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只想逗她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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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回到小粉屋,才推開門就聞到了香味。 她本就餓了,此刻被食物香氣一刺激,她舔了舔舌。 明雪看見了,便說,“雞湯還在鍋里熱著。龍蝦意面是做好了的,我給你加熱?!?/br> 說的是加熱,但并非放進微波爐里。明雪在吃上一向講究。龍蝦只是叁分熟,他用事先準備好的芝士來焗。剛達八成熟,明雪改拿噴槍噴烤,白粉色的龍蝦rou漸漸紅透,而芝士也完美地包裹了龍蝦?!耙饷娣啪昧?,可能不太好吃了,你先將就一晚吧。用芝士拌開,還是挺香的,醬料里,我加了自己調配的龍蒿汁,鮮辣?!?/br> 他給她盛了一晚雞湯。 盛夏先喝湯,雞湯濃郁,香氣撲人。她只能發出含糊的唔唔聲。 而龍蝦更是鮮香甘美,意面是經過了冷水浸泡的,依舊彈牙。好吃得很! 她比了個大拇指。 但盛夏賊精,她知道,飯桌上他是不會說她什么的,但吃完飯往往就是他的教育時間開始了。 所以她一放下碗,就嘟囔了一句“太累了,跑了一天,我先回房洗澡休息啦!”然后一溜煙跑不見了。 只剩明雪一人,留在寬敞的大廳里,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無奈地搖了搖頭。 盛夏一身都是傷,她又怕麻煩,不愿將傷口一一套上塑料袋,所以沒有洗澡,只是用熱水擦拭了幾遍。 站在窗邊時,疲倦感就爬了上來。 她取了一瓶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門是虛掩的,明雪敲了敲門就進來了。 盛夏太陽xue一跳,愁眉苦臉起來,哎,說教的來了! 于是,她開始改變策略。她灌他喝酒,省得他說教。 明雪只說了幾句,就被她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哪還有不明白的。他嘆息一聲,說,“夏夏,你很小的時候,我就教過你了。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愛你。你也要懂得自己愛自己。你爸爸,mama不愛你也沒關系。你還有自己愛自己?!?/br> 盛夏又雙手捏著耳朵,乖乖道:“小叔叔,我記得的!我會好好愛自己的!” 明雪就坐在她身旁,他見她懂事,抬起手來揉了揉她腦袋,“我的家庭和你其實有點相似,你的父母同床異夢,而我的……父母卻連婚姻都沒有。夏夏,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說過我的家庭,我是私生子。在明氏家族里,小時候的我,無論我多努力,表現得多好,都依舊是融不進去的。那些同年齡的叔伯的孩子們,沒有人瞧得上我。大家都不和我玩,甚至當面排擠我,輕慢我。而長輩,我的爺爺,也并不喜歡我。明氏是傳統大家族,他們很重視教育,每一個孩子從四歲就開始習字了。是寫毛筆字。會將每一個孩子的字都掛到家族祠堂里去。我為了能引起爺爺的注意,花了比更多人的時間去練字??墒?,我的字,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在祠堂里。后來,我就不再勉強自己去討好誰了。后來我更明白到,就算所有人都不愛我,我也應該自己愛自己。這一路,我就是這樣走來的。想通了,人也變得快樂。再沒有人能逼我去做我不愛做的事?!?/br> “夏夏,我說這么多,就是希望你能明白,人永遠不要奢望別人來愛你。人,首先要自愛?!?/br> “我懂得。真的?!笔⑾倪@一次有點委屈了。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他,“小叔叔,我一直很自愛!” “真的!你要相信我!” 明雪又摸了摸她發,沒有再說話。 盛夏給他再倒了小半杯,“小叔叔,你喝。說了這么久,也口干了吧?!?/br> 她狗腿子得很,他也不好再說她什么。他無奈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明雪覺得頭有點暈,他酒量實在一般,加上存了心事,也就醉得更快了。 他揉了揉眉心,背靠著沙發靠,漸漸闔上了眼睛。 她輕輕喊了他一聲,他沒有回答。 盛夏看著他俊秀的臉龐,他閉著的眼睛很娟秀,而且他眼睛狹長深邃,一閉起來就是兩道纖細的,修長的,漂亮至極的眼線,就像拿工筆畫上去似的,纖毫畢現,那些眼睫那么長那么濃密,又那么漂亮。 她看著他,被他深深吸引,一點一點地向他靠近,他的唇就在她咫尺之間,她甚至已經能聞到他唇畔淡淡的酒香,還有淡淡的花香味與果香味。她輕貼了過去,鼻尖貼著他唇角,她聞到了汀蘭花香,一如他這個人,汀蘭君子淡淡花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鼻翼翕動,努力嗅了嗅,還聞到了荔枝的清甜味。 她的小叔叔,剛才喝了荔枝汀蘭茶再過來她房間呀,他這個人還真是雅致得很。她忽地就笑了,他啊他啊……怎么可以一切都那么美好呢…… 她唇移了上去,在他眼角極輕地印下一吻。 她,的確很想很想吻他。 明雪睡熟了。 盛夏于夜色里凝望著他,眼露無限眷戀。她輕聲說,“小叔叔,怎么辦?我很喜歡很喜歡你??!可是,你卻不喜歡我。小叔叔,你讓我怎么辦?” 她整個人蜷著,頭枕在他大腿上,輕輕地臥在沙發上。她雙手圈著他腰,只想他能一直陪著她,這輩子都不要離開他。 等明雪醒來,才發現她抱著他腰,枕在他腿上睡著了。她已經長大了,手長腳長的,可是此刻蜷著,令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她好似縮小了,又回到了她的孩提時代,那個留板寸,像個小男生一樣的七八歲小孩子。 “夏夏,”他伸手撫了撫她的發,“夏夏,困了就回床上睡?!比缓笏研A桌上的空調遙控器拿起,調到了27度。 “小叔叔,夏夏好喜歡你??!”她夢囈。 他就笑了。這孩子,還和幾歲時一般,動不動就說喜歡他。 她就是太過依戀他了。 他本想將她抱回床上,可只走了兩步,她就醒了。 他一低頭,就瞧見她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轉,那憨模樣表面瞧著嬌憨實則忒壞。就像那只脾氣古怪又頑劣的小白貓圣代一般。 “醒了,就下來自己走?!彼蛄嗣虼?,憋住笑意,將她放到了地上。 盛夏“切”了一聲,“就你小氣!越老越小氣!” 明雪莞爾:“是你太能折騰,你敢發誓,剛才沒在你的那些小心眼里打壞主意?” 他的話,倒是把她惹笑了,她想假裝生氣都裝不起來。 她沒回床上,而是在光可鑒人的玉似的地磚上坐下,提議道:“小叔叔,我突然想聽李斯特的《鐘》!還要是小提琴版本的!” 明雪頭有點大,“夏夏,現在半夜了……” “我就想聽嘛,想聽嘛!這里方圓十里都沒有人,不怕打擾別人的!”她是坐著的,就來揪他褲子,一邊揪一邊撒嬌,那模樣真是嬌憨極了,像討人喜歡時的圣代。 她又說,“我就喜歡看小叔叔炫技,越炫技的曲目,我就越來勁!” 明雪再度揉了揉眉心。 然后她壞心眼地笑,“嘿嘿,小叔叔,西琴是琴癡,待會你拉小提琴的《鐘》,他聽見了一定會技癢的,就會去彈鋼琴版的《鐘》,你倆同臺炫技,嘖嘖,想想我都熱血沸騰!而且重點是,能讓明海這只小惡魔今夜睡不著覺!哈哈哈哈!” 她大笑起來。 他也是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寵溺道:“好吧,讓我來滿足一下你的惡趣味?!?/br> 他在心里想,能逗她開心就好。別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他這輩子,也只是想逗她開心而已。他沒有什么遠大抱負,他只希望他的小姑娘每天看起來都是快快樂樂的,僅僅是這樣而已。 他從琴房里拿了一把小提琴過來,他站在窗邊,看著遠處墨色的海與金色的圓月,正要提弓就聽見了她喊他。 她輕輕地喊了聲,“明雪?!?/br> 他一怔,回望她。她赤著腳,站于他身旁,夜風吹起她及腰的長發與潔白的紗裙,她給了他一個美麗到了極致的微笑。 不同于以往的那種爽朗與霸道,也沒有平日的璀璨與驚艷,她只是溫柔而靦腆地笑著,像一位正看著心上情人的少女,那種不勝嬌羞的風情,是她從未有過,而他也從未曾見過的。 他恍惚拉下了一個音。 是一個錯音。 自他從小學琴,而又在他十八歲成年后,他頭一次拉錯了音。 他的眼睫一顫,深海似的眼眸出現了一絲慌亂,而他整個人都變得guntang起來。 盛夏看見,他鼻尖都紅了。 真是可愛呀! 他閉上眼吸一吸氣,然后開始拉琴,李斯特的《鐘》,本就脫胎于帕格尼尼的《鐘》,兩個人,一個是小提琴里的鬼才,一個是鋼琴天才,這首《鐘》無論哪個版本都是炫技的神曲。 他越拉奏越激昂,在將要達到高潮時,盛夏透過月亮聽見了鋼琴聲,正是《鐘》! 這首曲子叫鐘,其實就是模仿鐘聲,俏皮、輕快、歡樂,擁擠、高昂、激烈、尖銳,激越,就像無數只鐘紛紛搖了起來,撞了起來。 她甚至已經聽見了樓下明?!芭?、啪、啪”關緊窗戶的聲音,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今天的不快,一掃而空。 現在,她很快樂,因為有明雪在她身邊。 而他還是那么好,可以包容她的一切任性與癲狂。 不同于鋼琴的圓潤與華麗,小提琴版本的鐘是十分尖銳的,但明雪可化腐朽為神奇的神鬼皆驚的技藝,將一曲《鐘》拉奏得激情澎湃,而不顯刺穿耳膜的尖銳,他僅僅是保留了銳,而去掉了尖音,尖音區是激越的震顫,拉得一張琴弓令人眼花繚亂,而樓下的鋼琴聲也是高潮迭起,倆人你追我趕,將這曲《鐘》演繹成了傳奇。 “用變奏的手法淋漓盡致地發揮了華麗的演奏技巧和鐘聲的效果。太神奇!太美妙了!”盛夏吸了吸鼻子道:“小叔叔,我后悔了!我后悔死了,怎么就沒跟你學琴呢?!” 一曲奏完,他笑著拿琴弓挑起她美艷又風情的臉蛋,她這雙眼睛是會發光的,是兩粒燁燁生輝的鉆石;看得出來,她的確很喜歡音樂。他輕嗤:“怎么?現在后悔了?太遲了!現在再學,學不動了?!?/br> 門沒有鎖,只是虛掩。明海本想敲門,求求小叔叔放過自己,但一敲,門就開了??吹降木褪悄敲匆荒弧∶赖氖⒛昴凶佑们俟羝鹆松倥南掳?,而美麗的少女匍匐在男子的腳下,潔白的紗裙和她烏黑的發鋪了一地,而少女看著男子的眼睛美得驚人,她是那么虔誠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啊…… “咳咳咳,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明海見小叔已經看了過來,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盛夏站了起來,斜睨了他一眼,“噢,小弟弟你睡不著嗎?” “沒有沒有!我睡得香得很,雷打都聽不見!”然后,他滾也似地跑了。 盛夏嘖了一聲,“小叔叔,你小侄子還真是怕你呀!” 明雪笑出了一對甜酒窩:“明明他怕的是你?!?/br> “好了,別鬧他了,讓他睡吧。他時差還沒倒過來,加上失戀,什么都是硬扛著,你就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盛夏嘿嘿笑,“既然小叔叔開到聲,我就饒他狗命?!?/br> 明雪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又揉了揉她的發,說,“夏夏,以后有事別往心里去。把事情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而且解決事情的方法不止一種,你也別走了歧路。夏夏……小叔叔一直在?!?/br> “夏夏,晚安了?!?/br> “小叔叔,晚安?!彼驹陂T邊看著他離去,可是到底沒忍住囁嚅道:“小叔叔,我喜歡你!” 明雪一怔,腳步只停了一瞬,又繼續朝前走去。 盛夏的臉色有點白,她直覺,他是聽見了她的話的,只不過他裝作沒聽見罷了。當看不見他了,她的心又變得失落。 她的小叔叔那么好??!她不準任何女人搶走他! 她一定要得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