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落，天色漸漸暗，不知天上是否多了許多的云，今夜看不到一點星光。

    管家端著晚膳進書房，瞧見上官大人正在書案前書寫著什么。

    他輕手輕腳的將晚膳擺好，見上官刺史寫的差不多，才走到旁邊，低聲道：“大人，天都黑了，您歇一歇吧，吃過飯再來忙碌也不遲?！?/br>
    上官刺史看一看屋外，才發現此時天色已黑，屋里的燈都被點燃了。

    他嘆息一聲，放下手中的筆，將剛剛寫好的書信揉成一團，扔在紙簍子里。

    管家瞧見，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沒多說，安靜的給他布菜。

    上官刺史看著眼前的粥，神色一頓?！俺抢镞€是未有米糧進來？”

    管家嘆氣：“小的已經著人去打探消息，可出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br>
    如今他們對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忽然之間，整個菱州仿佛被孤立了一樣，對外界的消息一無所知。

    上官刺史心情沉重，這段時間他在養傷，好不容易傷好轉一些，來處理政務，才驚恐的發現，城里的米糧供應已經出現問題。

    而糧庫中的糧食，竟比他當初儲存的要少上許多。糧庫里的糧食，不知何時被人悄悄置換了去。再晚一些，糧庫里只怕渣滓都不剩了。

    這細微的變化，直到今日他才發現，可見對方暗中布局許久。而且，不知還有多少陰招在等著他。

    他忍著憤怒吃完一頓晚飯，這才道：“我思來想去，覺得這城是守不住了，唯一的方法是將城中的百姓都遷徙出去?！?/br>
    管家覺得頭疼窒息：“大人，這不是一兩戶人家，是上萬戶，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十幾萬人。這些人能遷到哪里去？又有哪個城市能容得下他們？”

    放在平日，一個縣一個鎮甚至一個村，若是有人口增加，對于朝廷來說都是極好的事情。

    人口越多，能繳納的稅糧也就越多。

    朝廷把人口的增加，當做考核的政績。

    可如今，這十數萬人一下子涌出去，那就不是政績，而是災難。

    周邊沒有哪個城池，能一下子容納下這么多的外來人口。

    更別說，期間涉及的問題，不是一般的多。

    人說故土難離，這些在菱州生活的好好的老百姓，若無天災人禍，怎愿意輕易離了故土，舍了家業？

    上官刺史亦是憂心忡忡，他試圖寫信出去尋找助力，但書信根本傳不出去。

    他本心存僥幸，若是他能領著人劃開一道口子，將城中所有的百姓都遷離此地，這座城丟了便丟了，大不了犧牲他一人。

    可是他隱約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更別說，他的對手是皇帝。

    北辰想要一座城，為何這城中的百姓會被斷了生路？

    上官刺史越想越氣，甚至忍不住著急咳嗽起來。

    管家連忙給他拍了拍背，倒了一杯熱茶，讓他喝茶緩解。

    “大人還是休息休息，周公子不是說，打探消息去了嗎？說不定周家能有什么有用的消息?！?/br>
    上官刺史也只能點了點頭，他大傷未愈，眼下實在是疲倦的不行，無法控制自己。

    周塵是在天色擦黑的時候入的城，他回來的第一時間沒有去見上官刺史，反而去見了烏梓弦。

    十五瞧見他也并不驚訝，忙將他迎進去關好門。

    周塵實在是急得慌，餓了一路，進門便問有沒有吃的。

    十五二話不說去廚房拿了一些蒸好的饅頭,就著咸菜，周塵也不嫌棄，連吃了兩三個，這才喘了口氣。

    烏梓弦為他倒了一杯水，他連灌了幾杯。終于開口：“你猜的不錯，我去了周邊的汾城,還有黎和，得到的消息是，他們得了命令，絕不允許菱州來的人進城?！?/br>
    “這是為何？”十五驚訝。

    周塵譏諷：“我雖沒有查到具體原因，但也能猜出七八分。不用想，定是那位國師的手筆?？墒俏蚁氩幻靼?，他賣了菱州，為何連城中的百姓都被堵了生路。你是他的弟子，可能猜得透他的心思？”

    烏梓弦同樣搖了搖頭，沒有解釋的心思，反倒問他，“周公子這一路走來，心中作何感想？”

    周塵微微蹙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烏梓弦笑了笑，又為他斟茶：“周公子心懷天下百姓，哪怕違背家族命令，也要來此報信。就未曾想過，你所做的一切，可能只是螳臂擋車，什么都改變不了?！?/br>
    周深覺得他的話很危險，并不想跟他探討這個，只淡淡道：“周家人才很多，不缺我這一個，我一個混吃等死的浪蕩子，不過是隨心而為，做了一件良心事，算不得什么。成了自然好，若是不能力挽狂瀾，我也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br>
    又是這番話！

    烏梓弦輕輕一笑：“但愿日后周公子，還能這般云淡風輕?！?/br>
    周塵不想與他打啞謎，轉移話題：“眼下糧食進不來，咱們的人又出不去，你有沒有什么好法子，咱們總不能困死在這城中?！?/br>
    看起來老百姓的日子依然如常，但其實暗流涌動。

    整個菱州城眼下是個巨大的火藥桶，只要一點火星子就會引爆。

    烏梓弦聽他這么說，忽然想到什么：“如果我說，一純或許將這滿城的百姓也獻祭出去，公子可信？”

    周塵聽的一愣，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你是說......他將這一城的百姓都獻祭給北辰了，怎么個獻祭法？到底藏著什么歪門邪道？”

    周塵細想與北辰有關的一切，內心惶恐不安，心中產生了最惡毒的揣測。

    烏梓弦：“說不定屠城，還不是最糟糕的結果?！?/br>
    “屠城都不是最糟糕的結果，還能有什么？

    周塵想不出來，卻不安的站起來來回走動“你有話說話，不要藏著掖著?！?/br>
    烏梓弦搖搖頭：“周公子在世家豪門長大，見過的那些陰私手段，只怕早已稀松平常?？傻篱T之中的邪門巫術，你若是瞧見了，只怕要驚嘆，這世上還有如此丑惡的事。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br>
    “什么意思？”

    “有一句話，叫生不如死，周公子可否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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