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冷宮后皇帝火葬場了 第66節
不是想侯府那個家,那不是她的家。 想的是長安的祖宅。 在祖宅里,她有個很漂亮的大院子,里面種滿了桂子,每至三秋時節,便是桂子綻放飄香的時候。 這紫微宮,她實在是……呆膩了。 ----- “娘娘,皇后娘娘道身體有疾,不便前來?!?/br> 聽著宮侍的回稟,太后面色沉得駭人。 掩著心口處緩了半晌,她又問:“臨川那邊呢?往玉法寺送的東西,可都送進去了?” 宮侍搖了搖頭,低聲道:“娘娘,玉法寺那邊有陛下的人把守,可以說是……連一只蚊子也飛不進去,咱們派去的人在外邊說了許久,那邊只道若無陛下手諭,誰去了也不準開寺門?!?/br> 太后掩著心口,只覺得那里疼得都已經揪了起來,又不死心問:“當真一點兒法子也沒有?” 一旁宋媼有些看不過去,遂勸道:“娘娘,那到底是陛下親meimei,頂多教訓一二,吃些苦頭便罷了,豈會要了她的命?陛下前腳將人給送進去,您后腳就遣人去送東西,這不是擺明了信不過陛下,平白讓陛下同長公主隔閡更深?” 太后神色一僵,緊繃著一張臉,轉過頭不說話了。 “為今之計,您便是什么也別插手,便是皇后娘娘那,也別去管?!彼螊嬚辶吮K茶水,擱到了她手邊上,“皇后娘娘同陛下的事兒,那就讓他們夫妻自個解決去,您這一插手,像什么樣子呢?” 她將太后自幼看顧到大,感情自然深厚不已,直至皇帝被立為太子不久,她家中長輩染疾,便回去照料去了。這一照料,便干脆留在了宮外,卻時不時的會進宮坐坐,陪太后說幾句話。 也因此,宋媼在太后這兒,很能說得上話。 “去歲進宮來,還聽著您同何太妃聊起陛下沒孩子?!彼螊嬛刂貒@了口氣,無奈道,“那會兒奴婢就想說幾句了,卻一直找不著機會。您自個想想,陛下沒孩子的事兒,您總拿出去說,到底有什么好處?” “陛下自小就是個有成算的,他的事兒便讓他自個急去,娘娘在邊上使各種法子,豈不是明擺著拿陛下當幼兒看?” 太后猛地轉過頭看她,凝著那張布滿皺紋的面龐看了許久,她才恍然明白過來。 她與兒子相處時日不多,至今日,還一直拿他當那個在跟前一本正經背書的孩童看。全然忘了,他早已逾冠年,根本不需要她拿主意了。 見太后面色隱有松動,宋媼想著何相的交代,咬咬牙,立時下了劑狠藥:“娘娘,您這般替陛下做決斷,難免……難免有那攝政之嫌吶!別說陛下,便是老奴家中孩子大了,都不愿意聽老奴嘮叨呢?!?/br> 太后如遭雷劈,拽著宋媼的手,急切問道:“阿姆,那……那該怎么辦才好?” “娘娘以后啊,就好好兒頤養天年,咱們管那些個事作甚?”宋媼安撫般拍了拍太后的肩膀,聲音柔和,“就別再折騰陛下同皇后的事了,這不是吃力不討好么?” 太后面上有些慌亂,她一時有些后悔,后悔當初這樣對皇后,以至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她不由道:“阿姆,你說我給皇后送些東西去可好?再有阿妹那,她帶著七郎住在道觀,也不知習不習慣……” 宋媼神色未變,雖暗忖送了只怕沒什么用,卻未表現出來,只溫聲說:“娘娘有這份心便是好的,老奴一會兒去安排?!甭犞笙掳刖湓?,神色又猛地一沉,她恨毒了何太妃,卻沒表現出來,只道,“她欺辱皇后娘娘在先,陛下罰她,也是該的,娘娘別管了?!?/br> ----- 翻著案幾上幾份奏章,顧禎越往下看,神色越趨于平靜。 底下侍立的眾臣靜等著,也有幾人稍稍勾起了唇角。卻只有吳茂這般服侍已久的,知曉皇帝越是心生怒意,面上越是平靜一片。 他不由暗自猜著,究竟是何事,叫陛下怒成了這樣。 “河內的案子剛一了結,爾等便沒事做了?”顧禎忽而自奏章中抬眸,含笑望向殿中左側幾人,手中握著那份奏章,在案幾上輕敲了幾下。 那張帶著笑意的臉,平白叫眾人心臟揪了起來。 皇帝生就一張清雋的臉,劍眉鳳目,高鼻薄唇,無一不俊美到了極致??赡切?,卻像是帶了幾分陰森寒意。 “陛下……”御史中丞李闕顫顫應了聲,只覺心頭猛地一個咯噔,隨即恭聲道,“皇后娘娘此舉,著實不夠寬宏。臣以為,長安趙氏為關中百年望族,以娘娘四世三公之出身、高居皇后之位,必當有容人之量、有責己之心。為一樁小事如此責罰宮人,到底有失懿德?!?/br> 顧禎面色驀地沉下,鳳目透著冷光,整座紫宸殿的氣氛,都跟著冷了幾分。 吳茂立時喝道:“大膽!皇后娘娘尊名,豈是李中丞有資格提及的?” 李闕愣了愣,倏爾想起皇后名諱便是個懿字,因這個緣故,滿朝公文凡是有懿字的,總是會多添一筆、或是少幾個筆畫。此字私下里說說倒沒什么大礙,偏他昏了頭,一時激憤,竟在陛下跟前說出來了…… 想到這,李闕背后霎時冒出一身冷汗,慌忙跪地請罪:“臣罪該萬死!” “你確實該死?!鳖櫟濏琅f陰鷙,上方浮著一片翳色。 眾人大駭,紛紛俯下了身子。這大半年來,陛下性子雖逐漸恣意,卻到底保持了從前的謙和溫潤本性,絕不可能,說出這般話來。 顧禎靠在憑幾上閉了閉眸,冷聲道:“你既知曉皇后清理宮官,那你可知,這最后的詔令,是朕下的?懲處,也是朕的決斷?” 幾個上疏的皆是一愣。 與眾人所想不同的是,顧禎此番動怒,并非為著一點兒小小名諱的事。這在他看來,算不得什么要緊的。 然他并未打算說。 “不知道么?看來諸位,打聽來的消息還是不夠全啊?!彼唤托α艘宦?。 幾人面色一變,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去。 只是捏著腰間系著的一塊白玉佩,淡聲道:“宮人對皇后之大不敬,本便該施以重罰以儆效尤,此事,莫非眾卿有何異議不成。你言及皇后無容人之量,那爾等可知,皇后已忍過多久了?” 顧禎勉強壓下心中橫行的那股子戾氣,冷冷地笑了幾聲,淡然道:“倘若欺上瞞下、不敬皇后也能算是小事,在爾等看來,這河內官場上下一心,欺瞞父皇與朕這些日子,恐怕也是件小事了?” 上疏的幾人慌忙跪了下來,稽首告罪:“陛下明鑒,臣等絕無此心!河內貪腐至此,實是應當重則,方能叫天下萬民歸心?!?/br> “是嗎?”顧禎笑了笑,忽而又道,“可朕怎么記著,當初河內案甫一爆發時,周卿可是幫著說過話的?” 數月前的事,不防皇帝還記得如此清楚,幾人心臟都是一跳,額上立時冒出了層層冷汗。 聽著底下求饒的聲音,顧禎卻有些乏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下邊,眼中殺意頓起。 他還以為,這幾人必然要同他據理力爭一番,如此方能給自個博得個賢明,卻不想,只是這樣說了幾句,便嚇成了這樣。 幾個蠢貨罷了,也沒什么好計較的。 一時間,顧禎也失了心思,冷聲道:“拖下去,李闕等人對朕大不敬,即刻除去官服歸家?!?/br> “陛下……”幾人慌得想要求饒,卻被宮侍立時堵住了嘴,一股腦給拖了下去。 直至被拖了下去,都還沒明白過來,分明參的是皇后,怎的最后,卻變成了對陛下大不敬? 聽著皇帝將事兒攬到自個身上,何明守微有些詫異地抬首,瞧了一眼皇帝。 顧禎神色未變,又道:“爾等當多關注朝堂之事,朕整飭宮侍,且未行暴虐之事,若有再議,朕自當重罰?!?/br> 候在另一邊的數人試圖求一求情,然甫一抬頭,觸及皇帝那張陰沉如水的面龐時,忽又自個住了口,不敢說話。 瞧著有人似要出列,顧禎便掃了眼,淡聲問:“可有何話要說?” 皇帝震懾河內余威在前,為此事出頭不劃算,眾人盡皆搖頭,都開始私自猜測,陛下今日緣何動怒。 皇后的事,說到底也是個小事。朝中養的官員多了,有時黨同伐異,逮著旁人丁點兒錯處就開始攀咬,在場眾人,哪個沒被旁人上書攻訐過? 想著陛下方才的話,便掂量陛下恐怕是因著先前的事,將這幾人一并給發作了。 思及此,眾人暗自定了定心神,想著待會兒奏對時,恐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好,以免又惹怒了陛下。 卻有那心思活泛的,已然猜測起,陛下此舉,恐怕正是為了皇后出頭。 眾臣離去時,天色已近皇后。捏著手中玉佩,顧禎沉聲吩咐:“今日之事,不可往后宮傳半個字!倘若被皇后知曉了,朕決不輕饒!” 想起那幾封奏疏上的字句,顧禎心頭便冒出了一陣火,殺心也自心頭竄了起來,幾乎于那瞬間失去了理智。 卻在開口下令時,堪堪拾撿回了些許,將幾人被逐出去的緣由改成了不敬君王。 他不敢將懿懿牽扯進來,也不愿讓人對她加以議論。 只因,那是他的心上人。 容不得旁人半分詆毀。 那日她說,她想要清名,那他便給她清名。凡是不好的,只他一人來承受,便夠了。 “查清楚,背后可有人指使?!鳖櫟澯址愿懒司?。 出宮以后,有人喚住了何明守,笑問道:“何相,你說陛下今日這一遭,究竟是為著……” 何明守不欲多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溫聲道:“圣意豈敢妄自揣摩,你覺著是什么,那便是什么了?!?/br> ----- 來椒房殿送這一趟禮物,是宋媼親自來的。 送的都是太后多年私藏,珍貴無比。 趙懿懿賣了那宋媼幾分面子,笑著道了謝,又命人將新做好的蜜煎櫻桃做為回禮。 “阿姐,既然太后主動示好,你可要去瞧瞧呢?”待宋媼走后,趙端端在一旁小聲問。 “我累了,不想去?!壁w懿懿靠在廊柱上,丟著個小球逗阿黃,揉了揉趙端端的腦袋,溫聲道,“也沒什么好去的?!?/br> 從前她也曾討好過太后,做太子妃時經常往宮中來,在太后跟前說笑。 太后是個耳根子軟的,誰在耳邊說上幾句話便會信,即便今日交好了,趕明兒說不定就能因旁的事兒翻臉。 何況,她早都已經在這宮里頭待煩了,哪還有這份閑心。 趙阿黃銜著球回來,在腳邊叫喚了幾聲,凝著天邊一抹淡淡的云彩,趙懿懿有些悵惘地說:“我想……” 聲音隨著宮侍行禮的聲音被打斷。 她驀然回首看去,便見皇帝步履匆匆地進來,神色染了些急。 顧禎踏著滿地的花瓣進來,在觸及她那雙清凌凌的眸子時,滿腹的急切化為烏有,神色慢慢的平復了下來,唇角轉瞬凝上了一抹笑。 “怎的也不穿件外衣,就這么站在風口這兒?”他站在她跟前,如尋常夫妻一般,輕聲出言關懷。 趙懿懿后退半步行了禮,溫聲道:“妾身不覺得冷,陛下因何而來?” 顧禎倒也不瞞著:“朕想你了,便過來了?!?/br> 趙懿懿倏地睜大了眼,這話……實在不像是他會說出口的。 二人一前一后進了內殿,趙端端咬著手指頭看著,有些想跟進去,卻被云竹拉著了。 “阿姐會不會被欺負???”她小聲問。 云竹想著以陛下如今待娘娘的態度,與欺負這兩字根本不挨邊。只是以陛下的脾氣,可不會喜歡有人在邊上。 卻不敢說出來,只笑道:“怎會?還剩了這么多蜜煎櫻桃呢,二姑娘隨奴婢去做了可好?” 趙端端想了想,應了聲好,跟著下去了。 “陛下清減了些?!壁w懿懿給他斟了杯茶,輕聲道。 顧禎不自覺觸了觸下頜:“是么?” 倆人一問一答,瞧著甚是融洽,然顧禎卻知曉,不過都是些表象罷了。