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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未進筆齋園,便聽到書房內傳來老爺的呵斥聲。 “你這個孽子,是不是想氣死我?讓我早點與你娘在九泉下相會!” 呵斥的人正是林勁松,他年過四旬,一身佛頭青刻絲繭綢袍子,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也顯得很是端穩儒雅。 林成龍唯唯諾諾退到一邊,小心翼翼打量著他爹的臉色。 “爹,孩兒又做了什么事,讓您生了這么大氣?” 林勁松看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慫樣就來氣!人家裴行舟弱冠之前便是西北少年戰神,他可好,成日不是眠花宿柳便是斗雞走狗! “兒啊,爹不奢求你金榜提名,也無需你為我們林家光宗耀祖!我就讓你納個妾回來!你怎么就推三阻四!” 害,原來又是為這事!林成龍耷拉著腦袋,梗著脖子反駁道: “一個姿色平平,又不會討我歡心的女人,我做什么非要納她不可……” 林勁松深吸一口氣,他放緩了聲音,帶著妥協與無奈,好言好語相勸道: “爹又沒有逼著你與她舉案齊眉!只是衣食無憂放家里頭就是!” 林成龍有些煩悶地摳著衣角,不滿地抱怨著: “爹,你都不知道!我每次都是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她壓根就不理我!” 林勁松見他還是一副抱怨樣,滿臉恨鐵不成鋼道: “人家不理你,你就不能多主動些?你個不成器的東西!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大局為重!” “爹,柳九卿早就不是官家千金了,你干嘛非逼我娶個青樓妓子!我若真納他為妾,身邊朋友們都會笑話我的!” 聞言,林勁松勃然大怒,他重重拍向桌案,震得好大一聲響。 “你成日跟那些狐朋狗友沒個正形,難道就不招笑話嗎?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讓你娶她的目的是什么?!” 林成龍渾然不在意撇撇嘴,一臉無所謂道: “爹,我知道!您不就是想把柳九卿放在眼皮子跟前嘛!那您也不能強按著我納她做妾??!要不是您之前千叮嚀萬囑咐,我才懶得去找她!” “你,你這個孽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林成龍忽然嬉皮笑臉,他擠眉弄眼道: “爹!你這么想讓她嫁入我們林家,干脆你娶她回來做小妾,當我小娘好了!” “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震怒中的林勁松想要給他一耳光,只是看到與亡妻面容七分相似的臉,原本高高揚起的巴掌緩緩放了下來,高大的身軀倏地蕭索地頹了下來。 “你這個混賬羔子,你竟敢連你爹的玩笑都敢編排!滾滾滾!你給我滾出去!” 林成龍聽到滾字后如蒙大赦,屁顛屁顛跑了出去。 林勁松搖搖頭,重重嘆了一口氣,他怎么就養了這么個不成器的東西! 黃梨花木桌案已擺好筆墨紙硯,林勁松深吸一口氣,揮毫寫下“靜觀其變”幾個遒勁大字。 就在這時,府里的張管家緩步上前,他壓低聲線: “老爺,城北張記鐵鋪已經暴露了?!?/br> 林勁松面色倏地一下沉了下來,他眼露陰鷙,將毛筆重重置于硯臺上,一大片墨漬從宣紙上暈染開來。 他面色陰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 張管家小心翼翼稟告,“半個時辰前,據暗衛來報,清河王受了傷?!?/br>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勁松眼底越來越冷,原本儒雅寬和面容變得陰郁莫測。 “鐵鋪劉管事呢?” 一想到劉管事的下場,張管家心下一陣唇亡齒寒,可他面上不敢顯露半分,恭恭敬敬答道: “劉管事已為暗衛誅殺,鐵鋪內沒留活口?!?/br> “很好,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便是這個下場,你可知道嗎?” 林勁松聲音不緊不慢,透著幾分陰冷,仿佛是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張管家半跪于地,額頭冷汗涔涔。 “老爺您放心,您交代我事,我一定辦得妥妥的!” 林勁松眼神冷得像冰,他四平八穩坐下,徐徐鋪開一張宣紙,他提筆蘸墨,舉手投足間好似德高望重的教書先生。 揮斥方遒間,宣紙上便臨摹好了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 張管家咚的一聲匍匐跪地,他心知這是老爺是氣很了! 林勁松是隱藏在溫文爾雅面具下的笑面蛇,只有在怒極時,才會默不作聲臨摹《快雪時晴帖》。 一盞茶后,林勁松拾起宣紙輕輕吹了吹,語氣波瀾不驚: “你瞧,我這字寫得如何?” 張管家連忙討好,“老爺的書法是越來越精進了!” “只可惜,這上面有了污點?!?/br> 說罷,林勁松眼眸微瞇,閃著狠辣的光芒,他聲音驟然變得狠厲。 “明日一早,把秦放的消息放出去?!?/br> 第30章 請君入甕 翌日,鴻運酒樓雅間,姜令嫵被一陣急促敲門聲吵醒。 李知書今日換了一身淺粉色窄袖羅裙,雙平髻上各插了只白玉薄翅蝴蝶簪,羅裙逶迤擺動間,好似一只展翅欲飛的小粉蝶。 只可惜這只小粉蝶并不流連花叢,此刻她正托著腮,趴在姜令嫵的床頭,可憐兮兮地眨巴著大眼睛。 “卿卿,沈厲一大早就不見了,你說他去哪兒了?” 姜令嫵困得睜不開眼,只嘟囔一聲后翻過身,敢情這位大小姐一大早擾人清夢,就是為了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