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冷宮后皇帝火葬場了 第106節
顧禎唇角泛起一絲苦笑,溫聲道:“朕如今的模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看了,嗯?” 趙懿懿偏不肯聽,道:“倘若妾身偏要看呢?” 寢殿靜了一片,獵獵的風在窗外呼嘯著,夾雜了淅瀝的雨。 也不知沉默多久,顧禎面上有了幾分松動,神色怔忡迷茫,突然伸手扯扯她的衣袖:“懿懿,朕雖較之前好多了,可太醫說,還得要一段時日才能好全?!?/br> “萬一你瞧了,嫌朕太過難看,不喜歡怎么辦?” 說到這事,他聲音里頭確實不自覺的帶了顫意。 趙懿懿不慌不忙地笑:“讓妾身想想,唔……妾身想著,那就換一個唄?!?/br> 顧禎面色遽變,猛地掀開帷幔,用力攥著她的衣袖,咬牙道:“你休想!” 作者有話說: 第75章 找不回 一陣微風掠過, 趙懿懿下意識閉目后仰。 再睜眼時,竹青色的帳幔已被掀開,在眼前輕晃了幾下。 一人正扯著她的衣袖,眉目微冷, 咬牙繃著一張臉, 面色沉沉地看著她:“懿懿, 你方才說什么?要換一個?” “怎么?不行嗎?” 紗簾晃動,趙懿懿順著光抬目看去。 曈曈日光之下,男人面容如舊, 挺鼻薄唇、劍眉入鬢,眉弓之下一雙深邃鳳目, 正牢牢膠著在她身上。 再看時,額側有塊被火燎過的痕跡。 傷痕不大,卻醒目。 趙懿懿顯而易見的一怔, 芙蓉面上閃過一絲錯愕之色。 觸及她眸底驚愕后, 顧禎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瞳孔驟然緊縮, 身子陡然繃了起來,連聲音都染上了一層不自知的害怕:“懿懿……” 活了二十余年,他頭一回知道,何為自卑。 也是頭一次知道,何為惶恐不安。 身上傷痕累累,他自己見了雖不覺有什么,可倘若懿懿見了害怕,該怎么辦? 若是她嫌棄, 又該怎么辦? 顧禎小心懿懿喚她, 澀聲道:“懿懿, 朕知道現在的樣子,肯定是嚇著你了,你若是嫌難看,就別看了?!?/br> 嘴上雖說著讓她別看的話,可心底卻又有著幾分隱秘的期許。 希望那個燦若春陽的女郎,能夠抬起頭,抬起頭看他一眼。 只是一眼就好了。 “怎么弄到的?”趙懿懿未答話,只是微微仰頭看著他的臉,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顧禎心尖顫了顫,回道:“許是那日被火星子濺到了?!?/br> 趙懿懿視線在那塊瘢痕上停留片刻,輕聲道:“陛下該注意些?!?/br> 原來這世間真有因果。 從前欠下的債,總有一日是要悉數還回去的。 身上痛,心里也痛??赡呐略偻?,他也沒想過放手。 他寧肯用一輩子慢慢償還,也絕不愿意放手,哪怕一輩子都要承受那個果,他也甘之如飴,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不想讓她看見頸項和手臂處的瘢痕,顧禎伸臂,將她輕輕攬至懷中,輕聲道:“嗯,以后朕會注意的?!?/br> 他故意說了個這樣留有遐思的詞。 以后。 倆人還有許多個以后,欠她的,就在以后歲月里,一一償還回去。 趙懿懿靠在榻沿,看著他穿戴衣衫、系上一條玉制蹀躞帶,身量頎長挺拔,單是立在那兒,便如同一株迎風的勁松。 “時辰不早了,等朕見完母后,正好能用晚膳?!鳖櫟澔剡^頭望著她笑,“一會朕再讓人做一份蝦蟹羹?” 融融的光灑入,他站在背光處,面上的神情瞧不真切。 趙懿懿慵懶地別過臉,道:“早都吃膩了?!?/br> 顧禎神色一僵,低聲道:“是朕思慮不周?!?/br> 細碎的夕陽之下,他那張面容雖有缺損,卻絲毫不損其俊美??闪⒃谀莾旱哪?,卻又平添了些手足無措。 太后恰在此時進了紫宸殿,顧禎出去時,只見太后坐在正殿上首飲茶,吳茂正在一旁賠笑說話。 顧禎斂眉上前,溫聲問道:“母后今日怎么來了?” 隨著他走近,太后自是瞧見了他身上那些傷痕。 額側、手背、被衣襟遮掩的脖頸,太后幾乎是瞬間紅了眼眶,唇瓣微微翕動,半晌說不出話來。 想拉著看一看,卻又想起兒子已經大了,且倆人一向不怎么親近,到底不那么妥當。 “哀家想著,過來看看你?!币膊恢^了多久,太后終是憋出了這一句話,卻又忍不住說,“你怎么這么……你身為皇帝,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深入火海,那日椒房殿火光沖天,你就不怕嗎?” “你、你……”太后望著他搖了搖頭,恨聲道,“皇帝,你怎么能將自己安危置之度外,就是為了一個女人?” 顧禎眉眼微沉,輕聲道:“母后,那是朕的皇后,不是外人?!彼聪蛱?,一字一頓道,“那是朕的心上人,朕入火場,是因為心上有她?!?/br> 太后道:“那也不該……” “不該什么?”顧禎反問她,“母后,朕身為丈夫,難道連自己的妻子也保護不好?” “那樣大的火,朕就任由她一人在里面受苦,從此不管不問嗎?” 他連聲詰問,太后毫無招架之力,到底是沒了聲。 顧禎掩在袖中的手掌收了收,垂目道:“母后,這是朕與她之間的事,與旁人無關,也與她無關。全然是朕心中擔憂,才不管不顧地沖了進去?!?/br> 良久,她終是惱道:“罷了,你既然愿意,你的事我也懶得管?!?/br> 說這話時,她其實頗有些賭氣的意味在,然顧禎卻沒細究,更沒有深問。 短暫的寒暄過后,太后與他說起了何太妃與臨川長公主等人的事。 “她心思惡毒,先是調換了孩子,后來為隱瞞真相又蓄意放火,罪無可赦?!碧蟪弥槼饬艘痪?,斟酌著問,“皇帝可有想好,將她如何處置?” 顧禎輕抿一口茶水,淡聲道:“尚未想好,朕這兒,還有件事未確認,先留她一段時日?!?/br> 太后心尖一跳。 先留一段時日,那后面,就是不打算給活路了。 不忍一瞬,想起她所犯下的罪孽,又將心頭冒出的這絲念頭給壓了回去。 猶豫間,太后到底問起了兩個女兒。 “既然端端才是哀家的親女兒,那她們二人,該如何安置才好?” 顧禎道:“母后覺得呢?” 既為人母,太后到底有幾分心疼,不禁說:“端端既然是皇帝親meimei,皇帝都確認這么久了,也是該給她一個長公主的名號了吧?” 顧禎點點頭:“很該如此?!?/br> 答應太過自然反倒叫太后自個愣了一瞬,旋即又道:“阿瑜她……雖非哀家所出,到底也是皇帝親meimei,又當做親生養了這么多年。這個封號也叫習慣了,皇帝可否還叫她用著從前的,另給端端想個更好的?” 顧禎神色淡淡,淺笑道:“母后,再當做親生,假的也做不了真?!?/br> 他還有舊賬沒同臨川算,本來就不可能放過她,何況中間還摻雜了個趙端端,此時今日若不處理明白,懿懿只怕要同他置氣。 “叫她占著朕親meimei名頭這么多年,母親占了、名字占了、食邑占了,按母后的意思,如今還要讓她接著占用下去?” 太后訥訥道:“臨川這封號,她到底已用了多年,再叫端端用這個,豈不是拾人牙慧,平白讓她難受?” 一個是親生女兒,一個當做親生的養了十五年。 手心手背都是rou。 怎可能一朝做出選擇。 顧禎垂目不語。 “母后?!彼蝗焕淞嗣嫔?,沉聲道,“臨川蔑視皇后、目無法紀,她被母后錦衣玉食寵了多年,而朕的親meimei卻流落民間,自幼看人眼色長大。按母后的意思,如今還要占著該是朕親meimei的封號。母后讓皇后怎么想?讓趙端端怎么想?母后打算對外如何說,說母后當年生的雙生子?還是想說,趙端端是何太妃之女?” 見沒法子說服他,且隱隱能聽出來,他有容不下臨川的意思,太后只得又道:“哀家知道你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讓阿瑜換個封號罷,你父皇當年,給她冊封的是華陰?!?/br> 顧禎突然一笑,頷首道:“如此,倒也給朕省事?!?/br> 太后一怔,沒反應過來此話何意,不由抱著茶盞愣在那,想要開口再問一句。 “華陰死了這么多年,朕也登極有一年光景,是該給諸位弟妹們,好好追封一番了?!彼曇舻?,每個字間都透著不容置疑。 追封…… 太后倏地瞪大眼,待反應過來,身子便一寸寸涼了下來,指著他的那只手輕輕哆嗦著,呼吸亦是急促不穩。 顧禎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朕便不留母后用膳,改日再去拜見母后?!?/br> “皇帝!”太后驟然拔高了音調。 她還做著最后的掙扎,想給那個從小養大的孩子求一條生路,可皇帝顯然連最后一絲體面也不愿意給。 顧禎朝一旁吳茂看去,冷聲下令:“何太妃混淆皇室血脈,尋來外人冒充皇女,即刻將此二人捉拿下獄以待發落?!?/br> 吳茂一怔,那一位,不是何太妃之女華陰公主么?說到底,那也是皇室血脈啊。 顧禎看出他那點心思,哂笑道:“華陰早已薨逝多年,父皇蓋棺定論的事,哪來的第二個華陰?” 這番言辭,比剛才還要狠。 太后身子一軟,心都涼了半截,瞬間癱倒在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最終,是被宮人扶著出去的。 正殿的對話,趙懿懿在里間自是聽了個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