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每晚發瘋 第55節
明恬心神微漾,她看著燕云朝, 試探問:“那若是有一天,你們又變成一個人了呢?” 燕云朝頓時面色一變,眼神幽暗幾分。 “不可能的, ”燕云朝低低道, “我才不會跟他變成一個人?!?/br> 明恬在心里嘆了口氣。 看來朝朝對皇太子的敵意還是很深。 正這時,幾步之外的屏風處傳來輕微的響動聲。 燕云朝眉目間頓時涌上幾分戾氣, 皺眉道:“誰?” 明恬趕忙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站起身走到屏風處瞧了一眼。 果然又是華真道長。 他帶著他的兩個徒弟,正在布置著什么。 明恬心尖一顫, 下意識回頭看了看燕云朝。 燕云朝抬手端起方才的藥碗,手臂一揮就朝著屏風上面砸了過來, 瓷碗頓時摔落在地, 四分五裂, 發出“啪”地一聲響。 不僅明恬被嚇了一跳,正在屏風后面窸窸窣窣布置東西的幾個道士也一個激靈,慌忙停下手中動作,跪在了地上。 “滾出去,”燕云朝語調陰寒,仿佛知道這些人要干什么,“別逼孤動手?!?/br> 華真道長顫顫巍巍抬頭,求救的目光看向明恬。 明恬慌忙快步回到榻邊,坐下來按住了燕云朝的手臂。 “朝朝,”明恬柔和著聲調,“他們是來給你治病的,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治什么???”燕云朝問,“阿姊希望我和那個人融合么?” 明恬不意竟被他猜出來,一時面上微滯,頓了片刻才勉強笑了笑:“這樣不好嗎?你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燕云朝眸光驟然陰鷙下去,他一把攥住明恬的手腕,使力一帶,翻身把她壓在了榻上。 明恬猝不及防,被燕云朝狠厲的目光看得呼吸一窒,兩手又下意識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呼吸急促幾分,擔憂地看向他的后背。 “朝朝,你還受著傷呢?!?/br> “原來阿姊說希望朝朝留到最后是假的,”燕云朝垂了垂目,“你喜歡他?” 明恬連忙搖頭,答案一如既往:“怎么會?” “那阿姊為什么希望我們融合?”燕云朝問,“融合之后,阿姊不就不喜歡我了嗎?” 明恬瞳孔睜大幾分,沒明白燕云朝為什么會這么問。 燕云朝沉聲下去:“阿姊,我們是不一樣的?!?/br> 明恬也覺得他們不一樣。 但他們又的的確確是同一個人。這種病癥世間罕見,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皇太子的日常政務,不僅皇后頭痛擔憂,皇帝也不會愿意把偌大的帝國交到這樣的皇太子手中。 不管情感上明恬如何想,理智上她都應該促成太子痊愈。 更何況,她并不是他真正的“阿姊”。 明恬面上閃過幾分糾結痛色,啞聲開口:“朝朝,不管你變成什么樣,阿姊都喜歡你的?!?/br> 燕云朝怔了怔,被明恬突如其來的表明心意驚得震住,身上懾人的戾氣都消散了。 他呆呆地看著明恬,問:“真的嗎?” 明恬仰頭吻了吻他的唇角,眸中笑意柔和:“自然是真的?!?/br> 明恬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燕云朝再說話,她便湊近他的耳側,輕聲詢問:“朝朝,讓華真道長來給你治病好不好?” 燕云朝沒有回答。 明恬心中正覺得怪異,想要偏頭去看看他的面色的時候,卻見燕云朝閉了閉目,似是體力不支一般,整個人突然倒了下來,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明恬臉色驟變。 - 太子又昏了過去。 鐘太醫慌忙帶著幾個副手上前,協助把太子的身體翻轉過去,讓他平躺在榻上。 明恬這才得以解脫,她起身下地,還沒來得及整理好凌亂的衣擺,就被急奔過來的皇后一把推到了一邊。 明恬踉蹌一下,手掌正好撐在桌角處,頓時就讓她疼得驚呼一聲。 皇后趴到榻邊,兩手握住燕云朝的胳膊,焦急喚道:“云朝?云朝?” 鐘太醫正在為太子看診,見狀道:“殿下傷勢仍然嚴重,需得好生將養,恐怕是方才情緒過于激動,又動作過大,拉扯到傷口,這才……” 說著說著,鐘太醫隱晦地看了明恬一眼。 皇后頓時肝火直冒,惡狠狠地扭頭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明恬,想訓斥什么,又動了動唇,生生忍住。 華真道長低著頭走上前來,神神秘秘地湊到皇后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皇后立時面色一喜,當即也顧不得找明恬的錯處了,她微微側目,眸光隨意又輕蔑地往明恬身上轉了一圈,吩咐道:“明司言,你先回去吧,太子這里暫時不需要你了?!?/br> 明恬掌心被磕出了一大片青紫,還破了皮,滲出血跡。聽到皇后這話,她強忍著疼痛,又朝榻上的燕云朝看了一眼,才低下頭應道:“是?!?/br> 崔姑姑過來扶她起身。 說是扶,動作也僵硬得很,明恬只覺得胳膊被她一抓,那里的皮rou都在隱隱作痛。 她被崔姑姑盯著回了偏殿,還想找機會看看主殿那邊的情況,卻都被幾個宮人攔住了。 明恬盤腿坐在榻上,又心神不寧地過了一夜。 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明恬聽到外面傳來動靜,她便起身走到窗邊,悄悄地推開窗戶看了一眼,發現正殿外站著御前大總管張川與他的干兒子張滿福,看來是皇帝來了。 明恬垂眸思索,難道是做法成功了? - 寢殿之內,皇帝面色冷硬地坐在榻邊的椅子上,朝著醒來的燕云朝抬了抬下巴。 “太子,”皇帝繃著臉,語氣非常不悅,“你這次莽撞了?!?/br> 燕云朝唇色蒼白,由內官伺候著抬起上半身,靠坐在榻上,微微垂目道:“兒臣不想再等?!?/br> 只憑借著從前華真道長所說的“慢慢安撫沉寂”,他等不起。那瘋子時不時就會發作一回,要想順其自然,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燕云朝沒那個耐心。 “況且,”燕云朝語氣平淡地補充,“昨日法事,不是成功了么?” 皇帝皺了皺眉,仍是十分不滿。 就算成功了,那也是非常兇險。 皇帝是在燕云朝受傷的當天,才知道他的這個兒子,竟然不惜對自己痛下殺手、以身犯險,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重創另一個。 而皇后竟也默許。 正如從前華陽道長開的藥一樣,那藥會損傷rou身、那個瘋子的神魂,同時也會損傷皇太子的。太子的rou身與魂魄雖然沒有渾然一體,但傷及其一,就不可能不損傷另一個。 赤縣時,那瘋子為明氏女擋箭受傷,之后便受此影響,出現的時間縮短了。 燕云朝幾次試探,用一些不太光明磊落的方式,終于弄清楚這受傷與時間縮短的關聯。 ——小傷不夠,與明氏女無關不夠,還需要做到更多。 燕云朝刻意拖延自己出現的時間,挑選了那瘋子最疲憊的時候,讓他因明氏女而受傷,不論是rou身還是精神都受到極大沖擊,再加之重傷導致的精神恍惚,令華真道長在此時做法,壓制住那個瘋子,輕而易舉。 幸虧昨夜雖然那瘋子不配合,但傷勢夠重,又讓他在心神劇顫下昏死過去,法事成功了。如若不然,等這具身體傷勢好轉,那瘋子再恢復精神,事情將再次變得棘手。 皇帝靜默幾息,問燕云朝:“后面還要幾次做法?才能把你治好?” 皇帝所說的治好,當然是指兩個兒子合二為一。這次燕云朝魯莽行事,雖然讓他非常生氣,但他到底也是非常期盼著燕云朝的病能治好的。 因此他氣悶一會兒,還是不打算追究此事。 背上的傷處傳來劇痛,燕云朝蹙眉忍過,方緩緩開口:“他性情暴虐,又不肯配合,只能先將他壓制一段時日,待得時機成熟,找華真道長完成剩下的法事?!?/br> 皇帝道:“行吧,你好好養傷?!?/br> 如今還是春寒料峭,室內門窗緊閉,燃燒的香爐讓皇帝只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悶熱。 他起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不滿道:“這好端端的春獵,又被攪合了。朕若早知你要在這兒動手,怎么也不會同意今年就來行宮?!?/br> 還是要等太子的病徹底治好。 皇帝頓了頓,續道:“你這傷現在也不能啟程,過兩日朕先回宮,你留在這兒養傷,等身上的傷和你那病都養好了再回去吧?!?/br> 燕云朝面上沒什么波動,應了一句:“好?!?/br> 皇帝問:“那明氏呢?你現在病好了,她怎么處理?” 燕云朝一時沒吭聲。 皇帝不禁瞇眼看他,過了會兒,才聽到燕云朝說:“明氏既已成為內廷女官,日后便還是留在東宮便是。兒臣覺得,她近來伺候筆墨,伺候得還挺舒心的?!?/br> 皇帝看燕云朝的目色更深了些。 他這個兒子,自發病以來,一直是冷心冷清,沒有絲毫人情味兒的。 可現在,他們討論著對明氏女的處理,燕云朝的回答竟然讓皇帝覺得有些怪異。 依他看,明氏女既然已經失去作用,遣送回家便是,頂多賞賜些金銀珠寶,由她的意讓她回老家,也不算苛待。 “太子,”皇帝沉聲道,“你應該清楚,明氏不能再入后宮?!?/br> 燕云朝道:“兒臣明白?!?/br> “明白就好?!?/br> 皇帝又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片刻,不再多說什么,轉身離去。 等皇帝走后,燕云朝靠坐在榻上,閉目休息。 冷不丁又聽見房門處傳來動靜,燕云朝頓時睜開了眼,沉聲道:“出來?!?/br> 一個內官慢吞吞地從屏風那里挪出來,燕云朝轉目看去,發現正是福忠。 福忠觸上皇太子的眼神,慌里慌張地跪下去請罪:“殿下,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