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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熬夜困得睜不開眼,孫煒遞給他一根,就又開始。 姜思鷺不是很高興。她鼻子靈,一回家就聞出來了,段一柯答應她不抽,結果開始了就停不住。 紅色光點在夜色里閃了一下。 他抽得猛,也是想借著煙勁兒提提神。捻滅煙頭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段一柯抬頭,一愣。 是孟琮。 他和挺意外的,和段一柯對視半晌,慢慢走過來,扶住他身后的欄桿。 “抽煙吶?”他說,“少抽點。到我這歲數就知道,對身體傷害挺大的?!?/br> 是種長輩關懷的語氣。 段一柯點點頭,說了聲“好”。 他不說話,孟琮拍他肩膀:“別緊張,都是出來透口氣……《騎馬客京華》拍完了,感覺怎么樣?” 段一柯能聽出來對方是在給他遞話。 “挺好的,班底也很好?!彼f。 “嗯,房鴻是我帶出來的,她不好好搞我要訓她的?!?/br> “房總做事很嚴謹?!?/br> “那是你沒見著她二十出頭那個樣子……”孟琮笑笑,“人到了那個歲數,吃虧吃多了,自然就嚴謹了?!?/br> 風很涼,他們兩個又陷入沉默。 確實沒什么交集的兩個人,此前只在朝暮的辦公室里見過一面。 可他每次看向他的眼神…… 段一柯低下頭,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口問: “孟老師,你是不是認識我媽?” 孟琮驚訝地轉過頭。 段一柯低著頭,五官沉在夜色里,看不大清晰。不過年輕人身形輪廓很好,襯衣那么寬松,肩膀也能撐起來。 他本來不想問的。 他討厭這種看上去像是在和人套近乎的話。 更何況這套近乎的話題是去世多年的祁水。 可是…… “怎么問起這個,”孟琮目光轉向夜色,笑了,“是因為,今天是她生日么?” 他竟然知道。 他為什么會記得。 段一柯掰了下手指,自顧自地說:“我前兩天想她,又去看她演過的電影,演員表里,有你的名字?!?/br> “孟老師,”他輕聲說,“你能給我講幾句,她年輕時候的事么?” 孟琮看著段一柯,眼神深沉。 “沒有人給你講過她年輕時候的事么?” “不大有,”段一柯低著頭,“她息影得太早了,網上沒留下什么作品,我只買到幾張光碟。我知道她那個時候很紅,可是我出生以后,她就沒怎么提過以前的事了。等我長大了,想問,她也不在了?!?/br> 孟琮眼神微動,半晌,拍了他后背一下。 “對,我認識她,不過沒你想得那么熟,”中年人講少年事,嗓音也年輕起來,“她紅得很早。她演女主角的時候,我還在跑龍套?!?/br> “你mama……是個很好的演員。她很喜歡演戲,也很容易入戲。演到悲傷的劇情,哪怕鏡頭已經關了,還是會躲在角落哭很久?!?/br> “她喜歡貓。當時片場有只貓,導演買來拍了個鏡頭,拍完就想扔了。你mama不讓,把它養下了??上侵回?,身體不大好,快殺青的時候,就死了?!?/br> “她又哭了……你mama很愛哭。自己抱著小貓,誰也不讓跟,去山坡上埋掉。下山的時候,差點崴了腳。那是幾幾年的事啊……記不清了。我19,你mama,應該18吧?!?/br> 18歲的祁水,眼睛亮亮的,扎兩根麻花辮,為了死去的小貓坐在山坡上嚎啕大哭。沒有人跟過來,只有他怕她摔著,偷偷尾隨上了山。 她在山坡上哭到月色高懸,他實在看不下去,過去把袖子借給她。她說袖子擦臉好臟啊,他急得沒辦法,說,那我肩膀借給你吧。 他以為大明星會嫌棄他,可她真的伏在他肩上哭了起來。大約是哭腫了眼睛,下山的時候她跌跌撞撞,他說好吧好吧,那我背你下去吧。 后來她繼續大紅大紫,他繼續跑龍套,演一些不痛不癢的角色。很多次,他又在片場遇到她,可是她已經忘了他。 他想讓她看到他,那個零片酬的角色遞過來,他像先知一般接下。一群男人帶著機器,去可可西里一拍就是大半年,被發瘋的羚羊追過,車陷進流沙,差點就沒命。 他拿獎了,可她嫁人了,嫁給一個很年輕的導演。據說導演追她追得轟動一時——而那個時候,他正蓬頭垢面困在可可西里,等一個聲名鵲起的未來。 什么比得過時間啊。 紅極一時的演員,導演,一個死了,一個成了階下囚。當初一文不名的龍套,倒混成了“德藝雙馨”藝術家。 去他媽的德藝雙馨,他睡過的女人還少嗎? 不過是在夜夜歡愉里騙自己,懷里的人是那晚在他肩上睡著的她。 作者有話說: 啊我好喜歡這句話,“等一個聲名鵲起的未來”。 沒有辦法,孟老師。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往前走吧。 第47章 段一柯抽完那根煙, 孟琮就催他下去了。 回到拍攝現場,還是一片亂。成遠到得比預期的再晚一些,好在接下來幾天都沒安排, 配合上了綜藝的錄制時間。一群人折騰到夜里四點,段一柯天快亮才回去。 很多人干脆就沒走。都隨身帶著接下來三天要用的行李,因為當天下午就要啟程去郊區一座古建筑拍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