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我常聽別人說‘雁過無痕’,一開始我還弄不懂是何意?!敝x澤蘭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皺紋便更深邃,她已生育過兩個孩子,又受了許多年的苦,當然不像周照那樣能挽留住青春的尾巴,“現在才懂,原來是這個意思。我就當從沒有過你這個女兒,有我這樣的母親,只能給你拖后腿?!?/br> “我從未這樣想過!”雁晚拽住謝澤蘭的袖子,急道:“我也從未怨恨過你們!我只是不解,你能拋去顏面救你的兒子,為何當初要拋棄我!” 她的聲音愈發顫抖,眼中也漸漸漫上紅色,見謝澤蘭怔愣在原地,雁晚又道:“是否因為我是女孩兒,才不值得你們珍視?” 謝澤蘭仰著臉,凝視了女兒許久。她透過女兒的臉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時她風華正茂,覺得還有無限的將來歲月以供遐想。她初次有孕時也曾想過,生下來孩子的無論男女,都是手心里的寶貝。 但是,終究還是偏心兒子多一些。 “雁晚,”謝澤蘭捏捏雁晚的手腕,柔聲道:“你是有出息的女孩兒,世上有很多人愛你,你不缺娘的疼愛。所以,不管你嘴上怎么說,心里都不要怨恨娘,明白嗎?” “那日娘騙了你,我的確請人給你算過命,但你并非天煞孤星的命數。娘不敢讓他往下算,怕天道無常,歡喜落空……” 她沒有再往下說,而是拔下發髻上的一根釵子,輕輕放在雁晚手心,淺笑道:“這東西留給你作紀念。此別,即是永別。雨下大了,別再送了,快回去罷?!?/br> 謝澤蘭踏著雨離開,走遠之后,她終于敢捂著臉發出幾聲嗚咽。雁晚學說話特別晚,直到送走雁晚的時候,她也沒能聽到女兒喚一句“娘”。 她無比感謝,雁晚生了一張與自己相似的臉。憑著這張臉,她才能一路來到云州,兒子的病才能治愈。 也是憑著這張臉,謝澤蘭才能尋回掩埋于血液里對女兒的幾絲愛意。 “罷了?!敝x澤蘭喃喃一句,伸手去接從天幕落下的澄澈雨水。隨著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雁晚的雙眼中,那滴雨水也消失在她的掌心。 * 入夏之后,太極殿的冰便沒有斷過??v使是夏日,殿內也常是清涼怡人的。 江修遠數月沒有上朝,日日臥在塌上理政。他表面上容光煥發,看似身體漸漸好轉,實則只有他自己與太醫知道,這不過是假象。 小太監平榮佝僂著腰,連滾帶爬地跪倒了榻前,結結巴巴道:“陛、陛下!真的出事了!” “講?!苯捱h看了一眼慌張的平榮,把事情猜到了七八分。 “您剛才假意服下的藥,李太醫已經驗過藥渣,發現里面……有一味‘九日寒’?!逼綐s不敢抬頭,顫顫巍巍解釋何為“九日寒”,“那是西域的一種奇藥,連服九日,就、就會……暴斃而死,尸首如墜冰窟,遍布寒霜?!?/br> 江修遠冷哼一聲,并不為此吃驚。防備數年,終于等到了這一日,他放下奏折,語氣里居然滿是欣慰:“朕替皇后養了個好兒子?!?/br> 平榮聽不懂這話,只有把頭埋得更低,道:“陛下,可要傳召端王?” “結黨營私,殘害手足,謀殺君父,”江修遠輕輕闔上雙眼,長嘆一口氣,“封鎖端王府,不許任何人出入,斷了他與外界的一切聯系?!?/br> 他清了清嗓子,叫住了平榮的背影,沉聲道:“把景王給朕叫回來?!?/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看到這里的你!我又來打滾求評論啦QAQ!好久沒有新評論了,蠻傷心的,有人回復的話就發個紅包叭。 總之我覺得謝澤蘭是不配做雁晚的母親的,她死掉的老公也不配做雁晚她爹!最后撿起了一點點母愛又怎么樣!我超級討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句話!略略略! 為什么只寫了謝澤蘭而沒有寫雁晚她爹,是因為母親和女兒的聯系更緊密,生孩子是女人受苦,男人不受苦。 另外女鵝女婿快分手啦,好耶?。。?! 第39章 、庚帖 京城的圣旨傳得再快, 也抵不過白駒般奔馳的時間。江修遠下旨傳召景王回京的第三日,江允尚且什么都不知道。 景王府中栽種了許多垂柳,待垂柳葉子一黃, 云山的楓葉便要紅了。 江允把身體伸出窗外, 折了一支柳條插進花瓶中。這花瓶表面雖平整光滑, 但實在算不上精致, 若非江允軟磨硬泡,雁晚萬萬不會答應他的請求——雁晚在瓷窯里泡了一日,才終于學會如何燒一個勉強能看的瓷瓶。 瓷瓶細長而凈白, 江允精心地畫了幾筆木蘭花,作為點綴。他收到瓷瓶的那幾日高興壞了,恨不能時時貼在雁晚身上,直到雁晚瞪著眼睛作勢要揪他的耳朵,他才極不情愿地撒開手。 月亮快要升起來時, 雁晚終于踏進了景王府的門。門口的守衛認識她, 知道她是景王殿下的心上人,對她相當客氣。她卻極不自在,尷尬地笑著寒暄兩句, 便快步跑去看江允的葫蘆里賣了什么藥。 兩位守衛們對這樣的幽會見怪不怪, 面面相覷一眼后, 便重新站直了身子。 雁晚奔跑著,一路無人阻攔, 她很快便看見了燈下守候的情郎, 索性加快了腳步,硬生生撞進江允懷中, 笑道:“三郎!” 江允被雁晚的沖撞嚇了一跳, 好在他及時調整好了姿態, 才不至于被撞倒在地。他摸摸雁晚的耳垂,無奈埋怨:“也不怕摔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