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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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傾其所有,也要還容兒安然無恙。 “好?!笔捜輳澚藦澊?,嗅著楚淮身上的氣息,她從未這般滿足過,連楚淮身上的血腥氣都覺得好聞。 綠枝咬了咬唇,明知這個時候她不該開口破壞氣氛,卻又不得不道:“公主,咱們要去大楚嗎?孔嬤嬤怎么辦?” 楚淮問:“她在城外嗎?” 綠枝點頭,“在,原本我們跟著往北的商隊一起去朗州,可奴婢放心不下公主,便偷偷往回走,孔嬤嬤興許還在商隊里?!?/br> 不是綠枝不帶孔嬤嬤,而是孔嬤嬤年紀大了,腿腳不如她快,且她知道這一去兇險萬分,不想拖累孔嬤嬤,便獨自回京了。 蕭容看向楚淮,眼中滿是憂色,她放心不下孔嬤嬤,但她還沒開口,楚淮便道:“出了城我便讓人去找,會找到她?!?/br> “謝謝?!?/br> “我不想聽你說謝謝,下次別說了?!背错怂谎?。 蕭容鼓了鼓雪腮,“我這是規矩好,不該被夸獎嘛?!?/br> 楚淮抬手捋了下她鬢邊的碎發,“在我面前,不必講規矩?!?/br> 蕭容的臉頰觸碰到他溫熱的指尖,心口漏了一拍,耳朵悄悄地紅了,她從未想過還有今日,想想便鼻尖發酸,老天待她不薄,。 若這一刻是用前面十七年的苦難換來的,下一世,她仍舊愿意承受那些苦楚。 “主子,到城門口了?!绷栾L的聲音傳來。 蕭容頓時緊張起來,攥住了楚淮的衣袖,楚淮拍了拍她的后背,“莫怕?!?/br> 即便楚淮這樣說,蕭容也很難不怕,萬一被看守城門的查出來怎么辦?出不了城她便會成為阿淮的拖累。 綠枝也害怕的低著頭,緊緊地絞著雙手。 可讓她們沒想到的是,很快馬車便再度行駛起來,守衛都不曾打開車門查看一眼,城門口的喧囂漸行漸遠,蕭容才開口,“出城不是要細查嗎?” 她還怕身上穿的喜服會暴露呢。 “這是何家的馬車?!?/br> “何沛晗家?”蕭容詫異萬分,何家幾時和楚淮有關系了,若是何家,那便也說的通,如今梁楚戰事艱難,除了章家得意,何家也備受武德帝寵愛,守衛自然不敢得罪何家的人。 “嗯?!背撕渭?,大楚在梁京還有不少人,畢竟他布局了兩年,只為血洗梁京。 蕭容點了點頭,并未多問,她已經隱約猜到,如今的阿淮已經不是從前的阿淮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潛入梁京,救下她。 “歇一會?!背磳⑺哪X袋往自己懷里靠了靠,兩人有的是時間,不必急于一時,待脫險后慢慢說也來得及。 蕭容也沒拒絕,她的確很累,原本做好了與章明遠同歸于盡的準備,一顆心都提了起來,準備打一場硬仗,突然松懈下來,整個人都懶懶的不想動彈。 兩年前她也抱過阿淮,可再靠在他懷中,卻是不一樣的感覺。 從前的楚淮有些瘦弱,看起來弱不禁風,如今的楚淮健壯高大了不少,靠在他懷中,蕭容只覺得安心。 她抬眸望著楚淮線條凌厲的下頜,往后,她是不是不必再擔驚受怕了? 這樣一想,蕭容心中格外輕松,閉上眼歇息,過了一會,馬車停了下來,“主子,到了?!?/br> 蕭容沒睡熟,很快睜開眼,望著楚淮有些疑惑,現下距離梁京不遠才是。 “換輛馬車繼續趕路?!?/br> 蕭容點了點頭,從他懷中起身,畢竟這輛馬車路過城門口,想來這個時候已經在被追查了。 “叮咚——”她一起身,一枚簪子從她懷中掉了下來。 三人的視線都落在簪子上,楚淮動作最快,幫她撿了起來,“走吧?!?/br> 蕭容也沒多想,由楚淮扶著下了馬車,除了凌風還多幾個隨從,幾人異口同聲,“主子?!?/br> 楚淮點了點頭,先送蕭容上了一輛更大的馬車,“馬車里備下了一套衣裙,你把喜服換了?!?/br> 這身喜服他早就看的不爽了,若非在章家她說心口疼,當時便讓她換了。 綠枝上了馬車伺候蕭容更衣,楚淮在馬車不遠處安排接下來的行程,等蕭容說好了才上馬車。 依舊是凌風駕車,其余人各自領命去辦差事了,楚淮上車后坐在蕭容的身側,手中摩挲著那枚象牙簪,過了一會問她,“為何簪子被磨的如此鋒利?” 蕭容正在理衣袖,瞧見他掌心的簪子,不知該不該說,畢竟已經沒事了,說出來倒會讓阿淮徒增煩惱,正打算說弄著玩的。 可綠枝不曉得蕭容心中所想,瞧見那簪子,搶先一步道:“公主,你是不是想要自盡?” 綠枝已經出了城,走到半道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公主太過冷靜了,待嫁一月,安靜的像是真如外界所傳和章明遠情投意合,可公主怎可能看得上章明遠,公主又將她與孔嬤嬤安排出城,讓她們走的遠遠的,分明就是沒打算給自己留退路,所以她才偷偷地回城,想制止公主。 如今瞧見這枚被打磨的鋒利的簪子,她才確信公主當真沒想活著,若是九皇子不出現,公主此刻怕是已經香消玉殞。 “沒有,怎會呢,”蕭容眼神躲閃,不敢看楚淮,“只是弄著防身,以防萬一?!?/br> 楚淮卻沒信她的鬼話,反問綠枝,“為何要自盡?” 眾人不是都說章明遠浪子回頭金不換,蕭容與他情投意合嗎? 蕭容看向綠枝,拼命眨著眼睛,示意綠枝別說,楚淮一把從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冷眸直視綠枝,“說?!?/br> 綠枝心頭慌張,比起兩年前,如今的九皇子的威壓可真是今非昔比,凌厲的讓人害怕,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嘴巴便先開口了,“公主被迫下嫁章明遠,章明遠那樣的人,怎配得上公主,可陛下為了安撫章家,執意要讓公主出嫁,公主無法拒絕,但公主一直……” 綠枝望著兩人,咬了咬牙,“公主一直記掛著九皇子,絕不可能委身于章明遠,所以奴婢猜測公主想要自盡?!?/br> 綠枝知道自個有些多嘴,可是公主待九皇子有情,還為九皇子守喪,九皇子如今能冒險回來救公主,方才一路又抱著公主,顯然也不僅僅拿公主當知己,若是兩人能成,綠枝心里頭的大事也就擱下了。 但還是怕公主怪她多嘴,所以說完便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公主,她只是希望公主日后能過上好日子,苦盡甘來。 綠枝不說話,馬車內靜了下來,若不是有車輪滾動之聲,怕是能聽見蕭容的心跳聲,她沒想到自個的小心思被綠枝那個丫頭一股腦的說了出來,讓她毫無準備,不知該說些什么。 兩年過去了,物是人非,她不知阿淮的心意,她原本打算觀望一下的,這下被綠枝戳穿,她都不曉得該如何面對阿淮,只能裝死。 而楚淮的心里則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原以為真如外界所說,容兒與章明遠心意相通,甘愿下嫁,所以聽聞她要成親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搶親。 哪怕她心有所屬,也只能嫁給他。 他甚至想過,若是容兒不肯隨他離開,他就強取豪奪,將人強行帶回大楚,心中想了一百種逼她就范的卑鄙手段,勢必要將她留在身旁。 可現下綠枝卻說,容兒是被迫成親,心中一直有他,這讓楚淮頓時無措起來,懊悔的想,剛才為何要對她那般冷漠,可曾嚇到她?她的膽子本就小,他居然還用章明遠的人頭嚇唬她,一定嚇壞了吧? 他可真該死,容兒本就難受,他還嚇唬她,干的什么蠢事。 楚淮的臉色越來越黑,馬車內的氣壓也越來越低,連遮住了眼睛的蕭容都發覺了他的不對勁,伸手抓住楚淮擋在她眼前的手,“阿淮,我沒事?!?/br> 楚淮深吸口氣,緩緩吐出,反握住蕭容的小手,緊緊地攥在掌心,嗓音低沉道:“不是說要長命百歲,往后別再做傻事了?!?/br> 他此刻心中無比慶幸,他趕去了梁京,若他晚一步,也許連容兒的尸首都見不到了,想起容兒曾想自盡,他心里似被鈍刀一刀一刀的磨著,比起她不在人世,他寧愿她是有了心儀之人,嫁給旁人。 只要她活著,他便活著,她死了,他亦難活。 這兩年,無數次出入閻王殿,哪一次,不是靠著心中的一點點念頭活下來的,若是蕭容出事,他這兩年的堅持簡直就是笑話。 蕭容彎了彎唇,“好?!?/br> 阿淮沒事,她那顆已經死了的心又復活了,比起死亡,她自然更愿意活著,尤其是與阿淮一起活著。 楚淮有太多話想說,可是還有綠枝在車內,不便說那些話,所以只是攬了攬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懷中,“睡會吧,得天亮才能趕到?!?/br> “我們去哪?回大楚嗎?”蕭容有些期待。 “暫時不回大楚,去揚城?!?/br> 揚城已經被他拿下,是距離梁京最近的已經被他控制了的城池,到了揚城就徹底安全了。 蕭容點了點頭,沒再多問,跟著楚淮,去哪都行。 她閉上眼小憩,馬車內安靜下來,期盼了十七年的安穩,這一刻在楚淮的懷中實現了。 綠枝余光望著眼前的一對璧人,眼中微熱,公主即將要迎來幸福的日子了嗎? * 今日章明遠尚安陽公主,宮外章家遍請賓客,宮內章皇后也大開庫房賞賜,只要是來玉坤宮的宮人都有賞,也就導致玉坤宮今日格外熱鬧,宮門快下鑰了才逐漸安靜下來。 章皇后坐在寶座上,正打算喚玉琴傳熱水沐浴,就見玉琴像是背后有鬼追一樣跑了進來,還被門檻絆倒,摔了個跟頭,驚慌失措道:“娘娘不好了!” 章皇后皺了皺眉,“怎的回事,這般毛糙,讓人看見成何體統?!?/br> 玉琴顧不得謝罪,顫著嗓音道:“娘娘,章家滿門被屠殺了!” “你說什么?”章皇后猛地起身,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玉琴所說的話,她疾行幾步,攥著玉琴的肩,“你再說一遍!” 玉琴已被嚇的臉色蒼白,木然道:“章家幾十口人都死了!” “不可能!絕無可能,玉琴,你莫要戲弄本宮?!闭禄屎鬅o法相信,瘋狂的搖晃玉琴,覺得這是一個夢。 今日是章家嫡子尚公主的好日子,大喜的日子,她還沒從喜悅中回過神來,怎么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像是當頭一棒砸了下來,讓她眼冒金星。 玉琴被章皇后搖的腦袋都暈了,這時太子急匆匆闖了進來,“母后?!?/br> 章皇后像是看見了救星,起身拉著蕭應,“應兒,你告訴母后,章家是不是好好的,是不是?” 蕭應的臉色沒比玉琴的好到哪里去,已經嚇得手腳都在抖了,“母后,章家當真被滅了滿門,父皇已經派人封鎖城門,全城徹查此事,母后,到底是誰這般怨恨章家?” 章家就是蕭應的底氣,沒了章家,蕭應就像是斷了爪牙的老虎,是病貓,聽見這個消息時,蕭應也不敢相信,直到武德帝詔令下達,他才確信是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章家備受陛下寵愛,誰敢在天子腳下放肆!”章皇后搖搖欲墜,好幾個宮人沖了上來扶住她。 章皇后的眼里懼是驚恐,紅彤彤的,卻沒有一滴眼淚,痛苦到極致是哭不出來的,她還在搖頭,不信這個消息。 天子腳下,今日又是章家辦喜宴之日,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會無聲無息的被人屠殺滿門。 “母后,這是真的,兒臣現下就去章家?!笔拺埠ε?,可他沒有選擇,不親眼去瞧瞧,他也不死心,也許還有活口呢。 蕭應將章皇后交給了玉琴,快步離開,分明是六月,可帶起的風卻泛著涼意,徹骨的冷鉆進了章皇后的脊背,她強行打起精神,“去找陛下,快備轎攆去正乾宮?!?/br> 天子腳下,長恭侯府卻在尚公主的這一日,被人屠殺了滿門,這樣的消息,足以震驚整個梁京,從玉坤宮到正乾宮的這一路上,無論哪個宮殿,都是燈火通明,將梁宮照的亮如白晝,今夜無人能眠。 章皇后渾身發抖,緊張的喘不過氣來,大口呼吸,極為狼狽,即便她身為皇后,也歷經了不少大風大浪,她還是難以冷靜下來。 章家滿門被滅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她最大的依靠沒有了,意味著她的皇后寶座不穩,意味著天塌了! 大好的日子卻發生了這樣的事,章皇后無異于一下子從云端跌落到了泥地里。 正乾宮亦是燈燭輝煌,章皇后跌跌撞撞的進入大殿,“陛下!陛下!” 武德帝正神色沉重的坐在龍椅上,瞧見章皇后前來,自然曉得是何事,越發煩躁,“你怎么來了?!?/br> 章皇后跪倒在地,“陛下,妾身聽說章家被滅門了,這是真的嗎?” 武德帝點了點頭,“朕已經派人封鎖城門,徹查此事,你也莫要太過傷心了?!?/br> 相比較章皇后的哀痛,顯然武德帝對此并沒有多傷心,更多的是恐懼,恐懼到底是誰有這么大的本事,能在梁京屠殺朝廷重臣滿門,若不查出來,日后他還如何能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