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唱訓練開始，周振華談著鋼琴，女孩們一個接一個地按著音階張口唱音。

    口袋里的手機傳來簡短的震動。

    林窈窕抬眼，周振華正彈鋼琴跟隨其中一個女孩的高音，她斂眸，默默站著沒動作，心里有了猜測，大概率是靳明琛的回復。

    她也不急，該怎么上課就怎么上課。

    直到課間休息，手機也沒傳來第二條消息震動通知。

    林窈窕趁著休息到廁所，關上門，她拿出手機之后，果然顯示靳明琛發來的微信。

    “有個包裹給你，順豐，晚上能到?！?/br>
    林窈窕略感意外，回復一句。

    “不會是《五三》吧？”

    《五三》就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按照靳明琛的傲人成績，很可能嫌棄她什么都不會，從而寄來厚厚一箱補習資料。

    林窈窕倒吸一口冷氣，想想都覺得腦袋疼。

    以為他在忙學習，不會太快回復，她正準備收手機，卻瞥到聊天框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林窈窕挑了挑眉，不由猜測對方是不是一直都在等她的回復。

    很快，她收到他的消息。

    “不是《五三》?！?/br>
    林窈窕如釋重負：“那太好了，我還可以期待一下?！?/br>
    靳明?。骸昂煤眉??！?/br>
    她叛逆全無，回了個“ok”的表情。

    兩分鐘過去，沒再等到他別的消息，她就收了手機。

    …

    白天的訓練結束，三個女孩說說笑笑前往餐廳，已經抱團在一起了。

    林窈窕也完全不在乎，對于她來說，安靜獨處更舒服，假笑著融入她們，才更累。

    她到餐廳刷手機吃晚飯，吃完后，就去門口的生活老師那里取快遞。

    一個長方體的紙箱，密封得很好，林窈窕看了看物品信息，是60顆果凍，她唇角彎出笑，拿鑰匙戳開透明膠帶，打開紙箱，確實是滿滿當當的橘子果凍。

    他對自己還真是有好感呢。

    她只提過一次，他也就買了一次，就這樣記住了。

    該夸獎就要夸獎。

    林窈窕拿出幾顆果凍，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笑得楚楚動人，點開靳明琛的微信聊天框，發去這張與果凍合影的自拍。

    “謝啦，我喜歡?！?/br>
    照片里的林窈窕，沒化妝，皮膚自然象牙白，清透不見毛孔，黑色的長發在余暉下邊緣被染成柔和的金色，眉眼彎彎，很好看的笑。

    她單手捧著橘子果凍，身后是打開的果凍箱子。

    倏地，靳明琛這邊的出神被打斷，房門被推開。

    陳嫻端了切好的芒果走進來。

    “明琛，你在忙？”

    “不忙?！?/br>
    陳嫻嘴角露出不自然的弧度，因為擔心，總想提點一下，“mama想跟你聊聊窈窕。最近你們走得好像挺近的？”

    字字句句，泄露努力想隱匿的意思。

    靳明琛指腹摩挲而過手機里林窈窕的照片，輕輕淡淡，他抬眸看過來，已聽得明白，“所以，您和爸的意思不同？希望我不理嗎?！?/br>
    在他面前，陳嫻覺得很難掩藏真正的心思，柔和笑了下，說：“怎么會，mama不是這個意思?！?/br>
    “知道，您希望我適度?！彼呀浀靥崆罢f出母親心中所想。

    陳嫻默認，而后詢問：“可以嗎？”

    這個年代還干預交友自由，陳嫻的心里是沒底的，沒等少年開口，便又趕著解釋：“等過了高考，或者你提前選a大、h大，只要拿了其中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mama就不至于這么cao心?！?/br>
    少年沒說話。

    他說過，想體驗高考，人生一旦錯過這個機會，很難彌補回來。

    但母親因為擔憂，總想掐斷他的決定。

    陳嫻：“明琛，你覺得呢？”

    須臾，陳嫻才聽見靳明琛的回答：“嗯，我知道分寸?！?/br>
    陳嫻安心些，微笑了下，點頭。

    走廊昏黃的燈光，玻璃瓶中的綠蘿斷枝泡在水里，月光皎皎，清晰可見莖部的根系已生出。

    更具有生命力了。

    第16章 招惹

    林窈窕上了臺階, 在回去宿舍的半路，偶遇到正在欄桿前看手機的周振華。

    她轉了方向，快步走過去, 第一時間分享零食：“周老師，吃果凍?！?/br>
    周振華也不知在看什么。

    他在她走近前，就毫不留痕跡地收了手機。

    “窈窕同學，老師不愛甜食，謝謝?！?/br>
    “周老師, 我其實也不太愛吃, 瞎吃點，給嘴巴打發寂寞?！?/br>
    兩人以短暫的師生關系相稱, 他們并排站著, 周圍也很安靜，欄桿外的綠色枝葉婆娑，只有輕微的風聲。

    周振華往她這邊看了幾眼, 她身材纖瘦，嚼了兩顆果凍, 腳下褐色的果凍紙箱, 襯得她腳踝小腿的肌膚更白嫩。

    他就聯想到她的mama姜月, 拿了根煙出來，剛想去摸打火機，意識到她還在場，于是沒去點燃。

    周振華慢悠悠地說：“大學的時候, 除了我待的音樂系，其他系里就你mama最有天賦, 那時候在學校, 是學校樂隊有名的主唱呢。今天上課就能發現, 你耳朵靈，音也準，繼承了她的優點?！?/br>
    林窈窕朋友似的跟他接話，從容：“別光說優點，我這個人還喜歡聽缺點?！?/br>
    他聲音略帶笑：“姜月脾氣倔，也不屑跟合不來的女生抱團。這點，你也跟她一樣?！?/br>
    原來，周振華什么都看在眼里。

    林窈窕挑挑眉，她把果凍殼扔進垃圾桶，然后大膽地跟他伸手，商量的語氣：“周老師，給我來根?！?/br>
    頭一回遇到女學生找他要煙的，周振華瞇眼愣了會，半晌回神，笑著搖頭，沒給。

    從外表看，林窈窕明艷，穿得又像不良少女，會抽煙似乎理所當然。

    而不管從她母親老同學來說，還是短暫的師生關系，周振華都不愿意給未成年煙。

    林窈窕淺彎了下嘴角，她像是看透了他的顧慮，申明：“我滿十八了，今年剛剛滿?！?/br>
    看她模樣不像騙人。

    周振華這才遞來一根，又把打火機給她，囑咐：“少抽，對嗓子不好?！?/br>
    她點燃了煙，吸到肺里仍然覺得嗆，咳嗽連連，惹得旁邊的周振南沒忍住笑出聲。

    “真想抽，可以試試女士煙，沒這么沖。不過，好端端的，學這個干嗎，都說了對嗓子不好，還是別抽了?！?/br>
    同是搞音樂的，周振華可比她專業，資歷更深得多，卻也在抽煙。

    她不免好奇，緩了緩咳嗽的沖動，問：“周老師，那你為什么抽呢？”

    周振南已經把唇邊的那根煙點燃，少頃，青藍色煙霧飄散在風里，他說：“不抽，對心情不好?！?/br>
    這男人身上似乎藏著過往。

    她說出自己的感覺：“周老師，你看上去像有故事?！?/br>
    “嗯，算是吧，這世界誰身上沒點故事呢?！?/br>
    蕓蕓眾生，各有各苦。

    在道理上，總是通透，真要做起選擇來，人們一個比一個當局者迷。

    —

    半個月的集訓如火如荼地過去。

    收獲也不小，林窈窕以前上聲樂課只是應付事，在集訓這里完全不同，從來沒這么勤快，她其實悟性很好，直接被周振華拔高到考試無憂的程度。

    藝考的成績出來，比預想中好，她只缺文化課的成績，完全可以去周振華所教的頂尖音樂學院。

    拿到成績，林窈窕和另三個女孩出錢請了次謝師宴，離開集訓宿舍的那天，是陳嫻接她。

    車子是陳嫻開著，沒回靳家，而是開車去了另一個方向。

    陳嫻邊開車邊對她說，已經在學校周邊給她租了三個月的房子，也在學校旁的教育機構為她報名了各科輔導老師的課，美其名曰，節省來回的時間，讓她專心沖刺文化課。

    林窈窕聽著陳嫻不斷說著好像關心她的話，嘴角嘲諷地淺彎了下，她懶懶地靠在副駕駛，事不關已一般。

    “窈窕，房子的床太硬，我怕你睡不慣，給你換了新墊子，被子也是新曬過的……”陳嫻還在假意慈愛。

    人啊，有時候真像跳梁小丑，尤其已經看破掩飾，知道真相，冠名堂皇的理由說的再多，沒什么用處，更顯得可笑而已。

    林窈窕不屑再聽，笑著打斷，“陳嫻阿姨，你那么怕我嗎？”

    陳嫻：“什么?！?/br>
    林窈窕唇角殘余弧度，她視線挪向陳嫻這側，一副好笑的表情說：“怕我接近靳明琛，我能對他造成什么威脅？”

    一聽到靳明琛的名字，陳嫻的表情微變，默了會兒，把車子停在林蔭路邊。

    林窈窕等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