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潮 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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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不到的,戴著頭盔,皮膚并不是能相貼。 可有他為自己擋風,緊緊是隔著幾毫米的距離與他接觸,也叫人心底安慰。 她從不敢想的,最害怕最危難的時刻能幫她的人竟然是顧談雋,那樣天之驕子的人,與她原本是兩道平行線的人,總是這樣支持她,鼓勵她,給她希望。 溫知予吸了吸鼻子,壓抑快要崩潰哭泣的情緒。 前面的顧談雋感受到了。 女孩把頭靠在他后背的時候,隱約察覺到她微顫的情緒。 透過后視鏡往后看了眼,瞧見她泛紅的眼,渙散的視線,眼淚像隨時能掉出來。 明明原本也老瞧見的畫面。 可不知道怎么,看她這樣心里那塊忽的像被揪了下。 抵達醫院,溫知予姑母接的他們,兩人從摩托上下來頭發還有點亂,來不及整理,進去后就開始詢問、辦事、繳費。 據她姑母講才知道她mama是急性闌尾炎,中午的時候肚子就疼了,一直沒管到下午上課一下人撐不住直接疼倒了下去。當時底下學生全都蜂擁似的上來查看,擔心老師身體。之后送醫,進手術室,她大姑也是不知什么情況慌了神給溫知予打電話,把她沒給嚇得夠嗆。 知道不是腫瘤復發,溫知予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之后,姑母下去買飯,溫知予留守在手術室外孤單地等,顧談雋在旁邊陪。 他站在窗邊,轉過頭看坐在長椅上失魂落魄的女孩。 確實沒怎么見這姑娘那么失措難過的樣子,哪怕之前事業受阻、人前無面、再或者第一次熟悉不了解的商務流程,她雖自卑,但也堅韌,不會喊苦,也不會輕言放棄。 正如那天雨夜站在松晏的廊檐下挺直的背脊,心如素簡,性若淡菊。 可今天只是得知mama可能出事的消息,人前直接失控,恨不要一秒落淚。 “沒事吧?!彼雎晢?。 溫知予出神的情緒被他聲音打斷,抬眼,搖了搖頭:“沒事?!?/br> 現在比起那會兒已經好多了。起碼能想事情,能思考,也就是擔心手術進展罷了。 “闌尾炎算是比較小的手術,會比較快,風險率也不是很高?!?/br> “我知道的?!?/br> “你mama原來得過類似的疾???” “嗯?” 接觸到她的視線,他又試著換了個說法:“嗯……看你那么著急,感覺好像原來mama身體也不是很好的樣子?!?/br> 溫知予垂眸:“我媽原來得過惡性腫瘤,當時手術很危險,后來才好,我剛剛以為是腫瘤復發??赡茉谀闩笥鸦蛘咄旅媲皼]太顧形象,不好意思?!?/br> “沒事,沒什么的?!彼謫?,“你爸呢?” “我爸在出車,現在在無錫,他一年上頭都很忙,我大姑應該還沒發消息,出車么,老怕在外不安全的,我和mama一般都不敢給他發消息?!?/br> “嗯?!?/br> 顧談雋點點頭,對這姑娘的家庭情況差不多也多些了解了。 耿直,踏實。 家庭條件或許并非最好,但勝在溫情。 “會沒事的?!彼参?。 其實溫知予到現在已經沒多大事了,要是一個人靜坐說不定還可以捱。旁邊有他,他一出聲安慰,鼻尖的那股酸不知怎的一下又涌了上來。 埋著頭,就壓抑眼眶里的淚。 其實她mama真的很好的,別看陸芹平時嘴碎喜歡講她,可哪個mama不喜歡講兩句自己女兒,關系好才相互拌嘴。以前為了溫知予的學習,初中沒少cao勞,又要備課又要教書還得起早貪黑做飯,后來會得病都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 所以她努力學,拼命學,可是mama生病了,她真的特別特別怕,mama得腫瘤那一刻的感覺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 顧談雋看著她憋淚,心里莫名難受。 他回過頭,出神地盯著手術室的門,記憶紛飛,忽然記起好像也是很久以前,他也是在這種地方流過淚的。爭吵、混亂、歇斯底里的畫面快晃了眼。 他想到了嚴苛冷漠得不像人一樣的那兩個人,以及早在記憶里塵封好久不敢再想起的那個存在。 心臟窒息一樣地輕抽。 他低頭,下意識想摸煙,動作又停了。 最終還是看回她,輕嘆一聲氣,走過去,遞了張紙巾過去。 “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眼淚出來才好受點?!?/br> 溫知予搖頭,又說:“不用?!?/br>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知道這種時候吧,安慰也沒什么用,難受是必然的,他理解。 只是,想到她剛剛著急地過來,第一個就找他的樣子。 明明人群里第一眼只有他的。 他問:“倒是你,是不是只有有事的時候才會想起我?” 溫知予茫然:“嗯?” 他只看她,并不說。 她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說:“不是?!?/br> “那今天在嘉禎怎么跟我裝不認識?!?/br> 溫知予都要忘了,那會兒消息本來要回的,畢竟是工作又是在投資人公司總不好那么張揚。 她想解釋:“我……” “好了?!彼f,“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和mama感情那么好啊?!?/br> 她嗯了聲。 “我媽,可能就和天底下無數平凡的mama一樣,說話喜歡大嗓門,老是喜歡叉腰訓我,可是她又很沉默地愛我,初中我上學車壞了,她頂著大雨送我,高中,我第一次練電動車非要載她,把她帶摔了膝蓋流血晚上疼得睡不著,愣是一句也沒說我?!?/br> “我以前怕她,可又愛她,我舍不得她生一點病,出一點事,我只希望我的mama健康平安?!?/br> 他聽著,沉默,只說:“真好?!?/br> “怎么了?” 他笑:“我媽就從沒這樣過,他們兩個事業強人,從不會管我這些的?!?/br> 想到了什么,她又問:“我直接把你喊過來,你朋友不會說什么吧?!?/br> “嗯,不會吧,或許確切來說他們也不是朋友,都是事業伙伴?!?/br> “那他們……” “現在才想到這些?” 她神色兀滯。 他又低了低頭,安慰:“沒事,我跟人說了,都理解的。只是回頭估計圈子里又該說,我跟人聚會準備談工作忽然被一女生喊出去的事,可是吧,也不重要。生來平凡,做什么哪有那么多人管呢?!?/br> 平淡的口吻,只有她才懂哪有那么容易。 顧談雋是什么人,談的是什么事,因為自己著急忙慌地去找就輕易擱下了,指不定回頭又有什么損失。 溫知予還是想哭,那會兒就在憋了,現在因為這些眼淚往下流攔都攔不住。 “對不起,總是影響你,給你添麻煩?!?/br> 她不是個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的,自己的事做不好,工作時間出這個事,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自己就算了還要給他帶來麻煩,他明明那么耀眼那么驕傲的一個人。 “不麻煩?!彼f。 簡短三個字叫溫知予哭得更兇。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輕嘆,“溫知予,還沒女孩子在我跟前哭這么多次呢?!?/br> 她夾帶哭腔說:“梁螢,她不是嗎?!?/br> 她始終記得那天的視頻。 他緘默片刻,說:“你和她不一樣?!?/br> “她哭,是因為她性子就是愛哭,這么多年有點什么事情緒就容易失控。你不一樣,你內斂,你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委屈都一個人扛。別再這樣了,都會好的,生活會好,mama也一定會好的?!?/br> 她捂著唇,眼淚掉得更洶涌。 她真的不懂,為什么眼前的人會是自己喜歡的人。 他那么好,那么優秀,好到她這樣一個人在他面前都只有自卑的權利??赡呐率沁@樣的人,也能對她那么溫柔,鼓勵她,給她勇氣,mama生病,他也能切實地給出幫助。 她喜歡他,喜歡了十年啊。 溫知予忽然想到自己黯淡的那些歲月。 十年暗戀,一朝遇見。 她是完美的人嗎?她不是,她不能確定自己一定好到可以完全足夠站在他身邊,能要他也喜歡自己,可她能忍住嗎,完全只跟他做朋友,做工作伙伴,完全收起自己的心思一絲一絲也不表露出來。 不行的,做不到。 哪怕是現在,她也為自己悲哀,悲哀這段感情注定不會見到天光就要破滅。 “我害怕?!彼f。 “害怕什么?” “害怕親人出事,害怕有人離開自己?!?/br> “嗯?!彼肓讼?,說,“都是這樣的,我也怕,那能怎么辦呢,沒有辦法,溫知予,我們要做的就是靜心等待,順其自然?!?/br> “或者實在不行,那就在心里許個愿吧。許愿溫知予的mama,永遠平安健康?!?/br> 她只看著他,眼淚流得愈兇。 他剛想說怎么越安慰還越哭急了呢,結果話還沒出口,眼前的姑娘突然抓住他衣服,傾身栽入他懷里。 腰被環住,女孩身上柔和又寧神的氣息清晰傳進鼻息,不僅是那一刻突如其來的親昵的擁抱,也有從他鼻尖一秒繞過的軟發。 她抱住了他。 顧談雋要說的話愣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