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的低語 第93節
“能量……“雷利若有所思,“這些以前的資料上都沒寫?!把椫浪f的資料是珀爾修斯計劃,便點了點頭。 “還有一些資料上存疑的?!袄桌麑ρ椪f,“我也想問問你?!把棥谩笆鞘裁??“ “資料上說亞魔種是高智慧生物,也擁有情感?!袄桌麊?,“我個人認為那是一種模擬行為,野獸怎么會擁有屬于人類的情感?““伊撒爾不是堅獸?!把椓⒖谭瘩g。 這話有失偏頗,于是他又實事求是地補充道∶“伊撒爾不僅僅是野獸。他有真正的情感?!?/br> 雷利道∶“你說的情感是占有欲?!?/br> 雪憲糾正∶“不是。伊撒爾會愛,會難過,會傷心,他的族群也是一樣,他們和我們擁有平等的靈魂?!?/br> 雷利∶“科學上認為野獸是不會愛的,至少它們的愛和人類不一樣。你在這里待得太久,和他相依為命造成了慣性,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感覺?!?/br> 雪憲發現雷利有些偏執。 他“騰地“站起來,對雷利說道∶“如果你們想要銀龍幫助人類進行研究,應該學會先對他們尊重。而且不管怎么樣,你還沒進過論證就下結論,是不是沒什么科學精神?“ 雷利皺了皺眉,對雪憲道∶“抱歉,你說得對?!?/br> 雪憲說了“沒關系“,但已經不想和雷利繼續聊了。他還是第一次對人生氣。 離開院子,雪憲不知不覺走出了圍欄,走了很久,來到了他常去的那個水潭旁。遠遠地,他就看見草地里有些亮晶晶的東西。 雪憲看清以后,不由得怔忡,心跳也微微加快了,煩惱一掃而空。 草地里有很多亮晶晶的石頭,是龍以前送給他的的那種,現在它們被刻意擺成了特殊的形狀,是個字母。 “i-s-a-r“。伊撒爾。 龍知道它的由卡還會到這里來,它想要訴說自己的愛意。于是,它用雪憲曾教導過的方式,在這里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75章 雪憲夢見自己在飛。 女星的冷光傾斜,給延綿不絕的沙丘、茂密的森林、一望無際的海面都籠上了柔光。他能感覺到掠過雙翼的氣流,帶著涼意的夜霧……他在那廣袤無人的區域翱翔,進行孤獨的穿越。 離開人類的基地,這顆星球便再次變得神秘孤寂,那屬于人類的一隅,是非常渺小不起眼的存在。 伊撒爾將旅程分享給了雪憲。 這使得他們雖然分隔兩地,卻不再那么孤獨了。 除了夢境,白日里雪憲也總會某個時刻忽然停下來,短暫地放空,去感受伊撒爾的行程??上н@種連接很快就消失了。 伊撒爾是不停歇的,他從納哈來到基地只花了兩天時間,那么回去時只會一樣,或者更快。雪憲發現他好像只能與龍形態的伊撒爾產生意識連接,人形態則不行,回到納哈以后伊撒爾可能切換成了人形。 不過不要緊,他們還可以通過無線通訊器交流。 可是接下來的忙碌讓雪憲有些無暇顧及。 在伊撒爾走后第二天,“珀爾修斯號“飛船便自天際而來,它掀起強大的氣流,讓基地周圍的森林樹梢翻倒,人們都奔跑到空地上來觀看。 飛船著陸時壓垮了大片樹木,如雪憲曾通過伊撒爾的視野看到的那樣,它伸出漆黑的器械臂,強勢霸道地鉆入地下,穩穩地扎根,緊接著,它黑色的外殼褪去,露出白色墻體和已經修復好的窗戶門板,重新變成了一個長長的白色建筑。 門打開了。 一些士兵與科學家們走出來,然后是數輛滿載物資的運輸車,浩浩蕩蕩地朝基地進發。 研究所正式建成。與基地毗比鄰。 艾諾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用望遠鏡看著這一切,他從未去過棲息大陸,眼前這一幕讓他驚訝得久久合不上嘴。 基地其他人也沒比他好多少。 那些走入圍欄的人中,便有曾和白博士一起參加過特別行動的涂教授。 白博士與雷利走出人群,白博士與涂教授擁抱,他們是老友,久別重逢自然感慨不已。涂教授介紹起別的同行者,這一批人都是自愿前往龍嶼的,其中有好幾名學者都是中度畸變感染者,對他們來說這次研究不成功便成仁,每個人都做好了再也回不去棲息大陸的準備,破釜沉舟。 一番寒暄后,涂教授望向基地的人們。 這些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是重度畸變感染者,大多面容有損,皮膚干枯發黑,每個人看上去都飽受磨難,但所幸大家有地方能遮風擋雨,有食物能果腹,還有圣子的幫助,他們聚在這基地里,既沒有發病也沒有神智崩潰,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雪憲就站在人群中,當圣子脫去圣裝,涂教授竟一時沒認出來他,轉頭對白博士道∶“那是……” “是雪憲?!鞍撞┦啃Σ[瞇地說,“他長高了?!?/br> 科學院與圣殿息息相關,沒有科學院,便沒有圣子的培養皿。等雪憲走過來,涂教授拉著他的手,止不住老淚縱橫∶“孩子——“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雪憲并未見過涂教授,但能體會到對方的慈愛心情,乖巧地站在那里。他的確長大了,也相對穩重了一些,話變得比以前少一點,不再唱圣歌,也不再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圣殿箴言。 但他那顆善良單純的心依舊。 人們接收夏英帶去的那三個來自基地的孩子時,首先注意到的,便是貝拉以圣裝改成的強褓。得知真相后雪憲不再相信自己是神的孩子,但他并沒有失去幫助人類的信仰,他留在了這里,和這些苦難的人們一起,投身于更加遠大的事業。 “這位是莫爾頓?!把棇ν拷淌诮榻B,“他是基地的管理者,以后他會負責配合研究所的安排?!?/br> 涂教授是研究所負責人。 聽雪憲介紹后,他便主動對這位高高瘦瘦的黑皮男人伸出了手,誰知道對方竟然瞥了他一眼,只是對他點了點頭。 莫爾頓明白,這些所謂的科學院和軍方的人和普通民眾不同,他們并未被蒙在鼓里,而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重度感染者被送來龍嶼的事實——說不定,評測一個人是否應該被送往龍嶼的標準就是他們訂的。 現在追究這些沒有意義,但莫爾頓做不到對他們和顏悅色。涂教授有點尷尬地收回手,好在他也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 莫爾頓對雪憲說∶“我去卸物資?!把棥谩昂玫??!?/br> 莫爾頓走回人群,叫了幾個人與他一起走向運輸車。 白博士隨著涂教授去了。 艾諾從瞭望塔上下來,對雪憲比劃,是在詢問外面的那個能動的建筑是怎么回事。雷利明白一點手語,便對艾諾道∶“等一下他們做好安排,我帶你去參觀?!鞍Z便高興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雷利又問雪憲∶“雪憲,你要一起去參觀嗎?“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后,雷利這幾天都沒有來找雪憲說過話。 雪憲是個情緒消化得很快的人,早已不再生雷利的氣,但還是搖搖頭∶“不去了?!?/br> 他和費澤曾經在那棟建筑里待過好幾天,對里面的構造了如指掌,就算現在的人們要展開新研究做了什么改動,他也還有事情要忙。 研究所落成,雪憲要幫助基地消化和分配好物資、安排好參與研究的人選,才算是真正地忙完。 聽他這么說,雷利神色如常;“隨你?!坝终f,“但前幾天對你說的話,我的確只是出于好意。嚴謹起見,有機會的話我會好好地進行論證?!?/br> 艾諾不知道他們怎么回事,撓撓頭。雷利看著雪憲,微笑道∶“其實,我很欣賞你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把梽t一時語塞∶“……“ 雷利帶走了艾諾,雪憲在原地站了一陣,覺得哪里怪怪的,但具體又說不上來,他似乎還沒遇到過像雷利這樣性格復雜的人。 臨近傍晚物資才卸裝完畢,全都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堆在院子里。 第二日,雪憲和莫爾頓、朵麗絲、還有阿琳娜、吉姆、亞瑟六個人一起清點了一整天才算全部核對完成。令他們驚訝的是,除了他們物資清單上提的那些要求,還整整多出了兩車東西。 “那些營養品和非必要的娛樂、生活用品,都是我們研究所的科學家們個人申請帶過,送給基地的?!巴拷淌谡f,“你們提的物品很齊全,連農作物種子都考慮到了,我們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什么可以給你們,便想著能給予一點精神上的慰藉?!?/br> 基地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訝。 涂教授道∶“我們是同類,不是敵人,本就應該互相幫助?;儭蛟S讓人類做了不得已的選擇,用對少數人的不公換得了多數人的安穩,我們很難評判對錯,只能盡一些綿薄蒲之力了?!?/br> 這兩車物資其實考慮得也很周全,連零食都有。 而可能是考慮到通信的管控和其它不方便明說的理由,那些娛樂用品除了體育器材,便是一些益智的用具,如紙牌、棋類等,還有好些裝滿書籍的電子閱讀器。 這些在極端生存條件下可有可無的東西,在基地變得很有存在必要,它們的確能給擁有了穩定生活的人們一些緩釋時間。 雪憲挑了一盒跳棋,一套雕刻刀以及閱讀器。 夜里,白博士來找他說話時,看到他在擺弄這些東西,便問他∶“怎么選了這些?我以為你會選擇擊劍的裝備?!?/br> “擊劍的東西不用選,莫爾頓說現在大家還沒搞定基礎的生活需求,都沒精力學習那個,可以先放一放,等以后專門規劃一個房間?!把椪f,“我是想等伊撒爾下次來的時候,教他下棋?!?/br> 白博士沒想到雪憲是想著伊撒爾的。 “這個雕刻刀的話,我是打算刻點小東西?!把椪业阶约旱谋嘲?,取下掛在上面的一個龍形木雕遞給白博士,“這是我上次送給伊撒爾的,可惜沒有工具做得不好,我想重新做一個?!?/br> 白博士接過來,木雕輕飄飄的,沒什么質感,但雪憲似乎很愛護。 “還有這個閱讀器?!把椦劬α辆ЬУ貙Π撞┦空f。 “里面既有介紹棲息大陸各個城市風土人情的圖書,也有藍星的很多歷史資料和圖片,伊撒爾還沒去過那里,也不知道我們的母星是什么樣子的,我能和他一起閱讀?!?/br> 白博士摸摸他的頭,眼神慈愛∶“原來是這樣?!啊把?,老師想問你一個問題?!?/br> 雪憲乖乖地坐好了∶“您想問什么?“白博士道∶“你真的很喜歡伊撒爾嗎?“ 雪憲點點頭。 “我想時時刻刻和伊撒爾在一起,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和他分享,他才走了幾天,我已經很想他了?!把椄嬖V白博士,“老師,我感覺……最近的這段時間,好像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br> 白博士本來有備而來的,有意趁那頭龍不在,讓雪憲好好想清楚??墒?,聽到雪憲這么說,白博士不禁想起雷利之前對他說過的一番話。 人生其實很短,有什么想要而不去爭取的話是會后悔的。更何況雪…… 沒有什么比雪憲感到快樂更重要,這是白博士留下的主要原因。 白博士問∶“就那么喜歡他?“ “嗯!“雪憲爽快回答,又說,“當然也是因為您在我的身邊,您和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皭鄣娜硕荚谏磉?,雪憲還有什么不滿足。 白博士還沒說話,雪憲卻想到了什么,臉慢慢地紅了,竟主動對老師說道∶“唯一有點不好的是,我的身體好像有點問題?!?/br> 白博士正色,緊張地問道∶“什么問題?“ “我…明明沒有要繁衍后代的對象,可是我的那里…“雪憲說出了異狀,又著恥萬分地說, “有的時候早上也會弄臟床單,它完全違背我的意志。我好像生病了。研究所那邊來了醫生,我想找請他看看?!?/br> 白博士徹底證住了。 除了讓雪憲想清楚,他其實最重要的是想問問雪憲和伊撒爾都做了什么,圣子均是斷情絕愛,雪憲白紙一般的孩子,而龍性本yin。如果雪憲是自愿的也就罷了,如果不是,那么他不想雪憲因為善良和惜懂,就被異類當成隨意褻玩的工具。 可是.情況怎么會是這樣的?怎么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雪憲慢慢地收起表情,看老師的反應,他以為自己真的有了什么大問題。 好一會兒之后,白博士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早上……會有反應?“雪憲焦慮地點點頭。 白博士∶“什么時候開始的?“ 雪憲說∶“就在這幾個月之前,以前在圣殿時沒有?!?/br> 白博士大概已經猜到是什么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