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婆，你又在作甚？”

    沖下樓的是個中年胖子，穿著厚厚的分體式棉服，頭發又油又亂。

    老吳看著他的背影，后知后覺的介紹，“哦，這是住A5的老古，整天窩在房間里面炒股?！?/br>
    他壓低聲音，對卷毛耳語，比了個“六”的手勢，“他以前是大牛，最輝煌的時候揮金如土，一晚上隨便花出去這個數……后來投資失敗，房子車子都賣啦，現在只能小打小鬧，整天想著翻本?！?/br>
    卷毛顧不得評價，卻吸吸鼻子，“咦，什么味道？”

    美東也聞到了，一股煙味。

    在狹窄的地下通道中顯得尤為刺鼻。

    三人到了地下一層。

    只見老古正捂著鼻子，沖一個老太婆說話。

    “果然是你在燒火盆——我正在樓上看盤呢，就覺得這味兒不對。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引起火災呀？”

    只見左邊第一間房的門口，有個佝僂身子、花白頭發的小老太婆，試圖護住一個火盆，也不知道燒的什么，一團焦黑。

    老吳顧不上跟卷毛介紹，連忙幾步上前，“唉，宋婆你也真是，我不是說過嗎，這天氣最好別燒東西；要燒，也別在樓道里燒——我正帶人看房呢，消防隨時會來查，當初我可是好心才讓你……快把火滅了，上樓去倒掉，唉?！?/br>
    宋婆只得唯唯諾諾，端起火盆，顫巍巍的上樓。

    應該是找地方倒余燼。

    老古一肚子氣撒向老吳，“你這個管理員也是拎不清！這種腦子有問題的老太婆還給她住，起火了怎么辦？你這些木頭樓梯木頭地板，經得燒嗎？萬一有人出事，你賠得起嗎？”

    “我知道我知道，會警告她的，”老吳連連點頭，又替宋婆開解，“她也是腿腳不方便，這幾天又降溫，不想出門吧?！?/br>
    “你最好是警告了！”老古余怒未消的上樓，看到卷毛這個新面孔，也沒多問。

    老吳將宋婆的房門拉開，大力揮手，驅散著空氣中的煙霧。

    美東看到房號是B1。

    轉頭，老吳有些尷尬，“宋婆年紀大了，腦子不太清醒，但其實人不壞?！?/br>
    正是招攬房客的關鍵時刻，居然掉鏈子。

    小卷毛好脾氣的笑笑，“阿婆上年紀了，一個人住確實不方便。對了，你們這是青年公寓？我還以為住的都是年輕人呢?！?/br>
    “……”這也是美東的疑惑。

    老吳就說，“……說是青年公寓，但也沒定這么死。宋婆是個可憐人，家人也不管她，早前在公園幫人算命，其實等于是乞討，后來公園沒人去，只能流落街頭，那天剛好走到這條街，差點就過不去了，還是大牙給她灌了一碗湯藥才拉回來……我想老板做功德的，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就讓她有個落腳地吧?！?/br>
    話都說到這份上，小卷毛和美東還能咋樣呢。

    畢竟是人家的房子，愛讓誰住讓誰住了。

    剛才老吳打開宋婆的房門，美東注意到，宋婆屋里都是上年頭的老物件，還供著香火神像，不知拜的哪位神仙。

    美東不禁對老吳肅然起敬。

    看宋婆這樣子，估計也付不出房租，搞不好是白住。

    不光老板是個善人，連老吳這個管理員，也是大善人啊。

    這“浪人之家”，干脆改名，叫“善人之家”好了。

    老吳帶他們走向地下樓道另一邊，煙味總算淡了點兒。

    老吳停下來，對卷毛說，“哦，就是這里了，你看看，滿不滿意吧?！?/br>
    啊，已經到啦？美東也收住腳步。

    這間房門大大敞開著，房客已經搬走，床鋪衣柜都清空，地面墻角還有些殘留的紙張塑料袋。

    老吳指了指隔壁房間，“這是美女的屋，以后你們就是鄰居啦?！?/br>
    ——仿佛很篤定卷毛會住下來。

    ——即使經過了宋婆燒火盆事件。

    美東看著隔壁房間，幾乎要喜極而泣。

    漫漫長路，她可終于到家啦。

    這邊是B字頭雙數，空房間的房號是B4，她那間在走廊盡頭，應該就是B6？

    美東抬頭一看，果然沒錯。

    她終于知道自己的房間號啦！

    孩子有地方睡覺啦！

    但她不想顯得過于急切的回屋，忍住自己，跟著老吳和小卷毛一起“看房”。

    見她一直尾隨，老吳也沒覺得意外，訕笑道，“房客素質參差不齊，這是免不了的——但我看卷毛是個禮貌孩子，他當鄰居，你不用擔心?！?/br>
    ——那看來這空房間的上一任房主，原主的前鄰居，肯定是“不文明不禮貌”，甚至得罪了“美東”。

    也許這是他搬出去的原因？

    是他自己主動搬出去，還是被趕出去？

    美東猜測的時候，老吳已經領著卷毛把空房看過一遍。

    地下單間，面積不大，也沒太多可參觀的。

    老吳看著小卷毛的臉色，“怎樣，滿意不？滿意我們就上樓交鑰匙?！?/br>
    美東已經有八成把握，知道原主的前鄰居肯定是有問題的。

    卷毛看起來確實就像老吳說的，懂文明講禮貌，應該跟前鄰居不是一類人。

    于是美東也等他回復，竟隱隱希望他能定下來，當她鄰居。

    卷毛看上去挺有生活經驗，檢查了四周墻角，又吸吸鼻子，“——好像有點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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