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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雁晚因秦淵的答案頭皮發麻,她咂咂嘴,輕蔑道:“秦淵,我已閉關三年,你的心思怎么還在我身上?莫不是準備當一輩子的鰥夫?” 秦淵為此哽住,他尷尬地輕撫自己鼻尖,懇切道:“你說的雖對,但也不全然如此。白師姨早先已經帶著程芙北上,她聽聞你快出關,便讓我問問你可否愿意為朝廷出一份力。你若能答應,于大殷也是一筆不小的助力?!?/br> “白師姨怎會讓你來問?” “因為我也打算北上,”秦淵眨眨眼睛,又問道:“你如今改用左手使劍,劍術恢復了幾成?” 雁晚莞爾一笑,明心劍隨秦淵的話音結束而出鞘,她擺出進攻的姿態,神采飛揚道:“你來試試!” 寒光迅猛地掃向秦淵的胸口,若非秦淵及時閃避,這一劍已經削爛了他的衣物。雁晚的斗志已經燃起,不會就此熄滅。她給足了秦淵喘氣的機會,見秦淵亦拔劍出鞘,便又往前刺了一劍。 未過幾十招,秦淵已經氣喘吁吁地求饒。他雖體格高大,又是男子,但其實身體嬌弱,面對雁晚猛虎一般的攻勢,在未做足準備的情況下,能接幾十招實屬不易。 他撐著墻,艱難喘息道:“約莫恢復了七八成的樣子。速度一如既往,力量卻不如從前?!?/br> 雁晚劈來一記眼刀,罵道:“廢話!” 她的劍術底子深厚,又有驚人的天賦傍身,用三年時間把已經練習十幾年的東西再學一遍,不是什么難事,現在的劍術遠比三年前更加老練成熟。 唯一阻礙她的,只有虛弱的身子而已。 “你收拾妥當了嗎?我們何時北上?”雁晚繼續朝前走,不忘回頭看一眼累垮了的秦淵,“你這副模樣,不會累暈在半路罷?” 秦淵深吸了兩口氣,趕緊追了上來:“最好明日天不亮便走。你今日好好休息,與周師姨和你阿姐作別。咱們把佟弈也帶上……” “佟弈是何人?”雁晚蹙眉,茫然地望向秦淵,“新來的?” 她此語一畢,便聽見一個朝氣磅礴的聲音在院墻另一側響起,這聲音道:“是我啊,裴師姐!” 聲音的主人隨即身手矯健地翻過了院墻,穩穩落在秦淵與雁晚跟前,用豁了一顆牙的嘴巴發聲道:“我,佟隕!你三年前閉關之前,見到的最后一個外人,你不記得了?” 秦淵錯愕,在心中默默問道,雁晚閉關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不該是他嗎?怎么換人了? 若只給雁晚看佟隕的面容,她當然想不起來此人是誰,可若要提起來那特殊的名字,她一瞬便能想起。 順便,還能想起佟隕右手的老繭與竭力掩蓋的卓越輕功。 雁晚笑了笑,道:“你改名了?改成佟弈了?” “是呀,我師父幫我改的?!辟‰E一副熱切模樣,緊緊跟在雁晚身邊,“不過,師姐你若是覺得我原來那名兒順耳,私底下喚我舊名也并非不行……” “不能喚,這是大不敬?!鼻販Y出言打斷,他此舉醉翁之意不在酒,令雁晚與佟隕都萌生了各自的心思。 雁晚瞥了一眼佟隕,笑著回應他:“‘佟隕’哪有‘佟弈’好聽?白師姨給你改了個好名字?!?/br> 兩名男子霎時愣住,秦淵努力地把笑意憋了回去,佟隕卻笑得咧開了嘴,極不情愿地附和道:“哈哈,裴師姐說的是?!?/br> 他們二人把雁晚送回屬于她的小院后,便各自回去收拾行囊。而雁晚則在院門口駐足,久久望著院中那棵未曾見過的高大木蘭樹,不肯再往前挪一步。 ——待我將這把劍鑄好,你可會喜歡? ——木蘭花有君子之魂。 ——明年春天,我尋兩株木蘭樹苗,一株栽在王府,一株栽在你院中。 眼下是冬天,木蘭樹上空無一葉,雁晚卻能想象出它春日盛放的美麗,必定花枝繁茂,自成一樹花海。 她定了神思,快步從樹下行過,卻不能抑制地想起許諾為她栽木蘭樹的人。 還未走出幾步,雁晚便又是一愣。她門前的對聯何時換了?而且還是如此熟悉的字跡? ——以后每年,我替雁晚寫對聯。 江允是大騙子,說他會回來,可再也不可能回來,但他卻做到了除此之外的每一句承諾。 雁晚突然痛恨自己的好記性,她若不去想一件事、一個人,必能輕易做到??梢坏┫肫饋?,江允的面容、聲音便不可避免地縈繞在她心頭。 他是一個,既無足輕重,又令人念念不忘的心魔業障。 孫妙心在此刻發現了站在門外的meimei,便出來相迎,笑道:“怎么傻站著不進來?” 她為了照顧meimei,在云州長住三年,僅回過數次京城。 “我在看這對聯,”雁晚并未抬頭,視線仿佛要將對聯燒出一個洞,“和院子里的木蘭樹?!?/br> “你認識那光禿禿的樹?” “一眼便能認出?!毖阃砘仡^看了眼錯綜交錯的樹木虬枝,問道:“誰栽的?何時栽的?” “光熙元年春天,佟隕弄來的樹苗。他們家做些花草魚蟲生意,送你棵樹,勞你今后多多照拂他們的兒子?!睂O妙心笑著撫上陳舊的對聯,答道:“這也是他貼的,他說春聯出自他的師父之手。年年春節,都要換副新的。你看這字,寫得真好?!?/br> “哦,那我還得謝謝他?!毖阃淼貞艘宦?,眉目平靜如月。她還得收拾北上的行裝,沒有心思再糾結江允許了多少諾,又履行了多少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