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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 姜思鷺偷看了一眼段一柯。 那就再拖拖! 做下決定的姜思鷺身心瞬間放松。想到下午也沒法出去,她從電視底下抽出一盒碟片,嚷嚷著要看電影。 “拿碟片看?”段一柯驚訝,“你還挺老派?!?/br> “儀式感,懂不懂啊?!苯贱樂朔?,抽出一張還沒看過的,“《甜蜜蜜》,行不?” 人可能就是這樣,年齡越大就越愛看老片。張曼玉和黎明的《甜蜜蜜》——九六年的電影了。 段一柯笑:“你沒看過?” “你看過?” 他回憶了下。 “大學放過?!?/br> 姜思鷺放回碟片,略顯失望:“那我換一個?!?/br> “不用換,”段一柯叫停,“你想看就看吧,我陪你再看一遍?!?/br> 碟片插進槽,片頭出現了幾家已經消失的香港影視公司LOGO。 黑白的畫面,黎明年輕而干凈的臉。他拎著行李從火車上走下來——鏡頭變彩,他踏進一個時代。 老電影拍畫面,節奏慢,但舒服,像是一滴墨水落到宣紙上,再層層暈染開。 據說黎明是四大天王里唯一的淡顏系,放到這部電影里,倒是很合適。眼神干凈,說話慢慢的,帶點笨拙,碰上五官精致銳利的張曼玉,像一捧清水倒進熱油鍋—— 那的確是要炸的。 影片放過四分之一,是那段經典的激情戲。 姜思鷺搞創作多年,一直秉承一條戒律——男女主互動講究一個循序漸進,太早產生肌膚之親,讀者將興趣盡失。 但上世紀的電影顯然沒把這些規矩放在眼里。 狹窄的空間,窗外是細密大雨。黎明穿黑色高領,外面套白色襯衣,給張曼玉一層層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兩個人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里交錯。 他替她把垂落的頭發別到而后。 她靠近他。 欲望的火在一瞬間被點燃。 方才穿上的衣服又被剝離,床板的吱呀聲,喘息聲,重疊在一起。 兩個寂寞的人,兩顆寂寞的心。 姜思鷺看了一眼段一柯——他在黑暗里平靜地看著這一幕,沒什么尷尬。 不愧是搞藝術的學校出來的。 反倒是黎明第二天去找張曼玉提起昨晚的事時,段一柯長吸了口氣,很不解的樣子。 穿著麥當勞制服的張曼玉,伸著細長的手臂,用力地擦拭玻璃。她皺眉看向懵懂的黎明,用毫不在意的口氣說: “昨天晚上……風大雨大,兩個孤獨的人吃了頓團年飯而已?!?/br> “你干嗎?”姜思鷺點了暫停,轉頭看向他。 段一柯抬手指了指屏幕,又放下,又抬起來。 “我大學的時候就沒看懂這塊,”他說,“她這是什么意思???” 段一柯臉上的迷茫和屏幕里的黎明差不多。 姜思鷺沒get他。 “這有什么不懂???”她說,“你覺得只能男的睡了不認?” 兩個人腦子里大約同時閃過了某件相同的事,都陷入幾秒沉默。 半晌,段一柯輕咳了下,繼續說:“可能是因為覺得他在天津還有妻子吧?!?/br> 姜思鷺冷不丁冒出個“你懂個屁”。 段一柯:“……” “來,咱倆說道說道,”姜思鷺干脆把遙控放下,轉身看向段一柯,“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處?!?/br> 段一柯洗耳恭聽。 “女人的愛情,和男人是不一樣的,”她比劃著,“你們男人喜歡一個人,就要占有,而且是占有全部。但是女人愛的,往往是某個瞬間……你那什么表情,懂不懂???” 段一柯搖頭:“沒?!?/br> “就好像劇里黎明的那個姑媽??!”姜思鷺諄諄教誨,“她等了她的威廉一輩子,其實對方就是在她最美的時候、帶她去半島酒店吃了一頓飯。她愛的真的是那個男人嗎?我覺得她是愛上了那個在半島酒店的瞬間?!?/br> “所以我們總看到那種丈夫死了以后就守寡一輩子的女人,因為她們可以靠回憶那些愛的瞬間活著。但是很多男人,如果妻子死了他們就立刻另娶,因為無法占有了,愛也就結束了?!?/br> 這段話有點地圖炮了,段一柯不置可否。 姜思鷺嘆了口氣,懶得再和他學術討論,轉頭點了繼續播放。 屏幕里的故事繼續著,張曼玉買了股票,又賠了,黎明騎車載她走過人潮洶涌的街道,與她在街頭擁吻,最終失散在大雨中的碼頭…… 顛沛流離,無常人間。 1995年5月8日,鄧麗君去世。他們在紐約街頭《甜蜜蜜》的歌聲里再次相遇,抬起頭,好像老了很多。笑起來,又像這些年什么都沒有經歷過。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兒開在春風里/開在春風里/在哪里/在哪里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里/夢里夢里見過你……” 碟片放至最后,屏幕陷入漆黑。 段一柯在漆黑中望向姜思鷺。 她已經靠著他睡著了。 抱著膝蓋,蜷縮在他身邊,手指還抓著他的袖口。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忽然自嘲的笑了一聲。 “姜思鷺,該不會……”他自言自語,“你愛的,也只是我高中的某個瞬間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