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飼 第35節
墨隱不會多問,秦觀月上了轎后,便輕聲向車簾外探問了一句:“盥室備好熱水了嗎?” 墨隱見此狀況,心中也大約明了了,只是她終究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不敢再多行揣測今日的情景,她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毓秀宮盥室內,秦觀月將自己沉浸在霧氣里。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浸在一片緘默之中,這有悖常理的寂靜,為今夜蒙上一層懼色。 良久之后,直到浴桶中的水變涼,秦觀月才堪堪開口,也正是這句話,使墨隱心中一悸,不慎跌落了手中的瓷盞。 “燕帝養病的這段日子,我想去清平觀與丞相同住?!?/br> 秦觀月的聲音極輕,仿似這一絲輕輕的話意,已用盡了她僅余的力氣。 作者有話說: 32-2,一只富貴金花。 進擊吧月月!明天加更~ 第33章 (二合一) 為使遷居之事不被宮人起疑,秦觀月假稱咳疾,自遷他宮偏殿,只留墨隱在旁照料。 咳疾容易傳人,毓秀宮的宮人本也不想多行侍奉,如今自然愿意聽主子的話,安心地待在屋里頭休息。 如此一來,墨隱留在他宮偏殿,若有異動,也可充作耳目傳話。 由此,秦觀月行事便也容易許多。 燕都雨聲連綿不息,直到三日后才將放晴。 這三日,顧珩吃住皆在京郊私宅中。 自上次顧珩從玉清閣回來,情緒便不高。賀風不敢置喙,由著顧珩將莊子里的人親審了一批又一批。 這些人嘴里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幾日下來大都是無用功。趕巧碰上幾個刺頭說話不大中聽,俱是豎著進來,被橫著抬了出去。 私宅陰潮,在里頭待久了,衣服上也不免沾了些味。 天光開霽時,帶來的干凈衣裳也都換完了。顧珩的衣擺上不慎沾了些血跡,嫌臟,正拿帕子擦著。 賀風問是否要從宮里再拿幾套新衣來,顧珩搖搖頭。 私宅不如清平觀適意,況燕帝尚在病中,若有人趁機作亂也未可知。 該回去了。 二人乘車回到燕宮,將近清平觀時,顧珩挑開車簾,看見無塵站在清平觀前等候。 無塵負責打理清平觀內務眾事,鮮少在外相迎。 顧珩剛下馬車,向寢屋走去,無塵面露難色地開口:“丞相,儷貴妃……” 無塵話未說完,寢屋的門便從里被人推開,一道嬌俏的聲音在門后響起。 “你回來了?!?/br> 秦觀月未著華裝,只是穿著尋常的素衫,卻愈發襯得容顏清麗。 她抬眼望著顧珩,兩人視線交匯,顧珩先移開了眼。 賀風愣在一旁,無塵紅著臉扯了扯他的袖子,兩人知趣地退了下去。 “燕帝抱恙,身側有淑妃照料,用不到我。我想每日都能見到丞相,便自作主張搬了過來?!?/br> 顧珩沒作聲,秦觀月又湊上前去,低聲補了一句:“我自己帶了被衾的,不會占了丞相的?!?/br> 她鮮少說這般俏皮話,顧珩被她逗笑。 上次的事,顧珩心中多少也有些愧意,他或許不該將自己的執念那般發泄在一個女人身上。如今秦觀月既先來求和,顧珩也不欲再相互為難。 他并不在乎“燕帝抱恙”這樣的借口,他想知道的是,在這種情勢下的秦觀月,到底想做些什么。 “我的床地方不大,恐怕放不下兩床被衾?!?/br> 他們默契地閉口不談那日的不歡而散,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 “我帶你轉轉?!鳖欑褡灶櫷迤接^后院走去,秦觀月對于顧珩的默允則覺得意外而又合乎情理。 這也是秦觀月第一次發現,在清平觀冷清的外觀背后,還有一些稍有煙火氣的地界。 清平觀的小膳房與行宮西山居的如出一轍,陳設簡單,并無甚其他的物件,連食材也是零星幾種。 秦觀月似乎在一瞬間找到了顧珩清瘦的原因。 “你要是餓了便自己做些吃,你煮的粥不錯,應該餓不著自己?!鳖欑衽滤牪欢?,又添了一句,“我平時忙,不常在觀中用膳?!?/br> 秦觀月知曉顧珩不善言辭,也不與他計較。她不經意間瞥見膳房角落放了個籠子,里面蹲著只身形白胖的兔子,她彎身想逗弄一番,誰知那兔子險些咬了她一口。 “這兔子好兇?!?/br> 顧珩掀眼掃了一眼:“賀風養的,不用管它?!?/br> 秦觀月在心中暗誹,這兔子真是隨了它的主人,不是甚么善茬。 顧珩話未盡釋,則有前院的人來請,只得同秦觀月潦草交待了幾句,匆匆走了。 不用在顧珩面前端著賢淑模樣,秦觀月樂得自在,一個人在清平觀閑散逛著。 清平觀宮人只有二三,即便是碰見了幾個小道士,他們也深諳為臣為仆知道,不曾看秦觀月一眼,低著頭便匆匆離開。 秦觀月并不意外,顧珩這樣多猜忌,能留在他身邊侍奉的人,必都是精挑細選過的。 顧珩的寢屋每日都有下人打掃,整潔無塵,留給秦觀月表現的余地不多。她只簡單整理了被衾書臺,就坐了下來。 案上擺著一本詩冊,秦觀月信手翻了幾頁,詞句中的一些悲憐之感,讓她恍然間生出愁緒。 她的胳膊還有些作痛,那是顧珩上次在蒲萄架下發狠的印記。 顧珩上次這般對她,她今日卻還軟言相對,甚至主動搬到清平觀來,不為其他。 她要將那日丟在蒲萄架下的最后一絲主動和體面尋回來,步步為營對于她來說不是難事,秦觀月想看到的是,顧珩情愿放下尊嚴,徹底沉淪。 到那時,無論是她想另擇高枝,還是繼續利用顧珩,便都說由她說了算。 秦觀月想起小膳房缺了不少食材,便列了個單子,著清平觀的下人去宮外采買。 今夜她又像上次那般熬了些粥,誰知天色漸晚,顧珩卻依舊沒回,她便留了一份在膳房,自己先喝了粥,回寢屋等他。 等了許久,秦觀月半枕在書案上睡了過去。直到窗外又淅瀝下了雨,雨聲落在檐下青石上,屋門才被推開。 一雙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怎么不去榻上睡?” 秦觀月迷迷糊糊地睜眼,顧珩的面容在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她下意識地驟然起身,身形不免晃了晃,顧珩扶住了她,才沒讓她摔倒。 “你吃了嗎?我給你留了粥?!?/br> 顧珩見她站穩,便松了手,一邊褪下外袍:“我吃過了?!?/br> 秦觀月見顧珩的衣裳落了雨,佯作關懷:“盥室備了水,丞相先去洗洗吧?!?/br> “不必了。先前那身衣裳臟了,我在外頭洗過換了衣裳才回來的?!?/br> 以前他獨自一人,不喜清平觀的清寂,常常是在外忙到深夜,回來時便就著滿室漆黑直接睡下了。 他以為今夜回來時,秦觀月已睡下了,卻沒想到她還在等著他,還為他留了盞燈。 秦觀月一來,似乎往日冷清而空寂的寢屋,多了些人氣。 顧珩坐在燈下,拿出未批完的折子,正想再批一會,抬眼卻望見秦觀月眼眶通紅,眼角還有適才趴在桌上小憩留下的衣服印記。 他默了會,將折子闔上:“今夜不早了,先睡吧?!?/br> 秦觀月看見顧珩還有折子沒批完,本想假意推辭幾句,但實在是困得厲害,便應了下來。 “我睡覺不踏實,還是睡里面吧?!?/br> 顧珩難得帶了些笑:“好?!?/br> 秦觀月褪了衣衫,先躺了上去。顧珩吹滅了燭燈,隨后掀開被衾,躺在了外側。 顧珩便是這樣一個人,即便心中有歉意,他也不懂得如何宣之于口,只會藏在無言的行動中。 二十年來,他唯一不愿深研的學說,便是男女。因而有時他也讀不懂秦觀月。 她常常倨傲而放肆,卻也能柔和的低頭。 寂靜的夜里,能聽見二人沉穩的呼吸。他們曾有過最親密的關系,卻從沒有今夜這般共枕,兩人誰都沒有出聲,卻都在黑暗中靜待著些什么。 但沒有想到,他們等來了窗外的一聲驚雷,緊接而來的是狂風亂作,大雨傾盆。 秦觀月背對著顧珩,將身子慢慢地蜷縮起來,她緊緊捏著被衾一角,掌心涔出了汗。 她懼怕雷雨交加的夜,卻刻意不與顧珩示弱,而是將這份恐懼悄悄地裹藏起來,等待著顧珩發現。 在她因害怕而微微顫抖的時候,顧珩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恐懼淡淡散去,隨之而來的是算計。 黑暗中,秦觀月緩緩睜開了眼。 她想的沒錯,顧珩果然是在意她的。那日蒲萄架下,顧珩是因為在意,才會那樣的失控。 她料想顧珩對她也是有些愧疚的,以色侍人,不如以色去攻那人的痛處。 她要讓顧珩對她的愧疚蔓延地更深,扎進心里。往后她對顧珩每每示好一些,顧珩的愧疚便會更深一些。 毫無征兆地,她開始在被衾里解掉自己的小衣。 顧珩顯然是沒有料想到秦觀月這突如其來的動作。 天下人皆奉他為圣臣儒生,他也在這樣的盛譽中度過了二十年。他一度認為,自己至少不至于與俗世男子并論,但秦觀月的這個動作,仿佛將他貶成了只為情念所困的庸人。 他按住了她解衣的手:“我只是想抱你?!?/br> 秦觀月背對著他,他看不見秦觀月在笑。 “丞相,我與娘親,便是在這樣的雨夜被爹爹賣給了人牙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