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楚韞的呼吸停滯瞬息，緊接著，他的手扣著白芝兮的手，胳膊交疊，搭在白芝兮的身上，扣緊她的身體，抱的很近，白芝兮的手指與他的手也貼在一起。

    白芝兮：“……”

    也許，他太冷了。

    所以需要肢體接觸。

    白芝兮默默在心里說服自己。

    她的余光落在木屋里的柴火上，心思微微轉動，靈力注入，柴火燒的更旺。

    火光散發出暖色橘調，柔柔地散在白芝兮與束楚韞身上。

    寂靜之中，風雪撲打在木屋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柴火燒動著，簌簌聲響持續響起。

    少年的呼吸輕輕，從最開始的冰涼到染上暖意，一點點，靜靜地噴灑在白芝兮的后頸上。

    雖然束楚韞沒有說話，但是白芝兮能夠察覺到，他還沒休息。

    白芝兮抿抿唇，打破寂靜，說：“要怎么才能離開玉雪臺呢？”

    “你一直在這個地方，太冷了?！?/br>
    “我……要怎么才能幫你離開呢？”

    “等?！笔y在白芝兮出聲的時候將身體更加貼近她，“你留在這里跟我等?！?/br>
    白芝兮自動忽略束楚韞后面的那句話，她問他：“既然要等，那你為何出去了？”

    束楚韞的身體僵了一瞬。

    他的喉結緩慢滾動，慢聲：“先休息?！?/br>
    白芝兮：“……”

    這是避開問題了？

    “但是……”白芝兮繼續說。

    白芝兮的話語頓住。

    束楚韞抱緊她，“我睡了?！?/br>
    接著，少年呼吸變得平穩，像是真的睡著了。

    白芝兮：“……”

    白芝兮挪了挪，看向束楚韞。

    她本來想把束楚韞搖醒，不過視線接觸到束楚韞的樣子，動作不由得停住。

    少年裸露在被子外的臉龐很快覆蓋上受凍的寒色。

    他眼睫不由自主輕顫。

    雖然在屋里，但束楚韞還是很冷。

    白芝兮腦海里浮現剛才在雪山間撿到的束楚韞的模樣。

    在這般寒冷的仙人無法承受的玉雪臺中，他的靈力被壓制，幾乎是以凡人之軀在雪中行走了那么久……茫茫玉雪臺，他獨自一人，是想自己出去，并非他對她所說的那般，等待著離開。

    知道不得為之卻為之，寧可摔得粉身碎骨，也倔強地反抗著，卻獨自舔舐傷口，一點也不想不讓旁人知曉……白芝兮垂了垂眼睫，突然想起原書中對束楚韞的片段描述。

    天界情形復雜，不知道束楚韞經歷了什么。

    當時，魔龍在天界復蘇，眾仙抵抗魔龍付出了莫大的犧牲，但是好像只有束楚韞一人感染魔氣，跳下墮仙臺，成為墮仙。

    白芝兮想著想著，慢慢地也睡著了。

    “……”

    白芝兮睡著后，束楚韞強撐著困意睜開眼睛。

    束楚韞的手指拂上白芝兮的發絲，黑色的眼睛里翻涌著幽幽情緒。

    她會留在這里陪他多久呢？

    束楚韞垂垂眼睫毛，抱緊白芝兮。

    “……”

    束楚韞陷入沉睡。

    夢中浮現一段段記憶。

    典雅的宮殿中，美麗嫻靜的女人跌坐在地上，發絲披散，脖頸帶著割開的傷口，慢慢淌下鮮血。

    束楚韞年齡尚小，慌張地跑到女人身旁，“母后?！?/br>
    小孩眼睛很大，漂亮的眼睛像寶玉，肌膚雪白，一掐就紅，可憐地扶起女人。

    女人按住脖頸上的傷口，嘶啞著嗓音，“我沒事?！?/br>
    她喃喃說：“你父親不是這樣的，你不要生你父親的氣，他很好很好，他很好很好……”

    “他只是修大道，不得不為之?！?/br>
    女人低頭，身上的血滴在束楚韞身上，她的手放在束楚韞的瘦小的肩膀上，用力攥緊，指骨泛白，“但是你不能跟他一樣，不能像他、你不要修大道，你不要斷情，好不好，母后求你了?！?/br>
    小孩束楚韞聽到母后如此說，臉色慘白，跪在女人面前，“我不會，我不會斷情?！?/br>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冷沉的嗓音響起：“婦人之見?！?/br>
    奉玄帝君突然折回，扯開束楚韞與女人。

    束楚韞的身體被仙家宮人抱住，往后脫，小孩瞪大黑色的眼睛，視線越來越遠，看到的東西卻越來越清晰，奉玄帝君手中的劍對準女人。

    女人的身體涌出鮮血。

    泛著寒霜的無情道決。

    流淌著溫熱的鮮血。

    一瓣一瓣，再生的華曦金花的花瓣。

    揉雜在一起。

    “……”

    白芝兮睡著后，過了一段時間，她忽然被身旁人的動靜弄醒。

    白芝兮摸過去，發現束楚韞的身體很是冰冷。

    “……”

    回憶中。

    已經被殺死的女人再次來到束楚韞身邊。

    小孩坐在宮殿中，黑色的眸子小心地看著女人。

    “母后不會死?！迸藴喩硎茄?，她慢慢摸著束楚韞的頭發，指頭的血浸濕束楚韞綢緞般柔順美麗的烏發，“他沒有動我的本魂，我不會死，華曦金花能夠重生，一遍遍，只要他不動我的本魂，我就不會被他殺死，我們是一家人，一直一直在一起?！?/br>
    不久后，女人又因為奉玄帝君而離開。

    束楚韞呆呆地坐在宮殿中。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直到束楚韞從小孩成長為少年，漆黑的眸子泛出死寂麻木。

    最后一次，女人被奉玄帝君殺死了。

    奉玄帝君沒有動她的本魂。

    但是她卻被殺死了。

    是她自己掐散了自己的本魂。

    “……”

    束楚韞的意識抽離，他安靜地看著回憶中的畫面。

    母后去世不久，奉玄帝君沒有流露什么悲傷，現在又將他關在玉雪臺中。

    似乎沒有什么一家人。

    束楚韞忽然渾身發冷。

    手腳顫抖，牙關打顫，整個靈魂都像墜入看不見底的深淵冰窟。

    意識漸漸散離，恍惚之間，似乎有什么溫暖的東西抓住了他。

    暖意纏繞著他的身體，一點點，將溫暖輸送他的身上。

    束楚韞貪心地抓住溫暖，緊緊地纏住暖意，死也不撒手。

    “……”

    白芝兮又幫束楚韞蓋了一層新的被子，但是她發現束楚韞的身體依然冰冷，白芝兮想了想，正準備用靈力給他渡點暖意，束楚韞突然拽住她的身體，緊緊地抱住她，密不可分，胳膊用力摟緊，力道之大讓白芝兮差點呲牙咧嘴，她掙扎著伸出手，摸了摸束楚韞的臉龐，還是很冷。

    白芝兮思忖著，沒有推開束楚韞。

    她運轉靈力，讓自己的身體變得溫暖起來。

    接著，抱著束楚韞，維持他身上的溫度。

    “……”

    束楚韞抓住了溫暖。

    他顫抖著不愿撒手。

    在讓人心底發軟眼眶發熱的溫暖中，束楚韞恍惚的意識陷入安然，隨后，一夜無夢。

    柴火燃燒的噼啪聲掉落在木屋中，幾陣狂烈的風砰砰吹動，屋子被靈力屏障保護著，寒意被阻擋在外，屋內殘留的靈力帶來一片寧靜溫暖。

    束楚韞慢慢睜開眼睫，他的身上蓋了很多層被子。

    束楚韞微微愣了一下后猛地動了動胳膊。

    懷里空空，身旁無人。

    他坐起身，烏黑發絲如瀑披散，黑色的發半遮臉龐，漆黑眸子里浮現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