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死了以后 第1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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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又出去引了周臨淵入內。 周臨淵行大禮:“微臣,參見吾皇?!?/br> 他年輕,縱然身份尊貴,在皇帝面前也算小輩。 周文懷過來也許還有椅子坐,他這樣的年紀,卻是沒有的。 皇帝含含糊糊地“嗯”,也不知是嗓子眼兒里發出的聲音,還是一聲應答。 良久,才道:“周臨淵?!?/br> 周臨淵不抬頭顱,回道:“臣在?!?/br> 皇帝的聲音像鐘聲一樣回蕩在殿內:“朕記得你,你是朕欽點的戊戌科進士?!?/br> 周臨淵應道:“是?!?/br> 皇帝笑了笑,混不似人的笑聲,自有渾然天成的天家威嚴所在,將殿內一切死物活物,襯成了缸里養的魚。再怎么游,始終只有眼前這一方天地,僭越不過去。 “朕,當時想點你為探花郎。是你父親提前在朕面前提過,‘小子輕浮,不容高看’,朕才只點了你為進士?!被实坶]上眼,沉浸在回憶里,唇角帶笑:“朕到現在還記得你的文章……甚合朕心。周臨淵,朕沒欽點你為三甲,心中……可有不服?” 周臨淵淡垂眼睫,道:“沒有?!?/br> 皇帝又“嗯”一聲,淡淡道:“抬起頭來?!?/br> 周臨淵徐徐抬頭,眼眸卻只抬到書案高度,并未直視天顏。 皇帝換了個姿態,靠在椅子上,笑贊道:“好個美男子。戊戌科狀元,差你遠矣?!?/br> 周臨淵伏下|身去:“皇上謬贊?!?/br> 后來,皇帝便沒說話了。 直到風吹開了他桌前的奏折,他才閑閑地順手翻開,說:“你的奏折,朕看過了?!庇值溃骸半蘅戳撕脦妆?,寤……寐……思……之?!币粽{拖得很長。 一旁內侍,腦袋更低了。 能叫天子反復看到失眠的奏折,不是大喜,就是憂惱之事。 顯然,周臨淵呈上來的可不是喜事。 皇帝嘆了口氣,話家常似的問道:“周三郎可有悔意?” 周臨淵掌心在地面印出兩個掌印,身子緩緩伏到底,額頭抵著地面,聲音沉而堅:“臣,讀圣賢書,得天子欽點入仕,無悔?!?/br> 皇帝哼笑一聲,直贊:“好,好,好個無悔?!?/br> 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急匆匆進來,走到皇帝身邊低語。 天子臉色陰沉下去,卻并未大怒,龍椅養得人喜怒不形于色,他已極為克制。 周臨淵大抵猜到,內閣閣臣請辭的奏章,要呈上來了。 皇帝揮著明黃的寬袖,冷聲道:“周三郎,先出去候著吧?!?/br> 周臨淵退下,跪在殿外。 是夜,殿內燈火通明。 六個閣臣,四個跪在殿外,等皇帝召見。 皇帝隔窗看著跪在外面的四人,默然不語。 折子還沒呈上來,他已經猜到了。 這四個人,都是來請辭的。 他吩咐內侍:“……跟他們說,太晚了,都先回去歇著。有什么事,明日再議。陳閣老膝蓋不好,仔細攙扶。周文懷縱然年輕,他兒子還年紀小,不能這么陪著他們一起折騰,落下病根可不好?!?/br> 這是想主動說和,給了他們一個臺階下。 然而外面四人,不為所動。 皇帝打發出去的內侍,空手而歸。 天子眼下一點點顯出烏青。 天光大亮,宮殿內外的人,都有一雙熬紅了的眼睛,和麻木無知覺的雙腿。 太陽升起,皇帝才終于見了閣臣。 自內閣首輔、到次輔群輔,四人一一請辭。 然,皇帝笑著挽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時間,說得臣子涕淚縱橫。 閣臣們見好就收,請辭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宋元貞的案件,皇帝道:“三司會審,該查就查,一定要還官員一個清白?!?/br> 群臣高呼:“皇上圣明?!?/br> 折騰到天幕降臨,一切塵埃落定。 內侍提醒皇帝:“皇上,周翰林還在外跪著?!?/br> 皇帝望向天空,星子閃爍。 他道:“讓他進來?!?/br> 內侍攙著周臨淵進殿,他臉色蒼白,唇色更是毫無血色,一雙眼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潤,微微帶著些許霜雪的寒意。 皇帝漫不經心道:“朕想起來,你也該散館了。西北大旱,國庫賑災的銀子一直沒撥夠,你替朕去西北之地看一看民生疾苦?!?/br> 周臨淵道:“是?!?/br> “好了,退下。早讓宋元貞的女兒,認祖歸宗?!?/br> “臣,遵旨?!?/br> 子時前。 皇帝準備就寢,不召妃嬪,沐浴凈身過后,躺在床上痛哼:“……朕心口疼,朕心口疼?!?/br> 內侍急忙上前:“皇上,奴婢這就去傳太醫?!?/br> 皇帝緊緊捏著眉心,道:“罷了?!?/br> 卻還是捂著心口,腦子里想起,白日里違心挽留那幾人的情形。 - 周臨淵從皇宮出來,回到明苑時,都不知道是幾更天了。 他還以為虞冷月這時候應該睡了。 準備去隨便找個地方將就一晚上,又想著還是去看一看她。 他入宮整整一日,只怕她也急壞了,不知睡得安不安穩。 周臨淵托著步子過去,屋子里沒亮燈,想必已是睡了。 他輕輕挑開簾子走進去,虞冷月躺在床上,呼吸聲很輕。 今日皇帝問他,后悔嗎。 他說的是真心話,無悔。 眼前突然發黑又發白,腦子也犯暈。 周臨淵扶著床框,低頭一看,她還睡著,并未被驚醒,唇角淡淡地勾起……結果眼一閉,直愣愣砸到床上,把人給壓醒了。 虞冷月在悶痛之中蘇醒,身上驀然躺了個人,嚇了她一跳。 借著月光看清了人臉,這才松了口氣,捧起周臨淵的腦袋,焦急地喊:“羨嶼,羨嶼?” 周臨淵頭暈眼花地睜開眼,眼前人影模糊,但那眉眼輪廓,他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虞冷月松了口氣,放正了他的身子,問道:“你怎么了?受傷了?” 忙去檢查他的身子。 周臨淵虛弱地,一把握抱住她,貼在心口,唇角牽起,嗓音低?。骸皼]有?!?/br> “還說沒有?!?/br> 虞冷月掙扎著,一定要檢查。 周臨淵不知哪來的力氣,把人抱得死死的,說:“別動。讓我抱會兒?!?/br> 虞冷月聽著他的心跳,一下子心靜下來,任由他抱著。 周臨淵肚子叫了起來。 虞冷月的腦袋從他胸懷里鉆出來,在他身上,爬到與他肩膀齊高,道:“羨嶼,你不會是餓暈的吧?我去給你做吃的,想吃什么?” 周臨淵搖搖頭。 餓是餓,卻沒有什么胃口。 她的頭發是散開的,他的手指穿插進去,眼神溫和地放空了,問道:“伶娘,以后一定要留在江南嗎?” 虞冷月打了個哈切,托腮說:“當然去江南最好?!?/br> 她明明該是驚弓之鳥,叫他這么一問,反而生出些夫妻夜話的愜意來。 周臨淵又抱緊她,雙眸緊閉地問:“那去西北呢?” 虞冷月呼吸一滯,貼在他胸前,不敢置信地問:“咱們能一起去西北嗎?” 周臨淵:“夫唱婦隨,你還想去哪里?” 漏更滴滴答答,聲音輕微卻急促,仿佛她的心跳聲。 虞冷月聲音微微發顫:“一起?” “一起?!?/br> 虞冷月喜極而泣:“西北好哇,比江南好?!?/br> 就算是天涯海角,她也去的,何況是西北。 周臨淵輕笑一聲:“西北苦寒,受得了嗎?” 虞冷月眨掉眼淚,嬌氣地說:“受不了,所以冷了你要抱著給我取暖,苦了你要想法子喂我蜜糖解苦。那我才能陪著你待上一輩子?!?/br> 周臨淵抱著她翻了個身,俯身吻下去,舔開她的唇瓣,撬開她的齒關,渡一口甜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