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后，北港城一連幾天陰雨連綿，林窈窕沒什么精神，夜里也睡不好，心情太過煩悶，無法紓解，就到商店買了女士煙，輾轉嘗試幾次之后，終于不再狼狽咳嗽，算是真正學會了抽煙。

    薄荷的煙草吸進肺里，清清涼涼，好似壓住不少燥意。

    靳明琛發現她的喪落。

    拿走了她的女士香煙，替換成薄荷糖，聲音很清冷：“不管你去不去葬禮，都不要因為這個事抽煙?！?/br>
    靳明琛把她擁在懷里，干凈的味道讓她心安不少。

    林窈窕閉著眼睛，什么話也沒說，如同一個布娃娃，就悄無聲息地躺著，外面在下雨，房間除了雨聲很安靜，沒有別人。

    她腦袋昏沉，終于有了些睡意。

    …

    懷里的小姑娘真睡著以后，靳明琛怕她著涼，起身回房拿了條薄毯。

    手機再次來電，依舊是那個號碼。

    “誰？”

    他接通詢問。

    對方是個女聲，輕笑著：“是林窈窕的小哥哥吧？我是朱楚楚，以前跟林窈窕經常在巷子里抽煙的。我好不容易找人才打聽到你的聯系方式，肯定是有大禮送你?，F在有件關于林窈窕的事，小哥哥你有沒有時間聽聽？”

    靳明琛原本打算掛斷的動作，在聽到林窈窕的名字后，停住了。

    他拿回耳邊，“什么意思?！?/br>
    “沒什么意思，聽說你倆在一起了，還是她追的你。原本沒打算多管閑事告訴你，可林窈窕總是做得太過分，先跟我認同一大哥，大哥做東聚會，她屢次不給面子，又一聲不吭就換了聯系方式，看來有點名氣，飛的高了嫌棄我們了，最瞧不上這樣……”

    “不想聽這個，講重點?！?/br>
    “啊，重點。有關她十八歲的慶生視頻，看嗎，最后一段是她喝多酒吐露的真言，有錢也買不到的視頻呢?！?/br>
    朱楚楚就是想讓他看看，然后自己辨別，林窈窕十多年都在恨，那么深的反感，卻短短幾個月就轉了態度，沒蹊蹺才怪。

    這靳家的兒子怕是早就對她有不一樣的感情，要不，怎么會這么輕易掉進陷阱。

    電話這邊。

    靳明琛蹙眉，沉默聽了對方講完，隱約猜到不好的意圖。

    “過去不重要，對不起，我沒興趣?！?/br>
    他說完，直接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回長褲口袋。

    靜音模式，不再理會不斷閃爍的來電。

    靳明琛下樓輕聲輕腳給林窈窕蓋好薄毯，她縮在沙發，骨架又瘦，像只伶仃的貓兒，他總是會為她心疼。

    他伸手，將那些沙發靠枕鋪在下方的邊緣，以防摔下來會痛，做完這一切，靳明琛才去給手機充電。

    五個未接，都是剛才那朱楚楚的號碼。

    屏幕還有一條郵箱消息提醒，是手機號碼的郵箱，提示收到一封郵件。

    是封視頻郵件。

    靳明琛手指劃開鎖屏，頁面打開后，視頻自動播放，全部落進他的瞳孔里。

    酒吧來回閃爍的燈光，手機錄像的畫面從兩三個叼煙的男生，轉到林窈窕，她靠著旁邊沙發，戴著過生日的王冠，神情有些散漫醉意，應該喝得不少。

    林窈窕邊說，邊忽然笑，醉態盡顯，如同受盡委屈的女孩子，卻還是美麗蠱人，她的聲音染了酒后的緩慢，磕磕絆絆，真實清晰。

    她在說，討厭從不盡到責任的奶奶，更恨極了他一家，每天都在想法子惡心他們。

    話語中的每個字，都掩不住的嫌惡，如同細小鉆骨的食人蟻，此時此刻涌進他的眼睛和耳朵，手微微顫了下，繼而抿唇，捏著手機的骨節發緊，在用力壓抑泛白。

    還以為她情竇初開，肯放下偏見把喜歡分給他。

    真相卻是兩副面孔。

    這場交往，從她別有用心的開始，就已是籌劃許久的陷阱。

    之前，不知情。

    如今裝傻再繼續，便是他心甘情愿的自投羅網。

    作者有話說：

    先兩更，親親老婆們！

    粗略算了一下，這周就能寫到都市重逢篇，嗚嗚嗚，歸來后的靳明琛真的鯊我！但還是很愛她的。

    第23章 招惹

    客廳的紗窗開著, 雨打在院子的芭蕉梧桐，到底有些動靜，林窈窕睜開眼, 坐起身子。

    靳孟巖和陳嫻都不在家，原本就大的房子，在陰郁的雨天里更顯得毫無生氣。

    外面還在下著綿綿細雨，目光所及，冷色調覆蓋了一切。

    林窈窕看到窗戶旁邊陰影里的少年, 他坐在那里, 面朝著自己。

    “……明琛，抱抱?！?/br>
    家里沒別人, 于是她習慣性撒嬌, 頭歪靠在沙發，剛睡醒的甜嗓帶了微微的倦意。

    他就站在那里，依舊安靜, 沒走過來。

    林窈窕感到意外，與他對視。

    “你在鬧什么別扭？”而后, 她努力輕松, 笑著去問。

    少年只看著她, 答非所問：“我在網上買好了去晉城的高鐵票，距離發車還有一個半小時，現在趕去火車站，來得及?！?/br>
    “什么？”

    林窈窕笑著的模樣漸漸消失, 表情爬上嘲弄：“去晉城給她吊唁？憑什么？就因為她是我生物學上的奶奶？可她管過我嗎？”

    靳明琛嘴唇動了動，幾次后, 才說：“……你恨她?！?/br>
    “對?！绷竹厚贿€在看著他, 伴隨窗外的雨響, 她美麗的臉絲毫不遮掩灰暗的想法，“我不會去晉城，也不會出席葬禮?！?/br>
    “不該這樣的?！?/br>
    靳明琛攥著的手緊了緊，他變得莫名固執：“窈窕，生活要繼續下去的，別再恨了，包括奶奶……還有其他人?！?/br>
    她嗤笑了下，沒法原諒，搖頭。

    靳明琛還期冀改變什么，來牽她的手，想一起去晉城證明：“走，我們現在出發來得及……”

    “靳明琛，你怎么了？”

    林窈窕因為他的固執而不解，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將話說得更明白：“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那么多以德報怨的高尚品格，她對我不好，對我不好！從來不聞不問，所以我才會一直寄養在你們家啊，靳明琛，你別指望改變我的想法，我也不可能會原諒她?！?/br>
    老人家有自己的堅持。

    孫子，是家族傳承，孫女便是外人。

    就連死，都提前囑咐好要過頭七，要吊唁。

    那是老人家的自由。

    同樣，林窈窕也有自身的堅守。

    不知為何，他喉嚨動了動，連聲音都讓她幾乎聽出略有哽咽的錯覺，“真的不行嗎……”

    他眼神干凈，在示弱，向來清冷的情緒，如今帶了點乞求。

    林窈窕有自己的立場，所以冷漠看著，片刻，這些天壓在心里的煩躁忽然涌上來，她好笑：“你是好人，要去你自己去?！?/br>
    見她還是不肯原諒，這個事實像無數冷刃一樣刺著他，靳明琛收回了手，神情也逐漸淡下來，極緩慢地點頭：“我知道了?！?/br>
    下一秒，他往后退了幾步，然后，轉身上樓離開。

    林窈窕有自己的脾氣，她扭著頭，目光就落在窗外不斷被雨水澆打顫動的細條枝葉，閉眼，重新窩回沙發里。

    大概是這陣子過得太開心，用光了所有好運氣，她想要逃跑，躲開這個壓抑的現實世界。

    可她哪里也躲不了。

    一句關懷的話都沒留給她，奶奶就從她的生命里徹底消失了。

    林窈窕恨奶奶。

    恨奶奶的重男輕女，恨母親在死后還要被奶奶一遍遍埋怨，恨奶奶冷漠自私，恨奶奶這些年從未關心過她，哪怕一個電話，一句問候都沒有。

    就好像，她從不存在。

    可她明明存在，明明活著啊，只是被刻意忽視了而已，奶奶一直讓她覺得自己活在這世上是連親人都不會愛她的。

    —

    自那天以后，時間好像回到了之前，林窈窕在跟他冷戰，她不后悔那天堅持自己。

    在這場目的不純的戀愛里，她雖是發起者，卻也依舊高傲，不肯屈服。

    兩人住在同一所房子，但默契般互相避讓。

    林窈窕期間去便利店買過女士煙，時間有些晚了，天色黑漆漆的，她穿著細吊帶的裙子，撐了把傘，就走進淅淅瀝瀝的雨里。

    買煙付錢時，結賬店員挺老實，還要了她的身份證看。

    林窈窕把證件收回到錢包，余光瞥到玻璃墻遠遠的身影，太過熟悉，所以能夠輕易辨認。

    燈光一盞連接一盞，淡白的淺光映著雨滴，靳明琛似乎不放心她去哪兒，就只在夜雨撐著黑傘，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她唇邊噙出笑，斂眸，從柜臺旁多添了幾杯橘子果凍，跟煙一起結了賬。

    回家，林窈窕充當不知情，把吃剩的橘子果凍空殼扔在那里。

    靳明琛開門進來，她恰好上樓。

    他收起傘，順著她離開前的方向看過去，在桌面看到拆開剩下的果凍包裝，頓住了。

    之前的事情，歷歷在目，她笑著討好要買橘子果凍的模樣。

    靳明琛雙唇緊閉，看著那些空殼，沉默半晌，上前替她整理干凈剩下的垃圾。

    林窈窕在樓上找電影看，最后選了封面顏色最熱鬧的一部喜劇電影，也不是很想看哪部，只是無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