甚至能夠直接為她探明很多切實數據,不必經由戶部層層上報。 說不定比微服私訪還更管用。 董靈鷲也正是這個意思,只是怕他年輕,想不明白,剛打算解釋寬慰幾句,鄭玉衡便感嘆道:“您真的很疼愛我?!?/br> 董靈鷲:“……?” ……這孩子想通得未免也太快了。 鄭玉衡從來就不怕吃苦,就像他的行書一樣,這人心胸其實還是很放達開闊的,唯一一個不怎么開闊的,只有一件事。 小鄭太醫松了手,轉到她身前來,伸手越過了她懷里的貓貓,當著貓太子的面抱住太后,把這只享受得讓人牙癢癢的白貓圈在兩人之間。 皚皚在兩人指間撲騰了幾下,沖著鄭玉衡把牙齒碰得咯吱響,對這個搶自己主人的可惡大貓喵喵直叫。 他親昵細致地整理好太后娘娘的衣飾,將落在刺繡上的細微絨毛挑下去,眉目認真地道:“我也特別喜歡您?!?/br> 董靈鷲剛要開口,他就先行一步說:“我們一定是兩情相悅。為了不負此情,臣一定將戶部的底兒摸個清清楚楚,拿捏住他們每一個人的把柄,然后逼他們祝福我跟太后娘娘?!?/br> 太后:“……你這說話放肆的習慣是什么時候學的,得改?!?/br>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心道,我也沒有太寵他??? 作者有話說: 太后:我覺得我也沒寵他啊。 (旁邊是經常霸占主人懷抱、欺負皚皚、無惡不作、尾巴翹到天上去的小鄭喵) 存稿箱沒了,最近精力不夠,學校的事情比較多,應該要單更一段時間。 第60章 所謂的“門路”, 不止是身為秉筆太監的許祥有。就是京中的世家大族、公侯門第,也不乏將子孫后代送入朝中為官的“門路”, 只不過那都是一份清貴閑職, 大多只有名聲體面,而且他們拿到的俸祿,實際上還不如走門路時付出得多。 這里面的門道不好詳說,大殷并非新立之朝, 往前數有一百五十余年的歷史, 明德帝之前還有十幾代皇帝, 其中雖不乏昏庸、殘暴、無能之輩, 但大多中正平和。只是明德帝繼位之前, 正好達到了一個積貧積弱的衰弱期……皇權式微,官場也說不上有多干凈。 本朝能夠延續至今,還有越來越強盛的景象和征兆, 都仰賴孟臻與董靈鷲這對夫妻合作伙伴的深思熟慮,要是兩人都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往后看,又能保下幾十年的國運。 惠寧二年冬月,耿將軍清繳地方“匪禍”, 持著皇太后手諭殺除污吏時,鄭玉衡領到了一份末等官僚的綠衣公服。 文官跟醫官的服飾樣式大抵相同, 身上的繡圖配飾差別不大, 但太醫院所屬的官員,公服大多是一種顏色的范圍之內,但到了六科中正經文官的身上, 衣袍的顏色大有規定, 這樣的綠衣小吏是沒有上朝資格的。 不過這樣也好, 他還怕跟孟誠見了面彼此尷尬。 許祥既然給他安排“門路”,自然也將他的身份一并處理妥當。 戶部官吏捧著文書官印,上下看了又看,隨意指了指房中低頭整理賬本的書令史,道:“你帶他去倉部司玄號房干活兒?!?/br> 書令史殷勤地應了一聲,轉頭引著鄭玉衡出去,才一跨出門就變了一番臉色,面上一點兒笑意也無,仿佛很厭煩這類瑣碎差事,他領著路,冷飄飄地開腔:“我就說,沒聽過哪家公子愿意來六科的,誰不討個翰林院的閑差?你長成這樣,我還以為是官爵人家,真是晦氣?!?/br> 方才他初見鄭玉衡,驚為天人,此人一向苦思討好世家公爵無果,也不聽解釋,就將他帶到了戶部長官面前——后經過詳細分說,才知道原委。 此人大大丟了面子,對鄭玉衡的態度變了又變,堪稱一身的變臉絕技。 鄭玉衡絲毫不惱,神情溫文平靜,一看便知道是性子很好的讀書人:“實在有勞你了?!?/br> 書令史見他脾氣這么好,也不好再埋怨責怪,將他帶到辦公場地之后,砰砰敲了門,扭身就走了。 這敲門方式雖然粗暴,但門聲一響,里頭就炸起噼里啪啦地奇怪聲響。鄭玉衡頗為意外,推開房門,登時愣在當場。 倉部司地方雖然不大,但也有數位主事、許多書令史、計史、掌固,加上掾屬,林林總總,也有幾十號人,分了好幾個辦公房間。 他一開門,面前不是堆積如山的賬目公文,各自忙碌的官員背影,而是一面巨大的桌子,大約是由四張拼在一起的,周圍有十幾號人,桌上沒有一支筆、一片紙,只有賭博用的木牌和簽子,還有一壺一壺的酒。 這些人聽到敲門聲后,似乎手忙腳亂地藏酒藏牌,在地上捉起不知道哪一片兒紙和書,就要遮擋上來,結果門一開,門前站著一個綠衣小冠的清俊男子,看年齡,還不過弱冠。 彼此相對,俱是懵然對視,瞠目結舌。 “嗨——”坐在中間的那人拍向大腿,“我還以為是我哥來罵我了,嚇我們一跳,你他娘的誰???!” 鄭玉衡抱著公文官印,對眼前的一切產生一種深深的疑惑和迷思,但他畢竟在慈寧宮旁觀、耳濡目染地修煉了一年,沒有像什么愣頭青似的上去大罵他失職,而是斯斯文文地行禮,聲音清朗:“我是新來的倉部司主事,姓鄭,名鈞之?!?/br> “喲,這名字?!弊谥虚g的男子從椅子上往前坐了坐,他官服不整,爛泥似的倒在上面,此刻才收拾出一點正形兒來?!氨x執政,國家大事稱‘鈞’。你家大人志氣不小啊?!?/br> 鄭玉衡心想,我家大人?我命中注定的好妻子、世上獨一無二的太后娘娘,她的志氣本來就很大,這還用你說么。 “我姓溫,叫溫皓成?!彼麘醒笱蟮卣f著,一副紈绔子弟的模樣?!拔议L兄是戶部侍郎溫皓蘭,就是尚書大人都敬讓兩分的人物。既然來了戶部,別說你沒聽過他……我呢,是這里的主事?!?/br> 周圍的書令史、掾屬等人連連點頭,跟著仰首挺胸,與有榮焉,好像溫皓蘭溫侍郎是他們的親哥哥一樣。 溫皓成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鄭玉衡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也以為這是誰家的世族子弟,可又沒聽說有姓鄭的豪門,繞著他轉了個圈,說:“你是因為誰進來的?” 鄭玉衡道:“是內緝事廠許廠督引薦?!?/br> 溫皓成臉色驟變:“宦官的人?” 鄭玉衡沉默不語。 這位衙內的脾氣rou眼可見地變壞了,一旁有書令史喊道:“溫衙內,還玩不玩???”溫皓成扭頭罵道:“玩你個頭,起來給他找張桌子?!?/br> 鄭玉衡回禮:“多謝溫主事?!?/br> “你跟著他們叫我衙內就得了?!睖仞┏刹荒蜔┑氐?,將最冷僻的一個角落指給他,“滾那邊呆著去,沒事不要煩我?!?/br> 鄭玉衡默不作聲,一不反駁抗爭,二也沒有要合群。他在桌子邊拉開椅子坐下,放好文書、將官印放進魚袋里,穿起線佩戴在身上,想著昨夜來戶部之前,跟太后娘娘親口訴說,大展宏圖的偉業——好了,偉什么業,連書頁都沒有一個。 另外一頭很快就開始喝酒劃拳,吵嚷得沸反盈天,一會兒哄著那位衙內掏錢,一會兒又阿諛奉承、張著嘴顛倒黑白。 鄭玉衡沒有辦法,只能按照房內各大書架上的年份,尋找今年的倉廩賬目。但這個玄號房里面雜亂無章,有關的記載文書、書籍冊子、出入往來,翻亂地堆積如山。 那頭的溫皓成冷眼旁觀,瞇著眼看他的背影。周圍掾屬立即看懂了眼色,聲量不大不小地議論著: “怎么就來個走閹人路子的玩意兒,那種不成人的東西也去攀附,當了人家的干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